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密布，光线昏沉。
位于临江市中心安宁制药公司顶层，中央闹钟发出舒缓悦耳的纯音乐，提醒员工起床洗漱，开启新一天的工作。
温则洗漱速度一向很快，总能在最后时间内完成。她还没睡够，躺在床上想再赖两分钟，旁边一个同事推她一把说：“快起来了，懒鬼。”
“嗯。”温则淡淡应了一声，抬眸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时钟，显示着当前的时间：六点二十一分。
温则认命的起床洗漱，洗漱完毕，她跟随着一群人去往食堂，随意找了个角落等待机器人上餐。
每周早餐固定，今天周一，早餐是一碗粥，一根油条，一碗豆浆，一个馒头，以及公司研发的一瓶营养剂。
温则小口咀嚼着碗里的食物，甚觉无味，想起毕业前对安宁制药公司充满期望的自己，悔的肠子都绿了。
现如今就业环境艰难，世界各地又相继受到污染，无法居住，人类生存环境被进一步压缩，能有一份供自己温饱的工作非常难得。
温则便是考虑到这一点，大学专门报考这类型的专业，大学期间刻苦努力学习，任何实习及活动都不落下，毕业后毫不意外的以非常优益的成绩进入了安宁制药公司。
工作流程首先要签合同，最低年限是三十年，因为环境恶化的缘故，现如今大部分人类只能活到四五十岁，签了这份合同，就相当于签了卖身契，要一辈子为安宁制药公司效力。
温则当时没有多想，只想解决眼下的难题——温饱。毫不犹豫地签了合同，结局就是没多久就开始后悔，她也不能离开这家公司，只有等着被开除。
然而据她所知，安宁制药公司的辞退率为零，也就是公司不会主动辞退任何一名员工。
这也是她当初义无反顾签合同的另一个原因。
温则攻克的方向是药物研究，被分在了研究部门。
昨天她参与的一个项目刚结束，今天还在等待分配任务。
上午，温则被组长喊到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有了两个人，温则认识他们，分别是治疗部门和防御部门的组长。
组长把她安排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组长则在她左手边的位置落座，与另外两人面对面。
组长手里有两份计划书，他抽出其中一份推到温则面前，说：“你是药物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在校期间就获得过一项专利，我们非常看中你的能力，所以诚邀你加入公司的新项目。”
“对。”治疗部门的组长笑眯眯的说：“这是一个保密项目，除了组内成员，不能向任何人透露。这个项目回报率很高，你完全不用担心报酬问题，参与这个项目，你不用再像公司其他同事一样每天起早贪黑，你将拥有一间属于你的单人宿舍和研究室。”
除开报酬，单人宿舍和专用研究室就够吸引人了，反正人生剩下三十年已经与公司绑定，与其整天起早贪黑为公司效力，不如选择一个一听起来就很轻松的。
温则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生活的轻松点，现在这个机会摆在眼前，她当然不会轻易舍弃，很快便配合着说：“所以要签了合同之后，我才能知道这个项目具体是什么？”
“对。”治疗部组长用一种赞赏的眼神看她：“你放心，这个项目对你完全没有危害，你只需要按照老板给的要求来就行。”
在公司呆了快半年，温则当然知道身为员工，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听话，不听话的员工通常会被注射影响神经的药剂，让他们被迫听话。
温则向来是有任务就干，没任务就躺平，今天任务找上门，她其实也没有多少拒绝的余地：“我知道，你们看重我也是我的荣幸，能加入新项目我非常高兴，毕竟公司好我就好，我愿为公司尽我的绵薄之力。”
组长被她一番话感动了，哽咽道：“小温啊，当初我招你进来真是没看错你，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带你去新的实验室看看。”
温则微笑：“好的，麻烦组长了。”
“不麻烦不麻烦。”组长抬头望天，食指轻点耳侧的通讯器，“嗞”的一声电流声后，组长说：“地下三层，准备一辆防弹防污染的车。”
听到防弹防污染几个字，温则就知道他们要出城了。
截止目前，全球有六座未受到污染的城市，临江市是其中之一。
不过临江市周围的城市大多数都沦陷了，临江市城市边缘加急建立了一堵高墙，每天由安宁制药公司的员工对城墙进行清洗，以防污染物渗透。
安宁制药公司在全球都很有名，公司研发的抑制污染物的药剂也非常有效，只是产量小，仅在临江市使用。
地下三层是停车场，和地面一样，亮堂堂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温则跟组长以及两名组长站在电梯附近，组长使用通讯器跟对面的人交流了几句之后，温则便听到车轮滚动逐渐靠近的声音。
所谓的防弹防污染的车温则没见过，等它完整的出现在眼前时，温则不由得多打量了几眼，从车头看到车尾，车顶看到车底，全金属车身，就连车轮都是定制的，看起来笨重，实际体验起来却很轻盈。
温则被安排在后座，与治疗部门组长坐在一起。开车的是组长，另一个人很少说话，车来了就打开副驾的门坐了上去。
车窗没有完全封死，可以通过狭窄的缝隙看到城外的景象。
温则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离开安全区域了，再次亲临这片土地，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
暗红色的菌体在空中飘摇，空气中有一层薄薄的雾，不影响视野，但似乎对任何有生命的物种都有危害。
短短两分钟的车程，温则就见识到生长在白雾中的变异植物，以及肢体发生变异的人类。
或许是知道身下的这辆车足够安全，可以抵御一切已知危害，或许是知道一旦开门所有人都得死，所以温则不担心被半道丢下车，格外淡定地观赏窗外的景色，对外面的世界也有了大致了解。
车辆穿越一片崎岖的山丘，车身随着坡度变化上下起伏，温则有一种随时要颠死过去的错觉。
等车平稳的行驶之后，治疗部组长突然开口了：“是不是快到了？”
组长垂眸瞄了一眼方向盘下方的导航，将自己看到的如实汇报：“还有十三公里，差不多半小时。”
“哦。”他接着说，“十二点之前能到就行。”
说完乐呵呵地看了眼温则。
温则回以一个标准的微笑。
治疗部组长面相仁慈，可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光靠仁慈不足以支撑他的权利。
大学时期，温则听过一个有关安宁制药公司的传闻。
讲的是一个即将病死的高层管理，不甘心死在野外，靠随身携带工具研发出了一种维持生命的药剂，不过配方至今未能公开，仅供这个高管自己使用。
从见到治疗部组长的第一名，温则就注意到他一只手插在口袋，口袋鼓鼓的，明显能看出一个药瓶的轮廓。
上了车，治疗部组长就背对着她，摸出药瓶，往掌心倒了一粒药，仰头吞咽。
这一点也跟他从前的行为轨迹对应上了。
温则在公司参与过两次大型会议，都有治疗部组长，每一次他都会中途离场，过几分钟再进来。
而刚才，治疗部门组长吃药时，她闻到了一丁点药片的味道，似乎含有某种激素很强的元素，能激发人体基因在短时间内迸发出活力。
传闻除了有值得赞扬的部分，也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部分。
他治疗了自己，但是同行的人全部被他当成试验品牺牲，死亡数量与同年治疗部门招聘人数一致。
想到这里，温则突然明白了什么。
新项目极有可能与治疗部门组长的目的有类似之处。
到了目的地，有专员接待。他们穿着定制防护服，分别领着他们进入消毒室。
消毒过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用消毒水冲刷，整个过程持续一分钟，非常煎熬。
消毒完毕，温则鼻腔内还残留着浓郁的消毒水味，令她干呕想吐。
要是这个新项目不如治疗部组长所言，不用起早贪黑，有单独的研究室，她真的保不住自己会忍不住做点什么。
接下来，她被带去换了一身干净舒适的衣服，穿上完美适配她体型身高的防护服。
“这扇门打开里面有三个连接的房间，从前往后，依次是更衣室，消毒室，卧室。”
同事站在一扇写有“602”门牌的房间前，侧身对温则说：“衣服直接丢在更衣室，会有人定期清理进行更替，消毒室全自动，检测到人体会自动进行为期三十秒的全方位消毒，卧室连接着逃生通道，紧急时期会自动开启，记住了吗？”
虽然已经二十三世纪了，科技高度发达，可温则就是莫名的不信任这个设置。
她不会表现出任何不适，郑重的点头：“记住了。”
防毒面罩下的脸微微一笑，同事接着说：“那行，现在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实验室，里面有前辈留下的研究资料，你看一遍就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了。”
温则表面微笑，内心想要骂人。
她当然知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新项目，只是上一个倒霉蛋死了，现在轮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