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许是钟也气场过强，不含善意，实在唬住了董铭，他几次三番地张口都未能发出只言片语，不如旁边的沈殿阳有眼色，连忙说抱歉。
剧本里的偶遇不是这个样子的。温祈心乱如麻。
董铭终于反应过来，但以为他就是热心肠的过路客，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朋友间开开玩笑，理所应当地伸手去扶回温祈。
良好的家教傍身，钟也并没有发作，半搂着女孩后退一步，叫他扑了个空。可这人忒不长心眼，不死心地又要上手。
只是还没碰到，便被钟也反剪了手腕，疼得呲牙咧嘴，“你干什么！”
在附近摊铺的郑葭灵她们恰巧返回，钟也及时撤了手，同温祈保持距离，看见郑葭灵和裴嘉树跑过来，“愿愿，怎么了？”
“没什么，董同学他......”温祈抱着糖炒栗子，乖巧可爱，“自己不小心扭到手了。”
你你你！助纣为虐。
偏她生得乖，说的话没人不会信，董铭嚎不出来，默默咽下苦水。
郑葭灵抻头去瞧袋子里热乎乎的板栗，余光一瞥，看见了她身旁站着的人，嘴巴张成o型，“钟也？！”
她这一喊，立马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晾董铭在一边干疼，都围过来。刘盼盼最激动，拉住冯紫榕使劲地晃，“就是他就是他！附中传奇。”
诚然，冯紫榕眼睛都直了。
毕竟好看的皮囊在流通中属于稀罕物，她自诩阅男无数，但有的人，骨相完美灵魂骄傲，即便作为路人擦肩而过的匆匆一眼，也很难忘记。
更别提身处故事里的主角。
“你怎么会......”郑葭灵看看他，又看看温祈，明显费解。
“咦？钟同学，好巧，”温祈装作意外，“居然在这儿偶遇你。”她的演技自然，天衣无缝，起码自己认为。
裴嘉树：.......你平常叫过他钟同学吗。
郑葭灵不由自主地被带入，“原来是偶遇...太巧了，你也来古明街买小吃呀？”
钟也瞟了眼温祈，点点头。
“这儿离鄞大近，能遇到不稀奇，算是咱们有缘。”冯紫榕骤然提起精神，热情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冯紫榕，工程学院广告学，跟葭灵是室友。你读什么的呀？”
“历史文物修复。”
她愣了几秒，哈哈笑一两声，“有点冷门呢。我以为会读计算机、金融系方面。”
“既然是同学，那大家一起逛吧。”戴襄提议。
温祈忍不住想用眼神跟钟也暗通款曲，好巧不巧，他亦有所感应地睇过来。双眼皮褶皱深长，眼尾弧度微扬，似笑非笑。
她有些心虚，快快错开视线，吸了吸鼻子，总觉得他们这样像是在——
偷/情。
不对不对。
她跟钟也是光荣的青梅竹马革命友谊。
不对不对......
温祈拣着纸袋里的板栗吃，剥开壳露出里面金黄饱满的果肉，咬上去软软糯糯，就是刚出锅还特别烫嘴，她给每个人都分了一点。轮到钟也，少年听话地摊开掌心，她将栗子给他，明明最普通不过的动作，大概因为那层关系在，她不比给别人一样的坦荡。
“谢谢。”他说，手指缓慢收拢住板栗，莫名有些色气。
温祈咽了口唾沫。
正值旺季，古明街游客熙熙攘攘，语笑喧阗，他们一行随着人潮涌走，与挑着菜篮采买的大爷大娘打过照面，与匍睡在妈妈肩头的幼婴做过鬼脸。平凡安稳的盛世，红绸缎连结成游龙，望不到头，十里长街十里红，信仰不休。
刘盼盼买了份糯米饭，戴襄买了水塔糕，郑葭灵买了醋溜锅贴，几人找了家烧柴火鸡的小店，坐着吃饭。董铭抢先坐到温祈右边，左边是裴嘉树，钟也坐她对面。
温祈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糯米饭好吃，葭灵祈祈你们要不要尝尝？”刘盼盼问。
赶巧，柴火鸡上桌，温祈接过糯米饭说了句谢谢，裴嘉树多加碗牛肉面，下意识问温祈：“愿愿，要不要用小碗给你盛些牛肉面？”
戴襄惊讶：“你俩吃一份？”
“不是不是。”裴嘉树反应过来，摸了摸后脑勺，“小时候的习惯，谁有好吃的就先分一碗给年纪小的妹妹。”
郑葭灵补充：“他俩是青梅竹马。”
其他人别有深意地拖长音。
“那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冯紫榕隐晦道。
“竹马而已，”董铭不在意地开口，“天降打败竹马的例子数不胜数，相识得久又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郑葭灵没来得及圆场，对面传出声冷笑。钟也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将鸡肉丝丝分离，眸不掀，“什么时候路人甲乙丙丁都能自称天降了。”
众人：........
董铭脸有些绿。
他挂不住面子，清咳两声，“殿阳，你不是多买了份老鼠糖要送给祈祈吗。”
祸水东引，沈殿阳状况外地发懵，“我...我没说现在给呀。”
“没关系，你留着自己吃吧。”温祈婉拒。
“殿阳的心意嘛，他本来还想顺便问问你，有没有男朋友。”
温祈内心很无语但不表露，好脾气地答没有。
啪嗒——
是筷子落地的声音，突兀清脆，所有人目光汇聚。
钟也捡起筷子，笑了笑：“抱歉，手滑。”
他直截丢进垃圾桶。
董铭扶一扶眼镜，表情莫名明朗，“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呀？”
“哎哎哎，又不是相亲。”郑葭灵看了眼裴嘉树。
冯紫榕：“没事，本来就联谊嘛。刚好我也想问问钟同学.....你有女朋友吗？”她扭捏地往少年身边靠。
钟也似乎没听见，在专心地戳鸡肉，力道稍稍大。
真是难兄难妹。
温祈现在骑虎难下，一方面操心该如何回答糊弄过董铭，一方面又猜测钟也会如何解决。
毕竟两个人同时被问到感情问题，还面对面，别露出破绽才好。
冯紫榕觉得他没听见，大着胆子又问了一遍。
“女朋友？”钟也心不在焉的，松懒地答：“有啊。”
！！！
郑葭灵头顶三个问号和感叹号，吃到大瓜般疯狂找人交换眼色，刘盼盼作晕倒状，饶是裴嘉树，也不可思议地皱眉，先瞄了瞄温祈，后者神色呆滞。
而冯紫榕整个人都灰暗了。
“愿愿，愿愿。”郑葭灵急得挤开董铭，压低声音，“你听见没，不会女朋友真是姜千千吧，我靠，我何德何能吃到这么大的瓜。”
温祈迟钝地啊一声，“我...我不知道。”
“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冯紫榕抽搐嘴角。
他面不改色地吃菜，状似随意：“嗯，很漂亮，而且可爱、黏人。”
呜呜。郑葭灵抹泪，“钟也你好爱。”
漂亮？自己应该算吧。温祈开始一个个地代入。
可爱？她不可爱。
黏人？微信都没怎么聊过天的，算哪门子黏人。
思及此，女孩心情惆怅。
“祈祈，你还没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呢。”董铭不愿意让钟也一个人成为焦点，插嘴道。
温祈想了想，见对面认真吃饭的钟也慢悠悠抬起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似乎跟他们同样期待她的答案。
她登时紧张，注视他平静无波的瞳孔，大脑空白，瞬间词穷。找不出任何形容他的词语，唯独剩下他的名字，呼之欲出。
“帅，贼帅，贼贼帅。”移不开目光，温祈结巴道。
所有人：........
钟也意兴阑珊地挑眉。
话题翻篇，董铭和冯紫榕都十分默契地不再蹦跶。
吃饱喝足后总感觉嘴巴腻得慌，要是有什么东西酸甜爽口的解腻就好了。裴嘉树边想边漫无目的地搜寻，路过卖冰糖葫芦的小贩。
其余人在围观射气球赢娃娃，郑葭灵走过来，“你要买冰糖葫芦啊，刚刚愿愿也在找呢。”
“那来两串。”裴嘉树对小贩道。
“傻呀，”郑葭灵恨他是个直男脑袋，支招：“买一串就够了，你俩一起吃，你吃一颗我吃一颗多甜蜜。”
裴嘉树不太好意思。
“暧昧是要制造的，如果你对愿愿完全没想法当我没说。”她耸肩。
少年思考良久。
回来时，手里只有一串糖葫芦。
“愿愿，糖葫芦卖光了，这是最后一串。”他胡诌个理由，“咱们一起吃吧，正好六颗。”裴嘉树先咬，硕红的山楂外裹酥脆的糖衣，酸与甜中和得恰到好处，他将剩下的糖葫芦递给温祈。
冯紫榕闻着味儿来，打趣：“你吃一个我吃一个，咦~~好罗曼蒂克喔。”
温祈却迟迟没有接。
无论怎么做，都是不妥，她不想伤裴嘉树的心，不想让他多想，可是......
“介意我跟你吃么。”钟也突然出现，横隔在她和裴嘉树中间，他跟裴嘉树差不多高，大抵一米八五以上，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身姿挺拔，气氛微妙的剑拔弩张。
俩男的吃....忒诡异了吧。
女生们面面相觑。
钟也将身后的温祈遮挡得严严实实。裴嘉树捏了捏木质的串棍，唇角提起，勾出小梨涡，还算从容，“行。”
他的手有点僵，看着钟也略歪头，唇齿咬住山楂球，极轻盈地将它从木棍剥离，他紧跟吃下一颗，两个人挨得近，每次歪头钟也都会懒恹恹地睨着他，画面多多少少令人胆寒。
“怎会如此。”郑葭灵冒冷汗。
吃到最后一颗，裴嘉树盯着钟也，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问：“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这事还要跟你报备？”对方比他拽。
从听到他承认有女朋友时起，裴嘉树便感到心悸，自己像是已经知道答案又像是不知道，迟钝的感官兵荒马乱。
他嚼碎冰糖，嘎吱响，“她是谁。”
千万，千万不要是那个答案。
“你认识的。”打哑谜般，钟也乖张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