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蝴蝶闪着荧光绕着屏障一圈一圈旋转，怪物只要稍微靠近就在一瞬间被捻成粉末。
很快，以它为中心，又分出无数只体型稍小的蝴蝶，它们在郁时升的控制下散开去，在整个房间里面穿梭，一些怪物还没来得及出笼就已经被绞杀。
不出十分钟，原本充斥着尖叫声的房间渐渐安静下来。确认不会再有新的怪物出现之后，于非晚收了挡在他们身前用符文做成的屏障，郁时升也适时把他的蝴蝶隐了回去。
就在他们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的时候，从房间的角落里面又传出来一阵响动，他们立刻警惕起来，于非晚的符文还在手上流动，下一秒就能够被放出来。
气氛紧张到极点，第二场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但是一个有些空灵的声音温温柔柔地问：“你是要杀了他们么？”
说着，一个身体畸形，手脚以一个极其违背常理的角度别着的女生手脚并用从黑暗中爬了出来。红色的光映在她的脸上，本应当是恐怖的，可她偏偏生得太过温柔，就算是皱着眉看起来不太高兴也没有什么压迫感，倒是真让人觉得可怜。
于非晚认出来这就是写字楼前草坪上和003聊天的女生。
他们顺着女生的眼神朝背后看去，发现003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沉着脸盯着他们，一言不发，手背在身后也让人猜不出来他下一步什么动作。
他顶着很多道目光，原本挺着的肩膀一瞬间垮下来，003垂下头问那个女生：“我不应该杀他们吗？”
没等女生回答，003继续自言自语：“其实我觉得我的人生挺失败的，我知道这不是我的错，我也把他们该杀的都杀了，”他仰头看天花板上挂着的主办方的尸体，沉默了一瞬。
“可是我发现这根本就无济于事，一切早已经毁了，没办法挽回。”
“或许从我有梦想的这一刻就已经注定了悲剧的结局吧。”
003出生于一个比较偏僻的城市。偶然一次活动他见到模特这一行业。
他原本以为自己不配有理想，但是在那次之后003觉得找到了方向。
很巧合的，没出一个月小镇上忽然来了一波人，说是有一个模特训练营来招人，整个小镇里面达到条件的年轻人都能去报名参加。
003的身高体重刚刚过合格线，不过也算是堪堪得到了一张入场通行证。
“我走的那天我妈烧了一桌子菜，”003自嘲般笑了一下，“她没读过什么书，也不知道模特是要去干嘛的，当然更舍不得我走。”
“但是街坊邻居都说我会有大出息，所以她信了，也觉得我会有出息，于是她就一边舍不得一边高兴。”
“我爸很早就走了，留我跟我妈在一块，其实我早该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不配去追求什么所谓的理想，我妈就指望我一个了，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她之后怎么办。”
“那天晚上我一边吃饭一边跟我妈说要不我不走了，留在家照顾她，但是我妈当场就把碗给摔了。”
003至今记得那天他妈妈脸上的表情，是愤怒，又不只有愤怒。或许还多了点无奈和悔恨。他听见他妈在吼他：“有这么好的机会你不去！你是不是傻！我犯不着你来照顾我！”
她说完之后就哭了，声音小了下来：“也怪我，也怪我，我没啥能力，还要当你的拖油瓶。你就安心去就好了，你有出息妈高兴，等你当上大模特了再来孝敬妈就行了。”
第二天清早，003还是被他妈妈送了出去，也成功加入了模特训练营。
但是事情好像并没有朝着他以为的方向发展。
“我很快就发现这是个骗局。”
003和其他入围的模特一起被装进一个集装箱，像货物一样被运输到一个偏远的废弃工厂，每天食不果腹还要没日没夜的训练。
当然，主办方还会提着鞭子，心情不好就抽他们，美名其曰：严格的训练才会出好模特。
003时常流血时常受伤也时常被主办方或是其他教练嘲笑动作不到位，他受不了了想要逃跑，却被抓了回来。
连续一周晚上，其他模特都回到寝室休息了，他就被带到训练室，不能开灯，晚上也没有吃饭，只能饿着肚子在黑暗中关禁闭。
主办方要挟他，说这是初犯，下次再被逮到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主办方走后，他把整个人缩在墙角，抬眼正好能够对上排风扇口透过来的月光。
003觉得这些墙好高啊，高到好像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外面是一轮圆月，003忽然意识到已经到中秋了，怎么去年这时候还在跟他妈围在桌边吃饺子，今年就成了饿着肚子关禁闭了呢。
他想到了他妈那天清晨眼里的期待，叹了口气。
“妈，我当不了大模特了。”他对着月亮说，“对不起，我没出息，但是我真的好累。”
“妈，我有点想你。”
妈妈会出来看月亮的吧，他祈祷。
这样是不是就能听见他对月亮说的“妈，我想你”了。
003情绪不太好，说话都有些哽咽，那个女生察觉到了，手脚并用爬到他的脚边，吃力地半跪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
“没关系，”他回应，“这些事情我憋了好久了，我想把它们说完。”
女生点头：“如果需要，把我的故事也一并告诉他们吧。”
003应了声好。
“她是我邻居，我们从小玩到大，当时也跟我一样通过考核来到训练营。”
“不过她跟我不同的是，她原本生活在挺幸福的家庭，家里面都是卖甜点的，咱们小镇就他们一家卖手工甜点，所以生意特别火爆。”
“她是在爱里长大的，不是跟我一样有模特这个理想也不会在这里受苦。”
卖甜点的，仅此一家......
于非晚愣了一下。
刚进清净道的时候有个中年男人提着几袋子点心，说是想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把甜品带给她，想必就是她的父亲。
想到他的结局，于非晚心口一痛。
其他人应该也是想到了这里，表情都不太好。
不过好在003和女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继续说下去：“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她后来让我跟主办方求情，让我去参加慈善晚宴的模特训练。”
“那天我听了她的话，但是没找到主办方。有人说主办方离开了，但是好在他告诉我主办方可能去哪。”
“他不在训练基地管得就松了许多，我得以偷偷溜出去，然后一路问路一路找，最终在一个山头找到了那人所说的主办方要来的地方。”
“我这时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专门为慈善晚宴模特训练打造的场地，而是一个可怕的牢笼，里面充斥着血腥味和尖叫声。”
“我一路走一路眼睁睁地看着之前跟我一起训练时候明明还是好好的同伴被改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样子，你们刚刚看到的那些人是不是感觉挺可怕的？”003问。
“可是你们知不知道，他们之前都是我的队友！我们相依为命度过了多少个可能熬不过去的日夜！你们能懂我的心情吗！那群畜牲让我最好的朋友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才知道，什么慈善晚宴都是放屁，他们打着慈善晚宴的旗号，其实只是给一些喜欢看畸形人的畜牲的遮羞布！”003声音激动，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心情，颤抖着声音接着说下去，“后来我在最后一个笼子里面找到了她，那时候她刚刚被改造完，奄奄一息，是我把她扛出来的。”
“离开之后我挖空心思作了个局，”他看了一眼天花板上主办方的尸体，“我杀了主办方，然后冒充他，把来慈善晚宴的人也一起杀掉。”
“再然后就是你们来了，我本想着把你们也杀了的，但是发现不太对。”
“我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来，是为了调查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和那群畜牲不是一伙的，于是我给你们了一条生路，如果通过了我便不杀你们。”
“当然你们通过了。现在这边什么情况你们也了解了，要怎么处罚我就怎么处罚吧，反正我这一生也就完了。”003自暴自弃地说到。
他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周围一阵沉默，但是许天歌在这时走出来打破了这份沉默。
“不，你的人生没有完，”她说，“现在就给自己下定论未免太早了，只要还没死，你就还有可能性。”
范雨婷听到这句话背后一紧，她不知道为什么许天歌会忽然提到死这个字。
紧接着，就听见许天歌平静地说：“你不像我，我已经死了，这才叫真正人生都完了。”
她此话一出来，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她。
许天歌笑了一下：“第一次见到你们几个的时候你们也是这样一起注视着我，没想到啊，咱们都已经在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情了。”
“我早就猜出来你们瞒着我我已经死了的事实了，我又不傻。”
“其实这些天我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感受到车祸的场景，后来我想起来了，那天早上过马路的时候我应该是被车给撞了，生疼，那感觉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难受。他给我撞得好狠，我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说，谁家好人正正常常地会经历这么多怪事情啊，况且关于清净道的传言我又不是没听过。最开始意识到的时候我还挺不能接受的，但是不知道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还是别的什么，我忽然释怀了，只是稍稍有些遗憾罢了。”
“那天我看到你的衣服来了灵感，”许天歌对于非晚说，“我连夜赶好稿子，早上其实是带着设计好的稿子去跟我的导师讨论的，结果哪能想到遇到车祸了呢？”
“哎，世事无常。”
在她说话间，一道虚幻的洞口出现在她身后，这是清净道的出口。
跨过这个洞口，亡灵便可以去判官那接受一生的审判，紧接着入轮回。
许天歌走过去，停在洞口，她在准备抬脚的一瞬间转身，对003说：“我是一名时装设计师，也见过许多模特，你的水平是顶尖的。”
“梦想无罪，你们也无罪，有罪的是恶臭的人心，如果你们可以出去的话，003，你去找我的导师报我的名字，你会如愿当上真正的模特。”
003点头说谢谢，接着对们说：“其实我不叫003，003只是我们作为‘货品’的编号，可是我不想再当一个‘货物’了。”
“我叫李经纬，她叫明音。”
许天歌笑着：“好的，经纬，明音，要是下辈子有缘的话，就再见吧。”
郁时升叫住她：“你有什么想完成的，我出去之后可以帮你。”
许天歌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时装设计稿递过去：“这是我那天想拿给老师看的设计稿，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帮我给她看看。”
“虽然我是看不了这件衣服做出来的成品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相信，除了我，应该还会有人喜欢。”
郁时升接过设计稿，认真收好：“好的，我帮你拿给她看。”
许天歌道了声谢，接着像是了了遗憾一般，转身跨入洞中，在大家的注视下离开。
待洞口关闭，这个清净道还有五秒就要消失，范雨婷在这时快速地问郁时升：“清净道里面的东西不是不能拿出去么？你是在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