当初江遇之帮她选择住处时,温以娴自己挑的位于26楼的公寓,因为住在高层更让她有安全感。
然而她却极少站在这样近的位置,俯瞰过这座城市。
她有轻微的恐高。
视觉的刺激令温以娴毫无自主意识地颤栗,本能的恐惧令她从失神中抽离出片刻的清醒。
她知道江遇之指的“他”是谁,但一时未理解为何会忽然,在这样的情境下提起那个人。
温以娴与林斯故已经分手三年,三年里,江遇之未曾提及过他,更不曾说过如此有失风度的话语。
莫非以为她是因为忘不了林斯故才提的分手?
“嗯……”
又是一记重击,像惩罚她分神。
唐皓送来的玫瑰花最后还是被温以娴带回家,就放在餐桌上。
许是花店店员在打理时因为心事,失神了片刻,喷壶的水便没控制住量,洒得多了些。
过满则溢,本该汇集在花瓣尖尖的晶莹露珠,不得不顺着色泽饱满的花瓣蜿蜒而下,浸润着玫瑰特有的芬芳,淌过带刺的茎,最终,悄无声息地跌落在地板上。
“江遇之,不要在这里好不好?我怕……”
江遇之身体里两团矛盾的火在博弈。
他单手扼住她喉咙,迫使其与他对视:“林斯故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念念不忘?”
“他哪里都比不上你,”
温以娴全凭身体反应颤抖,嗓音也跟着颤,“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若非他提起,那个名字早已在她的生活中消失许久。
但如果能达到目的,说点无关痛痒的谎话也无所谓。
整座屋子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唯有江遇之沉重的呼吸。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瞬间有多么想掐死怀里的女人,却终究没能舍得让那只手在她脖子上施力。
暴风雨前的宁静终于被揭开,乌云压城,数道闪电陡然将夜幕撕裂几道口子,顷刻间亮如白昼。
温以娴被白光晃得刺眼,同时又似扯破她羞耻心的最后一道防线。
江遇之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她闭紧双眼,覆在喉间的手掌转而压在她腰侧,耳畔雨点奋不顾身般砸在玻璃上,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待疾风骤雨归于平静,温以娴无力地瘫坐在窗边的梳妆台上,双臂搂着江遇之脖颈,央求对方抱她去浴室。
江遇之眉尾微抬,微哑的嗓音透着餍足:“刚才咬得不是挺狠?”
温以娴移开视线:“江总您也不遑多让。”
温以娴承认,一直以来没能将分手二字说出口,自己有不可逃脱的责任。
每当她动了想和江遇之分开的念头,经过他几番“调解”,她就有些舍不得了。
江遇之成熟、绅士、富有教养,会照顾她的感受,甚至在提出在一起的最初,主动提供了自己的体检报告。
她当初但凡犹豫一秒,温以娴想,都是对面前这具身体的不尊重。
-
介于温以娴最后的态度转变,江遇之没再追究分手的事,只当她使小性子,心照不宣地默许就此揭过。
次日清晨。
温以娴醒来时,床边已经空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又震了几下,温以娴才想起一堆消息还没回,连忙打开来看。
谢过前辈好友们的道贺,交换完恭维,温以娴终于看见江遇之的信息,以及几则来自他的漏话提醒。
【江遇之】:抱歉没能第一时间恭喜你,花喜欢吗?
【江遇之】:唐皓让我问问,你是不是打算过河拆桥,把时锐员工集体送入黑名单。
最后一条的发出时间是凌晨四点。
【江遇之】:一小时后的飞机,回来找大设计师谈续约,顺便理论一下你失联超过二十四小时的理由。
二十四小时?
温以娴困惑地退出软件看日期,仔细辨认好一会,才终于确信,距离大秀结束已经过去三天。
如此说来,江遇之提前回国并且一下飞机就直奔她家,却迎来她一句“分手”。
无疑是老虎脑袋上拔毛,能成功才叫见鬼。
温以娴闭眼深呼吸一口,继续回信息转移注意。
冷不丁的,手机铃响起。
那头传来边瑶暴跳如雷的声音:“我去,你终于接电话了!这两天干嘛去了?”
“呃……”
温以娴原本毫无心理负担,忽然得知自己对工作室撒手不管失联三天,免不了良心受遣,“睡过头了。”
对面一个猝不及防的顿挫,显然有被所谓的睡过头震撼到,才说:“行吧,之前让你好好休息不听,非得把身体折腾垮了才甘心。”
“知道啦,”温以娴趿上拖鞋,往卫生间走,“这不踏踏实实休息够了,又能满血复活去上班了。”
“说正经的,咱们这次发布会成功得过头了,跟时锐那边的合作又刚好到期,你还打算续签吗?”
时锐便是江遇之名下的产业,是温以娴名义上的投资人,截止到发布会结束,这些年来一直都是wen\''s day最大的金主。
温以娴漫不经心往牙刷上挤牙膏:“你的意见呢?”
“那当然最好是续签啦!”
边瑶说,“这几天虽说陆陆续续来了好些谈合作的,但时锐那边不比普通订单,那么多明星红毯的订制和日常私服,我们最开始不就是靠这个噱头嘛。他们能为我们带来的影响力,才是很多人真正求而不得的。”
“别告诉我,你趁我睡着的这几天,擅作主张把其他合作都回绝了。”
边瑶:“我倒是想,但还能不了解你?我的意思是,你想走亲民路线,将产品平价量产化可以理解,但现成的时尚资源仍然得抓在手里。再说了,你家江总自产自销,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挺好的么?这钱给谁赚不是赚。”
说了这么多,温以娴再听不明白就真傻了。
边瑶这是替金主爸爸当说客来的,温以娴甚至都能猜到,是唐皓给她洗的脑。
“说吧,那边提了什么好处?”
温以娴不想拒绝得太明显,随口找个不切实际的幌子,“假如价格是先前的五倍,我可以勉强考虑下。”
边瑶闻言故弄玄虚地哼一声,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格局打开,再猜。”
“我洗脸了。”
“听我说完嘛!今早那边联系我,开出了之前十倍的价格。是十!倍!”
“……”
“承认吧,你也同样被金钱蒙蔽双眼!”
温以娴在电话这头没吭声,但灵魂深处弱弱地发出一声真诚的:是。
临挂电话前,边瑶想起什么,顺口说了嘴:“哦对了,舒老师前两天没联系上你,道贺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
边瑶虽比温以娴低一届,但两人师出同门,都是舒元珊的优秀毕业生,离开校园后也时常与恩师往来。
温以娴了然:“明白,待会我回她个电话。”
“你明白个鬼!回电话前,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
温以娴微微蹙起眉头,隐约有不详的预兆。
边瑶说:“舒老师告诉我,林斯故近日去学校拜访过她了,没准就在这几天,会‘引荐’他来我们公司。”
“……”
“要我说,前任这东西就应该死得透透的。”
温以娴淡声提醒:“瑶瑶,我跟他是和平分手。”
“你单方面的受憋屈,怎么能算是和平分手?就凭他认为吗?”
边瑶义愤填膺道,“即便他现在学成归来,直接被泽盛科技高薪聘请为执行总监,也比不上江总的一根头发丝儿,学姐,你听到没有?”
“……”
江遇之到底答应了边瑶多少好处,才使她愿意这么替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