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森特感受到身旁不加掩饰的注目，他尴尬地咳嗽两声，“主管，我们问过了，食堂是主厨在管理。”
他指向站在后厨门口，正在吸烟的颓废大叔。
大叔双眼无神，眼睛半瞌着，头顶上的光照下来，显得他更沧桑了。
“看上去很累啊”艾尔维斯特:“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文森特摇摇头，他不太清楚。毕竟他也没关注过一个厨子的过往。
查尔斯盯着那厨子看，良久，他说:“我认识，他以前也是员工，和我们相同的员工。”
“……我和他的搭档是发小，一起长大，一起念书，一起入职。”
“只不过入职之后，我分配到了福利部，我朋友去了惩戒部。有位前辈说，惩戒部死亡率很高。一开始我还以为是因为各种心理毛病。”
因为惩戒部不止承担镇压异想体的责任，还包括惩罚失职的员工。
他喝了口水，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压住喉头的哽咽。
“直到我在工作了一段时间后，我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自我工作开始,关于惩戒部的，各种死亡通知一个接一个传过来。”
“我慌了，我没想到那边这么危险，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换一批人。我说想让他换个部门，可他不愿意。”
[惩戒部是最好的部门！]
即使是死亡的威胁他也不愿改变这种想法，甚至觉得死在惩戒部也不错。
“不管我怎么说他都拒绝，甚至与我冷战。自那不久……”
“他的死讯如同过往无数惩戒部员工一样传来了。报告上说，他在一次镇压过程中，力竭而死。”
他最终连尸体也没看见……
说到最后，查尔斯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甚至说到朋友的死亡时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
文森特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
他比查尔斯晚入职，能和查尔斯一组也是因为查尔斯那时正好没了搭档。
查尔斯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热量，打起精神接着说:“我朋友死后，他精神崩溃了。虽然经过治疗勉强恢复清醒，可是他的心理检查一直不合格。”
“按照公司规定，心理不合格的员工会无限期停职，直到心理评估显示正常。”
再到后来，他就听说那人没有选择复职，而是去当了厨子。
艾尔维斯特安静地听着这段往事，没有插话。直到查尔斯说完，他才开口，“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听到这话，查尔斯没有任何表情，他就像是一个没有情感的木头一样站起来。
“嗯，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他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文森特只得赶紧和主管道别，转身追上查尔斯。
艾尔维斯特沉思，主厨之前也是惩戒部的人，不知道他对主管的态度咋样。
毕竟都难受到来当主厨逃避工作了。
希望那段时间没有主管，这样态度也不会很差……虽然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人的死亡原因里大概率有主管。
艾尔维斯特猛地锤一下额头，不该想的，只要不想这种事情，结果就是好坏一半一半。
他闭眼，一口喝尽剩下的奶茶，快步走向主厨。
“你好，”
主厨直接说:“你是主管？”，也不等艾尔维斯特回应，他就自顾自地说，“又来了一个主管吗？真是……”
艾尔维斯特嘴角上扬，“来送死？你是想说这个吗？”
主厨沉默了，他的视线落在艾尔维斯特身上。
“嗯？怎么不说话了？”艾尔维斯特轻笑，“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主厨:“没有，您说的很对。”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就像是抹去心中因面前的人泛起的波澜。
“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关于甜品的，”艾尔维斯特问:“那些甜品，谁做的？”
“是我做的。”
艾尔维斯特面不改色，“哦，那正好。那些甜品我尝过了，做得真不行，改一改。”
他理直气壮，语气轻飘飘的。
主厨:“主管，我们没有更好的材料。做到能入口已经是极限了。”
糖是上层人的消费品，不是普通人吃得起的。一般人能买到的只是粗制糖。
“……”艾尔维斯特无语，“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多练练你做甜品的技术。”
服了，忘记这不是在家里了。
这么大的公司居然连好点的糖都没有……甜品师傅也是业余的。
食堂里的人渐渐散去，不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俩，只是，一个厨子和一个文职并不值得关注。
主厨妥协了，“我会的，还有什么问题？”
“没了，对了，我的甜品以后就单独做，我等会派人给你送菜谱。”
主厨看着不断得寸进尺的主管，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如果是这样的主管…大概是能胜任这份工作的吧。
想起今天听到的两次警告以及广播里的命令声，他闭上眼睛，然后轻轻睁开，“好。”
至少这种看过那幅情形还能活力四射，甚至就甜点提出要求的主管，面前这位是头一个。
只是这点就足够主厨心中予以敬佩。
艾尔维斯特听到对方顺从地答应，有点奇怪，但没多计较，只要答应就行。
“行，那我先回去了，糖的事明天就能解决。”
说完，艾尔维斯特哼着歌回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脑叶公司位于地底，不管是什么时间，走廊的灯一直是亮着的。等主管把所有事情处理好，时间已经到了一点半。
距离第二天八点半的上班时间只剩七个小时。
“不想上班啊。”艾尔维斯特仰面长叹，“要不明天算了？”
可是文森特那边都知道自己要去福利部那边，丢不起这个脸。
更何况他还没事干去找文职聊天了，明天要是发现自己不在，可能会去福利部问。
那样的话……可能全福利部都会知道主管不仅不工作，还假装文职的事情。四舍五入就是整个公司都知道了，一想到可能会面临的问题，艾尔维斯特头皮发麻。
“还是得去啊，今天还得起早一点，免得被人看见我从主管电梯里出来。”
艾尔维斯特嘀咕一句，苦着脸睡觉去了。
————
第二天，吵醒艾尔维斯特的不是闹钟，而是房间内刺眼的光。
光是一下子出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预兆，以一种极强的穿透力照进眼皮，将视线占满。
“……”靠！
为什么这边的灯是自动开的？
艾尔维斯特捂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着睁开。
转头去看桌上的闹钟，[8:00]，时间刚刚好。
是故意设定的灯吧，是故意的吧。
艾尔维斯特只觉得窒息，他宁愿被闹钟嘲醒也不想被这种方式叫醒。
他气冲冲地钻进洗手间，将水狠狠砸在脸上。冰冷的水很好的浇灭了心中的怒气。
艾尔维斯特把头发撩起来，疯狂揉搓，就像是在打设置这种叫醒机制的人。
等他发泄完，穿上昨天文森特悄悄送过来的福利部文职西服，随便吃了两口饭，就趁着没什么人的时候下楼去了。
福利部文职会议室在主休息室最深处，还算大，装修很豪华，符合“福利部”的名号。
一个穿着同样西装的女人站在讲台上，和其他普通文职不同的是，她的袖章上下各有一条黑线。
等到墙上时钟的分针指向“6”，她抬起头，扫视一圈台下的所有文职。
懵懂、兴奋、憧憬……面对这些情绪，她的表情更加严肃，整个房间渐渐被她的气场同化，慢慢地感染到所有文职。
她上前一步，沉声:“新来的，我是福利部文职的队长，直接叫我队长就可以了。”
艾尔维斯特只看见她的视线往下，随后从最前面突然站出四、五个文职，她们都是女性。
同队长一样，这些人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手里拿着一打书，从前往后分发给所有人。
“这是文职手册，最好严格按照上面的规则进行工作。”
“当然，就算没有也不会有惩罚。”
艾尔维斯特望着刚到手的书，沉默了。
又是书，脑叶公司真的很喜欢发书。不管是给主管还是文职。
艾尔维斯特移开视线，忍不住腹诽。
队长:“文职的工作很简单，跑腿、整理各类文书、给福利部员工做后援等等，具体的内容你们面前的这些小组长会告诉你们。”
“如果还有问题，也不要问。等你工作两三天就明白了。”
说完，她走下台，把空间留给六位小组长，那群之前分发手册的女性。
她们同样没有介绍自己，只让所有文职用编号称呼她们。
分配工作的流程格外简朴，由六位小组长挑选自己的组员。
也许是因为她们的脸色格外冷淡，没有一个人敢去置喙她们的公平性。
艾尔维斯特进的是一组，501组长给出的理由是“长得这么好，就是能力差她也认了。”
听到这句评价，人群传来一阵窃窃私语，无数视线集中在主管身上。
感受到身后的目光，艾尔维斯特得意地扬起脸，刻意展示给所有人看。
随着他的动作，文职们都没了动静，只是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灼热滚烫，饱含嫉妒。
501组长含笑，指着最左边的座位道:“行了啊，坐到那边去吧。”
艾尔维斯特歪着头挑衅地看着下面所有文职，然后转身坐到最左边的第一个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