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艾尔维斯特这个特例，接下来的事，仿佛是老天刻意给这群毛头小子们开了个恶劣的玩笑。
无数片面、贬低语气的评价从台上宣泄，就好像所有人都不值一提，毫无优点。
“三角眼、连心眉，长得挺凶啊。跑得快吗？不快啊，那你还是别来我这了。”
“畏畏缩缩的，啧，勉勉强强吧。”
“没有评价，挺普通的。”
……
面对自己未来上司尖酸刻薄的话语，他们什么也不能说，尽管心中郁闷不堪，但也只能接受。
但表面越平静，内心的情绪越发难以遏制。
[只不过是比自己早来几个月而已，凭什么要贬低我？]
随着这种想法的加深，气氛俞加压抑。台上的小组长们恍若未闻，仍是那种随意的态度。
脑叶公司里没有上下级。
艾尔维斯特想到昨天听到的话，陷入沉思。
昨天那些人没必要对一个新来的文职说谎，况且他们说话时的神态语气也不是假的，甚至说得上温和。
艾尔维斯特看向站在门口的队长，她面色冷淡，一句话也不说。
故意地？
等第一排文职分完，台上的小组长就宣布中途休息。
会议室也逐渐沉寂，只剩下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
这时，一个充满怒气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艾尔维斯特转头看过去。
黑发黑眼，带着一副眼镜，上挑眼高高在上的模样。
“不过是一个小小职员，凭什么随便侮辱人？”他像是终于无法忍耐下去一样，“不会是被上司骂了之后，找我们出气吧。”
“真是荒谬，我可不是来这受气的！”
站在门那的队长没动，台上的501组长连看过去的欲望都没有，低头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你是公司职员吧？”
那人愣住了，他盯着501组长，“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可不配当公司的职员，懂？”旁边的小组长撇撇嘴，怼回去。
她们可看不惯这种没什么本事，还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文职不算是职员吗？可是我签的合同明明是正式合同啊。”
没有人接他的话，只留他一个人在那喃喃自语。
文职合同和职员合同是两种吧，艾尔维斯特忍不住吐槽。
连这个也分不清吗？公司里每个地方都像是在表露着员工和文职之间的差别。
比如说衣服。
很多时候，制服是区分不同部门、职位，甚至是职业的东西。
在脑叶公司里，除了颜色和袖章不同，制服只分为两种，文职西装和员工西装。
但很多时候，员工并不穿西装，他们通常穿的是特制的衣服。
就像是文森特身上那件白色毛绒绒一样。
没有人理会这名文职，分组继续进行。
没过多久，除了那名呆愣地站在原地的文职，所有人都被分配好了。
501组长没有等在那，清点完自家小组所有成员后就径直从后门离开。
艾尔维斯特只从余光瞥见那人惊醒过来，一脸哀求，不再高傲的模样。
501组长不知什么时候走到艾尔维斯特身边，轻声说:“别看了，他会被辞退的。”
是哪种辞退？
主管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跟着501组长一路走来，周围逐渐变成自己熟悉的地方。
这里是医务室。
501组长在医务室的那条走廊停住，转过身，“从今天起，你们的工作就是协助这里的医生进行文书工作。”
“放心，不难。这里的工作可以说的上是整个分部最安全、最轻松的工作了。”
“在一个星期后，你们就会和其他小组轮换工作。”
“还有什么问题吗？”
艾尔维斯特看没人提问，自己举起手来，“组长，工作期间能离开这吗？”
501组长摸摸下巴，想了想，“可以，只要医生那边同意就行。”
艾尔维斯特点点头，一副乖巧的样子。
501组长可不会被这副样子骗，她看没有人提问，便继续，
“行了，你们直接一人进一个医务室就行，医生们都在里面。”
这条走廊昏暗得很，甚至让人觉得照亮整条走廊的是医务室门窗户透出来的明亮的白光。
艾尔维斯特先行进了一个最近的医务室，背影颇有些急。
远处的福利部部长莱利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背后发凉，左右看看，周围没有任何异样。
他疑惑地皱着眉，走远了。
在艾尔维斯特进了医务室后，剩下的文职们也一一进了医务室。
走廊重归寂静。
艾尔维斯特看着吊儿郎当地坐在靠椅上的医生，“医生？”
医生歪着头，“这里除了我还有别的人吗？”
“确实没有。”艾尔维斯特看着这人，“我叫艾尔，医生好。”
“嗯，新人啊。叫我茶医生就行。”
医生稍稍坐正，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调子，“你今天的工作就是记录过来进行心理检查的员工状态，写好的报告之后直接交到福利部主休息室那边。”
艾尔应了一声，然后自觉拉了个椅子坐在医生旁边。
“你怎么这么主动啊，这么急是想干什么？”医生笑着，眉眼向上一挑，像是在暗示什么。
“？”
艾尔维斯特身体忍不住后仰，“额，我不知道啊。”
医生继续往前，恨不得要贴在艾尔维斯特身上，“嗯？”
语气轻浮，眼神暧昧不清，比主管更深的绿色在眼里宛如一池春水。
艾尔维斯特眼睛往下一瞟，对方的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腿上。
医生不过是性格恶劣而已，实际上……连碰别人都不敢。
“茶医生，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医生被这句话搞蒙了，脸上一片空白，“额，挺好的？”
艾尔维斯特和医生对视，继续问:“我还以为医生会很讨厌这里，毕竟无聊到戏弄我？”
医生尴尬地咳嗽，直起身，“额，如果你想的话我也不是不行的。”
艾尔维斯特很平静地注视着医生，医生眨眨眼，就像是想起来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书板，递到主管面前。
“差点忘了这个。你就记录在这上面就好。”
茶医生紧张地看着艾尔维斯特，看着他接过书板，视线转过，松了口气。
“笃笃笃”
门外传来敲门声，随后便是问候，“医生在吗？”
茶医生:“进来吧。”
外面那人拧动门把手，开门走进来。见到医务室的艾尔维斯特，他也没觉得奇怪，直接坐到靠门的座位上。
“医生，我是比利，来接受心理评估的。”
茶医生点点头，先把表推到员工面前，那人也像是做惯了，什么也没说，拿起笔就开始写。
茶医生坐在那也没闲着，他就像是个话唠，时不时递给员工一个话茬。
医生:“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还行，和以前差不多。”
医生:“听说昨天二级警报响了，怎么回事？”
“……我不记得了……”比利抬起头，面露茫然。
医生嗯了两声，继续问:“你还记得多少？”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比利沉默地坐在那，无声拒绝去回答这个问题。
医生见怪不怪，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这也是心理评估的一部分”便让比利丢盔卸甲。
“医生，我……”比利颤抖着，笔尖不受控制地在纸上划出重重一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求求您，不要判我心理评估不合格……”
笔从手中脱出，滚落在桌上。
他把自己狠狠撞在地上，双膝与金属地面磕碰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求求您，我今天还没完成工作，我不能不合格。”
“我……我就差一点了，就差一点点我就能完成今天的指标。”
茶医生毫不留情，“这是规定，员工比利。现在站起来，你该继续完成这次的心理评估。”
而不是跪在地上求他。
比利用力喘息一口，像是渴求。他艰难地爬起来，重新坐在桌子前，“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听令的。”
沙沙的写字声再次响起。
艾尔维斯特垂眸，记录下这一切。
茶医生倒是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一般来说新来的文职都会因为同情忍不住为员工说话。
可是艾尔维斯特没有。
而且，茶医生看着艾尔维斯特认认真真写记录的样子，心想: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情绪。
等到比利再次抬起头时，声音沙哑:“医生，我写完了。”
医生随手接过心理检查表，扫了一眼，“嗯，不合格。你这次的心理压力水平为88%。”
这声音恍若宣判一般，给比利当头一棒。
他突然颤抖起来，就在艾尔维斯特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猛地起身，安静地离开了医务室。
艾尔维斯特看向茶医生，“他会怎样？”心理评估不合格的话？
医生沉声道:“休息，等心理评估合格后才可以继续工作。”
“我还以为公司不在意员工的生命。”
医生没有直接说，含糊了一句，“公司在意每一位员工的福利。”
“福利……”艾尔维斯特翻了一页纸，“只是福利。”
是的，只是福利。
艾尔维斯特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属于茶医生的目光，他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