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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桌/

  chapter 12

  翌日,温祈没起早,赖了会床才蔫儿吧唧地去洗漱。她草草梳直长发,没有过多打理,眼睛还睡不醒地半阖不阖,套件睡衣便下楼。

  早饭是热牛奶和荷包蛋,保姆阿姨回老家省亲去了,这些都是石蕙音做的,她就会煎个荷包蛋,招呼女儿来吃。

  温祈懒得扒拉开眼睛,凭着记忆摸索到餐桌边,跟游魂似的,半死不活。

  “姐,你真邋遢。”温澈吐槽。

  “自己家都是熟人,我想怎么邋遢怎么邋遢,又不是去选美。”她抢过弟弟的餐盘,把他的吐司夹到自己碗里,“居然私藏粮食?拿来吧你。”

  他急:“我靠!我自己亲手烤的亲手抹的果酱,你要吃自己去烤!”

  不会欺负弟弟的姐姐不是好姐姐,温祈耍起无赖,吐司立刻被她狼吞虎咽下去。温澈气结,认命地啃荷包蛋。

  女孩打了个哈欠,眼界终于清明些,问他妈妈呢。

  “沙发,”温澈用叉子专心致志地切割蛋边,“跟钟也哥聊天呢。”

  谁?温祈大脑宕机一瞬。

  ..........

  她挡住脸飞奔上楼,跑到一半被石蕙音叫住,“愿愿,你遮着脸干什么。吃完饭了吧,温澈有几个知识点不懂,本来想叫阿也教教他的,阿也说想让你教,你俩一起上楼看看呗。”

  邋遢邋遢......

  脑袋瓜只有两个字的词眼在冒,她家楼梯正对客厅沙发,自己下楼的蠢样还有那句都是熟人还有抢弟弟的饭。

  他绝对全看到了!

  温祈觉得好丢脸。

  她僵硬地转身,遮挡的双手不肯松,悄悄露出条缝隙观察钟也,果然在。少年低饱和系卫衣搭牛仔裤,慵懒舒适,眉眼清隽地笑望她,温祈惊了一惊连忙狼狈逃走。

  回到卧室换掉睡衣,温祈挑了件灰色麻花的针织开衫和灯芯绒直筒裤,再编好头发,使劲搓了搓眼睛。

  她打开门,刚好钟也带着温澈走到书房前,见状让温澈先进去理作业。

  女孩略显局促,他便不过多靠近,温柔地询问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她答。

  “抱歉,是我冒犯,以为这个时候你已经起床了。”

  温祈更羞愧,只能含糊盖过去,趁他继续说话前闪进书房,坐在温澈右边,装模作样地拿起课本看。

  左边钟也慢条斯理地拖出凳子。

  读大学前这个书桌一直都是温祈在用,她有轻微的收纳癖,所以书桌的布置向来干净整洁,有条不紊。然而仅仅给温澈用了几个月就被糟蹋成猪窝,找支笔都麻烦,温祈亲眼瞧着钟也艰难地从书堆里拎出本狗啃过似的作业,神情微妙地翻开。

  她暗暗戳弟弟的腰,威胁:“再学不会收拾东西我就收拾你。”

  温澈苦命地点头。

  “有什么不懂的?”钟也问。

  他立马化身狂热粉丝,凑过去扒着钟也胳膊喋喋不休,那么聒噪,亏得钟也性格好,没有半分不耐和嫌弃,换作她,早就武力镇压了。

  毕竟从温澈记事起,两姐弟相爱相杀,没有一天不是在掐架的。

  手里的课本是英语书,温祈浏览那些三年级的词汇,偶然发现了夹带在里面的一张随堂检测试卷,居然大部分是红叉叉。

  “温澈,crayon都不会拼,你以后是立志去考个位数么。”她兴师问罪,更有专业光环的加持严肃道,“过来,我教你。”

  小男孩很不乐意,嘟囔:“我今天学数学。”

  “你挺聪明的,累不死你,”温祈假笑,“先把这份听力写了,姐姐给你念~”

  钟也看热闹不嫌事大,懒洋洋地开口:“小温老师,我的算术一百题他还没开始写呢,你不能插队。”

  魔鬼都是魔鬼!学校的国庆作业还没做,他俩先布置一大堆,岂不是永远写不完?温澈顿感惶恐,来不及反抗就被两人一唱一和给骗住,乖乖地伏在书桌写作业。做完算术听听力,问完数学问英语,从没如此好学过,身心俱疲,“钟也哥哥,姐姐,你们怎么跟我爸妈似的,好像小夫妻辅导孩子功课,我跟你们儿子一样。”

  童言无忌,温祈却瞬间绷紧身体,牢牢地攥住笔,低斥:“别乱说话。”反观钟也,他应该听见,唇角几不可查地翘了翘,少年的掌心躺着枚软糖,包装鲜艳,松松递给温澈,“喏,给你吃。”

  温澈喜不自胜。

  钟也靠在椅背,小幅度地后仰抻颈,同样剥出颗水蜜桃软糖扔进口中。

  隔着温澈,女孩安静地望向他。

  像这样第一次问他题目,是什么时候?

  高三上学期换座位,温祈坐到了他的前面,钟也成为自己的后桌。那段时候,每天早晨去课堂前,温祈总会摆弄自己的头发好久,然后梳一个清爽的马尾辫。

  那时大肠发圈很流行,膨大、色彩又花哨,许多女孩都爱用它束发,但温祈不用,长年累月总是最低调的黑色橡皮筋。

  她的成绩一开始并不好,人又社恐,除了长得漂亮,自认为没什么其他优点,不如别人健谈,不如别人口才,不如别人会交朋友,慢慢有些轻微自卑。

  尤其是他就坐在身后,温祈有时候甚至担心,会不会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不妥之处,比如衣领没有翻好等不值一提的细节。

  她永远背对着少年,不敢回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她承认自己敏感脆弱,害怕不小心出错会惹他生厌,不敢像别的女生一样经常来问他题目,害怕打扰他,害怕他嫌弃自己笨。

  如今想想,蛮幼稚的。

  可暗恋一个人不就是这样吗,害怕在他面前出糗,总想在他面前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没有人会爱破碎的我,世人皆爱完美。

  后来,课程越来越难,温祈感到力不从心,练习本的压轴大题几乎没怎么做出来过,她去询问同桌,同桌也不会。

  “问你后桌呗,年级第一的学霸肯定会。”那道大题很难,全班只有钟也做对。

  于是温祈思考了两节晚自习,终于鼓起勇气回头。

  ——他被部门叫出去开会了。

  许多东西可遇不可求,更不会在原地等你怯懦、纠结完。彼时温祈隐隐约约悟进这个道理,落眼看着男生整洁如新的课桌上叠放的书本、左上角的水杯、行楷字体的思路笔记。

  离晚自习结束还有十分钟,钟也回来了,教室里总有那么几个人按捺不住性子,开始提前整理书包,制造声响,大家的心也跟着飘向了校外,渐渐骚动。温祈搁下笔,脑内早已模拟无数遍趁乱问他题目的说辞,像两个小人在表演,她预留出时间,庄重地举起作业本。

  窗外月亮圆缺,虫叫嘲哳,裹挟一二车鸣的晚风遥远送至。

  她回头。

  人的一生就像照相机,内存不够,但足以保留下某几个时刻瞬间,待将逝之时走马灯放映,短短几秒或许回顾不完寿命,却回顾的完瞬间。

  其实,到最后我们剩下的就是这些碎片化的记忆,拼凑成美好,拼凑出价值。

  而那枚碎片她余生都不会忘记。

  晚自习交谈的背景音逐渐淡去,四周同学的轮廓逐渐虚化,温祈转过头,下意识去轻叩他的桌子。

  以为他在做题,以为他在思考,以为......

  女孩撩起眼皮。

  “你总算肯回头了。”

  微微拉长音,言语不乏轻松戏谑。鼻梁架副黑金半框眼镜,少年单手支颌,歪着脑袋,半张脸松懒地倚在手背,仿佛宿命般。

  等了她许久。

  给予她的不勇敢回音。

  他一直在期盼。

  所以有时候,温祈真的会动摇,钟也是不是也喜欢她。

  就像总会有人对你的敏感嗤之以鼻,同样亦有人偏爱你的怯懦。

  不知不觉竟望着他吃糖的样子出了神,直到钟也察觉视线后侧眸,调侃般地笑:“我今天很好看吗?”

  温祈才匆匆别开眼。

  下午,温澈鬼哭狼嚎地终于写完他的作业,老老实实去整理书桌,钟也在低头玩手机,忽然顶端弹出个消息条,他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温祈。她打发弟弟出去玩,然后假装很忙但不知道忙什么的,“你明天古明街就...按照我发给你的流程跟我们偶遇。”

  临时塞人太突兀,还是偶遇最靠谱。

  “葭灵她们都知道我跟你不熟,就是普通同学,如果她知道我们在...谈恋爱的话,”最后几个字像烫嘴,温祈飞快略过,“我就别想安生了,还是少点事,尽量瞒住大家吧。”

  钟也答了句好。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温祈把整好的笔芯全倒出来又重新插回去,钟也则放空地盯着她家的书橱,那里排排列列,有竞赛题册,有课外小说,都分门别类地码放。

  他起身返家,出于礼节,温祈站起来送他下楼,经过书橱时女孩不小心碰掉个东西,是本书,正好砸在钟也脚边。

  封面粉红色,大概是少女小说,钟也弯腰拾起,正欲还给她,突然两个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锁在了它的标题。

  某段尘封的记忆被解开,温祈面红耳赤,连忙上手去夺。

  奈何男生身高臂长,只消微微抬高她便够不到,温祈扒在他的肩膀用力踮脚,蜜棕色的发尾弹跳,勾他揣在兜里的右手背。胸膛贴得极近,她还心急地蹭呀蹭,注意力全放在本子上,钟也不紧不慢地换手,敛睫望着女孩针织衫领口处露出的半截莹白锁骨。

  她很容易脸红,也许自己也意识到了,用手遮住大半张脸,声音瓮瓮的:“你给我。”

  钟也替她拉了拉衣服,盖住锁骨,像顺手的小动作,毫不作态。“这本书你什么时候买的?”

  温祈表示拒绝回答,“我替朋友保管的!”

  骗人。

  “每发下新书,你都有先写名字的习惯,要不要我们翻开第一页看看?”

  .......算了。

  主位交换,她倏地被他反压在书橱柜门的玻璃窗上,头顶投下一片阴影。温祈呼吸稍滞,却不敢抬眼,搭在他肩膀的双手本能地撤退,但钟也身体逼近,她几乎被他的影子完全笼罩,彼此清浅的呼吸交缠。

  手臂退无可退,只能往上虚虚圈住少年的脖颈。他脊背微弓,俯首同她的额头似抵非抵,喉结一滚:“学会法式热吻的第一百零八式。”

  “你要跟谁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