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绮兰不想再纠结于到底是不是黄三拐卖了她，她对这个世间失去了期待，想要直接去轮回。
而这对于何霁来说，其实是方便了很多。
没有那么多要去搞清楚的事情了，也算是实现了罗绮兰生前的遗愿。现在送对方去轮回，她也可以立刻回京平了。
可是，何霁心里却没有这么轻松。
她关上门，走了进来，对着坐在床上的罗绮兰问道：“罗小姐，你确定不准备去看黄三了吗？”
罗绮兰木然地点了点头。
她好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眼神也已经空得容不下这个世界了。
何霁抿着嘴角，也没再说什么。
她看向贺玉笙，两人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没有资格去劝罗绮兰做些什么。
何霁心里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来，把买来的奶茶处理了一下。她拿了一杯，先去给了罗绮兰，放轻声音说道：“先喝点东西吧，霍钰晚一些时候就会过来，到时候再安排你去轮回的事，好不好？”
罗绮兰接过奶茶，像是木偶一样，捧在手心，过了好久，才说了一句“好”。
总归也算是说话了。
何霁这才转身回了桌边，剥开包装，把吸管插件奶茶里。她把奶茶递给了贺玉笙，小声道：“你也喝一点。”
掌心热度传到了心底，贺玉笙拿着奶茶，轻轻地应了一声。
何霁没有买什么新奇的口味，只是一杯普普通通的奶茶，她只特意要了半糖，却不想还是能甜到贺玉笙的心里去。
分好了奶茶之后，何霁掏出手机给霍钰发了条信息。
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直到吃了晚饭，霍钰才回了信息，说是要明天才能来了。
“今晚就先休息一下吧，”何霁回了霍钰之后，对着房间里的两个人说道：“霍钰那边遇到点事儿，明天上午才能过来。”
贺玉笙点了点头，她趁着何霁收拾外卖的时候，对着罗绮兰说：“罗小姐，今晚你就在这边休息吧。”
“……那你呢？”
罗绮兰开口问的话，让贺玉笙有些意想不到，她看着对方苍白的面容，弯了下嘴角，说：“我去……”
话没说完，就被何霁截断了，“我们都在这里休息，玉笙姐和我一张床。”
她说得理直气壮，就连贺玉笙扭过头来看她，她都是一脸“就该这样”的表情。
只是心里的小鼓敲得到底有多响，只有她自己知道。
夜里，关了灯，何霁的表情再慌张，也能很好的藏匿在黑暗中了。
尽管是标间，但是宾馆的床并不算小。何霁躺在床的里侧，紧紧地贴着墙，空出大半个床来。
贺玉笙正坐在床边，弯着腰，似乎是在脱鞋。
何霁就着外面的月光，看着她的背影，眼中慢慢地溢出了些心疼。贺玉笙实在是太瘦了，单看她的背影，都觉得单薄得有些无力。
她不知道，贺玉笙以前到底承受过什么。
现在她只知道，表面上看上去风光的贺氏总经理，其实也只不过是个柔弱的女人。
她胡思乱想着，等再回过神来，正巧就对上了贺玉笙带着探寻的眼神。
何霁心里咯噔一下。
然后抬手扯着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
这也太丢人了吧！！
何霁缩在被子里，呼出来的热气把她的脸都熏红了。
她以前还觉得程嘉义在代茜面前就是一副小媳妇的样子，可是如今到了自己身上，难道连程嘉义都比不过了吗？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何霁心慌得，半点没有之前说要睡一张床的样子了。
直到一只纤细的手拉下来她蒙着脸的被子。
对上了一双含着笑的眼睛，何霁乱跳的心，忽然就静止了。
她不明白，那一双在外人面前稍显犀利的眼，到底是有多大的魔力，能让她甘愿沉沦下去。
带着探寻，何霁盯着那双眼，她连眼睛都不眨了，直愣愣地看过去，直到看得贺玉笙都错开了眼神。
“……晚了，快睡。”贺玉笙压低了声音，催促了一声，转过了身去。
本想逗一逗何霁，没想到却在对方的视线中溃不成军。
就连当初面对董事会的刁难，贺玉笙都没有紧张过，她一直靠着那一张无坚不摧的面具，闯过了大小难关。
如今，却在何霁面前，心如擂鼓，不得不转过身去装作要睡觉的样子，来抵御对方的“侵犯”。
黑暗中，她听到何霁闷闷地笑了一声。
然后再也没有多余声音。
贺玉笙这两天一直在反思，她觉得自己和何霁之间的关系，似乎“变质”了。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理解她为什么还要找下去，就连那个孩子的父母都已经放弃了，只有她一个人，哪怕把整个世界翻个底朝天，也要去把那个人找出来。
情绪绷了那么多年的她，头一次这样崩溃过，也是头一次这样在别人怀里哭泣。
那天，她在何霁怀里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要逃。
可是对方无辜的睡脸，生生地拽住了她的脚步。
心里乱糟糟的，贺玉笙觉得，她好像失去了对未来的掌握。
一直都不平静的心，一夜都没有安稳下来。
她和床上的人都沉沉地睡着，当天边的第一缕光洒在室内的地面时，隔了老远的两个人，已经不知不觉地挨在了一起。
何霁睁开眼，正对着一张睡脸。她有些愣住了，却在瞥见窗外初生的朝阳时，有些慌里慌张地坐了起来。
身边的人长睫微翕，好似马上就要醒过来似的。
何霁吞咽了一下，迫使自己的眼神从贺玉笙身上移开。她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
她有些自责，昨天说是通风就拉开了窗帘，却没意识到第二天照进来的阳光会灼伤床上的人。
初升的朝阳被拦在了窗外，何霁这才松了口气。
她动作再轻，一转身，还是看到了抱着被子坐起来的贺玉笙。
顶着一头有些乱的长发，刚醒过来的女人看上去有些呆。她看向何霁，似乎是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跑到窗边去。
何霁倏地弯了嘴角。
她往床边走了两步，余光看了眼还闭着眼的罗绮兰，而后才把视线落在了贺玉笙的身上。
“醒了？”她轻轻问到。
“嗯，”贺玉笙眼神早已恢复了清明，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声音有些沙哑，“几点了？”
何霁一愣，这才拿过床边的手机看了一眼，说道：“七点多了。”
她顿了顿，又问道：“再休息一会儿吗？”
贺玉笙摇头道：“该起来了。”
她说着，往旁边看了一眼。罗绮兰依旧一副睡着的样子，好像是谁都吵不醒她似的。
何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抿了抿唇，轻声道：“玉笙姐，我先去买早餐。”
“好。”贺玉笙应到。
-
何霁回来时，罗绮兰已经不再躺着了。她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床上的被褥收拾得整整齐齐。
“我回来了，”何霁关上门，把早餐放到桌子上，看向罗绮兰说道：“我刚给霍钰打了个电话，她马上就到了。”
罗绮兰看了她一眼，双目中似乎多出了些别样的神采。
“谢谢。”
何霁弯弯嘴角，没说话。
霍钰果然就像她在电话中的那样，还没等几个人吃完早饭，她就出现在了门外。
“确定要去轮回了？”霍钰走进屋，开口问道：“确定了，可就没有再改的机会了。”
话是对着罗绮兰说的，何霁看了过去，恰好就瞥见紧紧握在一起的那双手，泛白的指节几乎要把骨头凸出来了。
过了好久，罗绮兰才闷闷地说了一声：“嗯，确定了。”
她一句话，为这件事画上了并不圆满的句点。
霍钰点点头，看向何霁，说：“那我先带她回去，顺阳那边出了场命案，鬼魂一直守着自己的家人不愿意走，我还得回去处理。”
她提到家人时，罗绮兰浑身颤了一下。
何霁收回目光，说道：“好，现在就走吗？”
“嗯，拖不得。”
霍钰说完，走向罗绮兰。她抬手搭在罗绮兰的肩膀上，二人的脚下忽然多出一道光圈。
白光一闪，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何霁和贺玉笙两个人。
罗绮兰刚刚还在吃着的粥就放在了桌面上，甚至还冒着热气。
何霁走过去，拿起盖子把粥盖了起来。
“玉笙姐，”她把那晚没吃完的粥放回了外卖袋子里，转过头对着贺玉笙说道：“虽然罗绮兰不想去见黄三了，但是我想去见见他。”
她的动作一直都没能逃开贺玉笙的视线，听到何霁这么说，贺玉笙也没有很意外。
她勾了勾嘴角，说道：“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