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是不会有执念的,”于非晚说,“更不会执念大到甚至一整条街都塞不下。”
“而且首领都说了,雪神亲点继承人,祂会点一个雕塑么?”
楚惊玄张嘴想要说什么,不过于非晚先他一步回答了他未说出口的问题:“这种符我也画了上百次,从未出错过。”
他温和地笑了笑:“和你起阵一样有信心。”
楚惊玄别开了视线,把想说的话头咽下去。
于非晚看着他的表情心想:确实这个符画是不可能画错的。
因为本来就是他自己发明的。
哪有人自己发明的符自己还能画错的道理?
虽然楚惊玄这会儿没再说话,但是他周身散发的那种冷若冰霜的寒气还是令人有些窒息。
于是他下意识地往郁时升那边挪了挪。
但是挪的步子太多,两个人靠的竟然有些近了。
他俩保持着身子稍微歪一点就能碰上的距离并肩站着。
于非晚才发现有些不自在,咽了口唾沫,偏偏郁时升也没有往旁边让的意思。
但如果郁时升不让,他已没有再退的必要。
况且怎么郁时升还得叫他“少爷”。
郁时升见于非晚来了,看了他一眼,没开口提要不要换位置这一档子事,而是开口问:“他那个样子还有活着的可能性?”
“其实我最开始也以为他已经被冻死了,”于非晚说,“整个人身体都是僵的,嘴唇乌紫,还有那个苦笑——标志地被冻死的表情。”
“但是他们走到树林里面的时候,我亲眼看到那人的手指动了一下,说明还活着。”
郁时升听完这个解释之后皱了下眉:“要是找人扮雪神的话,要么就找活着的演员扮演,要么索性杀了算了,为什么要把人冻得半死不活?这是什么道理?”
一直坐在沙发上没说话的祝不烬这会儿开口:“会不会是当地的习俗什么的,还保留着一点人性,没让人完全冻死。”
郁时升:“对着刚才那么一具身体,亏你还能把有人性这几个字说出口。”
他语气不太好,祝不烬下意识地离他远了点,于是就免不了往旁边坐。
而他旁边坐着的,是正在看书的范雨婷。
她看了眼祝不烬,又看了眼郁时升,好心地给他让了点地方。
虽然祝不烬是个npc,但是郁时升的脾气她还是了解一二的,也就他旁边那个跟他一样不太正常的于非晚能治的住他。
出于同情,范雨婷从旁边抽出一本书放在祝不烬怀里,让他有东西能够缓解尴尬。
祝不烬感激地看着范雨婷,笑了一下,露出两颗虎牙:“谢谢这位姐姐!”
范雨婷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没事。”
于非晚忽略了这一段插曲,继续讲他的推理:“这不是习俗,而且这里的人也不知道他们祭拜的雪神其实是要冻死的人。”
“他们对雪神的虔诚来源于畏惧,因为他们坚信是雪神降下诅咒才导致这座山风雪不停,而如果忤逆了雪神,这里的人都会受到处罚。”
“如果这些人知道被选出来的人并没有成为雪神,而是直接被冻死了,那他们的畏惧应该不是人对神的畏惧,至少不会由畏惧发展到对神的尊敬和虔诚,正是因为神的身份,才让他们不至于有憎恨的情绪产生。”
“雪神不是神这件事情应该只有首领知道。”
祝不烬虽然在假装看书,但还是下意识地把脑袋从书里探出来,用有些惊讶的语气说:“你这么快就推断出来了?!”
于非晚笑了一下:“你看起来很惊讶?”
“不过这点其实不难猜。”
祝不烬闻言眼里的光暗了一下。
范雨婷在旁边打趣道:“你们npc是不是觉得解得太快,有挫败感了?”
祝不烬慌忙摇头:“不是不是,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于非晚接着刚才的话接着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当时所谓雪神手指动的时候,正好被首领撞见,然后他就慌了。不过他也很聪明,给雪神挡了一下,没让别人发现。”
“当时我就在想,一个正常的祭拜雪神的人,看到这一幕不应该是想雪神显灵了吗?他慌什么?”
“现在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只有首领,或者顶多他的一些亲信知道这个雪神其实是被冻死的人。”
“不过这届雪神好像不太让他省心,还活着,他怕这人醒了之后会把谎言拆穿。”
“虽然之后拿雪神显灵当借口那些人也会相信,但是首领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郁时升听完他的解释,看了眼窗外狂风飘雪,和被白雪堆得看不见的山路,道:“你就直说,下一步怎么办,把那个冻僵的人救出来?”
于非晚“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郁时升得到肯定答复,下意识地站起身就准备往门口走,开门去迎接风雪。
于非晚在他身后喊住他,有些哭笑不得:“倒也不必这么赶,都不知道那个人在那,外面那么大的雪,你是出去喝西北风么。”
郁时升撇着嘴转身:“你当我傻啊?”
他一挥手招来几只闪着光的蓝蝶,它们在郁时升面前绕着飞了几圈,然后在空中散成胤粉,那些粉末闪着蓝光,又缓缓排列起来,成了一张地图。
其中一只体型略小的迷你版蝴蝶飞到图中间一个地点停下,充当一个标注,标出来了一个位置。
郁时升抬手指了一下那只蓝蝶,对于非晚说:“你要找的人在那。”
于非晚:“不错啊,挺靠谱的,那就走呗。”
范雨婷:“等一下,救出那个人来有什么用?难道他可能是我们要找的亡灵?”
此话一出,范宇轩下意识地接嘴:“不是,亡灵不是他!”
这话说得笃定,就好像他其实早就已经知道这条清净道上的亡灵是谁一般。
所以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他。
范宇轩被看得耳根子发红,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解释:“我......只是直觉感觉他不是.......”
于非晚:“那个人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亡灵我不知道,我们找他不是因为这个。”
“那个人是诅咒得以继承下去的一环。”
“你的意思是......”范雨婷迟疑道,“风雪不停是因为他?”
“是也不是,”于非晚说,“但是想让这里的暴风雪停下来,我们能够如期上山,这个人是我目前唯一能看到的突破口。”
“之前站在街上的时候,我旁边的人给我说了一句话,是来自雪神的诅咒。”
“无人交接,雪便不停,雪神存在,雪随之存在……”
楚惊玄:“这不是雪神的诅咒吗?刚才你自己说的雪神不存在,那纠结这个诅咒有什么用?”
于非晚笑着说:“雪神不存在不代表诅咒不存在,一届又一届的人被活生生冻死,怎么可能没有怨念,光是那一个被冻僵的人怨念都能塞满一整条街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这个诅咒并不是雪神的诅咒,而是一代又一代惨死的人的执念,他们聚集在一起,成了对这整座山不灭的惩罚。”
“不过这应该不是诅咒的原话。”
“按诅咒的意思,应该是逼迫街上的人每年找到一个人冻死,再充当雪神,并且是在将选拔出这个人冻死这段时间雪才会停。”
“而他们应当怨恨的是把他们冻死的人,因为惩罚是群体性的,让整座山不停下雪,但是条件却是针对个人,要找一个人出来继续被冻死。”
“这么做的目的是找个继续怨恨冻街上的人死自己的人,然后继续诅咒这座山么?显然是有问题的。”
“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想,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是首领篡改的,想要找个让街上的人都信服的理由,好每年都举行雪神交接仪式。”
“而今年因为一些混乱,雪神并没有‘亲点’下一任接班人,首领的第一反应却是让人回家,而不是让雪神先亲点接班人,为什么?因为首领无暇顾及,平时寻找接班人并不是雪神决定的,而是首领。”
“他应该是出于某种原因,想要这个诅咒继续下去,雪神当然不会点出下一任接班人,于是他就自己点。”
“那么真正的诅咒是什么呢?”于非晚指着桌子上的黄色符纸:“今天的我,便是明天的你。”
“如果今天的‘我’被冻死,那么明天的‘你’会像我一样被冻死,这个你不是单指一人,而是针对街上的所有人。这就是为什么雪要一直下。”
“这个诅咒和上一个不同的是,它从始至终没有强调诅咒的延续性。”
“所以诅咒是可以掐断的。”
郁时升听完他的分析,沉声道:“所以如果今天的我不死,对于明天的你的诅咒也就不会存在。救下这个被冻僵的人就能止住整座山的雪。”
“对,”于非晚点头,“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被冻僵的人,然后救下他。”
郁时升听完分析之后走到玄关处,于非晚看了眼他的身影,问屋内其他人:“还有人跟我们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