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春风拂过，吹开一地繁花，转瞬五百个春秋，又是一年鸟语花香的时节。
溪流淌入山间，此处白日里悠闲祥和，但入夜后浓雾弥漫，整片山林陷入一片诡异的漆黑。
一辆马车仍在林中穿梭，车夫不禁打了寒颤，匆匆拢紧上衣。
车内，程之勇不自觉握紧了佩剑：“大人，听闻此山特别邪乎，一到晚上就有妖兽出没。”
原先闭目养神的孟清箬，闻言睁开双眸：“你很害怕？”
“小的……小的才不怕！”程之勇扬起下巴，“大人您放心，小的是您的贴身护卫，一定会保护好您！”
孟清箬轻轻“嗯”了一声，脸上并无丝毫波澜。
他自小就体弱多病，一直身有残疾，腿脚不便。
孟清箬本是一介书生，多年寒窗苦读才考上功名，可惜他仕途不顺，被发配到偏远的城镇做官。
从京城到此地，途中也是一波三折。孟清箬明日一早便要上任，不敢再耽误，便马不停蹄连夜赶路。
夜色更浓，一阵寒风掠过，吹散些许的雾气，也吹灭了悬挂在马车两侧的灯笼。
森凉的月光洒于林间，狼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当车夫回过神来，四周全是眼冒凶光的恶狼。
他满脸惶恐，大叫道：“有……有狼！！”
带头的狼王体型更为庞大，因为他嗅到不凡的灵气，越发逼近了这辆马车。
就在它要扑过去的时候，身子猛然被一条壮实的蛇尾扫中，一下子飞出数米远。
黑压压的狼群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条赤连王蛇。
浑身赤红的巨蛇张嘴，露出渗人的毒牙：“不想死就滚！”
这条巨蛇吓跑了凶恶的狼群，也把车夫吓个不轻。
车夫眼中浓浓的骇然，他看到赤连王蛇张着血盆大口，正往自己这个方向移动时直接吓晕了。
外面的动静太大，程之勇匆忙出马车查看，正巧目睹了这一幕。
他也惊呼一声，双眼一黑就没了意识。
10
“妖……妖妖怪啊！”
孟清箬听到程之勇的惨叫声，之后就没了任何动静。
他接连唤了好几声程之勇和车夫，皆无回应，便只好握起脚边竹制的拐杖，撑着身子，缓步而出。
除了晕倒的车夫与程之勇，马车外现在一片平静。孟清箬打量了一圈，不经意间垂眸时，才发现地上盘旋着一条红蛇。
红蛇也是寻常般大小，不似妖怪。
打蛇打七寸，孟清箬握着拐杖一挥，轻而易举就打中了蛇。
这条红蛇被打了，倒也没攻击孟清箬，或是慌忙逃窜，反而像是躺平了任由他处置，意外的轻松。
孟清箬心中生疑，他再次试探，又敲了一下蛇头。
该蛇还是没多大的反应，只吐了吐蛇信子。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孟清箬：“？！”
低沉磁性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孟清箬望着脚下的红蛇，顿时瞪大了双眸。
说话的自然是赤连，他解释道：“我今晚不是故意吓唬人的，我是在保护您，师尊。”
孟清箬越听越费解：“师尊？谁是你师尊？”
这回轮到赤连一愣：“师尊，您不认识我了吗？”
孟清箬：“不认识。”
他身为人类男子，怎会和来历不明的蛇妖有瓜葛？
不知哪来的笨蛇妖，胡乱认亲。
“你修炼成妖也不容易，但你认错人了。”
孟清箬刚想转身离去，哪知红蛇这时候竟也化作人形，迎面将孟清箬拥入怀里。
“清尊，清箬，没关系的，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赤连道，如果清箬并没有前世的记忆，从另一方面来说，倒也是一桩好事。
赤连体内有清箬留下的一魂一魄，身体也带有淡淡的竹香。竹香盘旋在孟清箬的鼻间，这个温软的怀抱，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11
护卫程之勇再次恢复意识时，天色已明，他也在马车里，整个人安然无恙。
车夫比他提前苏醒，此时扬鞭驱马，继续赶路。
昨夜凶狠的狼群，还有红色的巨型蛇妖，恍若大梦一场。
不过，孟清箬的身旁两侧却多出了一位红衣公子。
“大人，这位是……”
孟清箬刚想开口解释，赤连率先出声了，他只是简单报了名字：“赤连。”
“他是来寻人的。”清箬补充道。
“对，来寻娘子的。”赤连话音未落，就看向了清箬。
一旁的程之勇却想不通，赤连怎么会突然搭上他家大人的车？
难道他们以前认识？
可一瞧赤连凌厉的眼神，他就不太敢问，他觉得赤连似乎对他有几分敌意，投向他的眸光总是很凉薄。
程之勇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便笑道：“公子，你看起来好年轻，应该和我家大人差不多大。”
赤连的人类形态，顶多二十出头。孟清箬也刚行过加冠礼，正值弱冠，不过他还没娶亲，连心仪之人都没有。
赤连闻言，忽然笑了：“嗯，那我和你家大人站在一起，也是极为相配的。”
程之勇觉得这话有点怪怪的，但瞧赤连心情变好，也就顺势点点头：“嗯。”
有赤连在，途中再无波折，孟清箬也顺利上任。
他本以为赤连不会久留，赤连却决定在城镇定居，房子就挨着孟清箬的府邸。
孟清箬知晓他是妖，但以免引起骚乱，没告知程之勇和其他人。
“你当真没认错人？”孟清箬问。
“我不瞎。”
孟清箬：“……”
赤连轻笑而过，哪怕辗转五百年，此时眼前的孟清箬，与九重天上的清箬神尊并无二致。
外貌相同，心性也一模一样。
“你就是我的娘子，清箬。”
赤连上前两步，故意贴在孟清箬的耳边：“你，全是我留下的味道，我不可能认错。”
孟清箬慌忙后退，正色道：“你别胡言乱语，我前两日才第一次遇见你，怎会和你……”
后面的言辞，孟清箬难以启齿。
赤连却毫不在意，反而逗弄他：“但你前世和我有无数次的……”
孟清箬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巴：“赤连公子，你切莫再信口开河了！就算前世我与你相识，可这一世我只是孟清箬，人妖殊途，你何苦要寻觅我？”
他话音未落，却被赤连一下子打横抱起。
“清箬，我要娶你，我们可以殊途同归。”
12
孟清箬并不畏惧或厌恶赤连，可他一个人类男子，不可能轻易就接受蛇妖，与他定终身。
再说不讨厌和产生好感，甚至是爱意，是两码事。
面对孟清箬不冷不热的态度，赤连为孟清箬列举了和他成亲的几大好处。
“清箬，你的腿脚不好，今后你要去哪里，我就抱着你去，你也无需用拐杖了。”
“那算了，我觉得用拐杖更方便。”
赤连：“……”
孟清箬是上神转世，他天生自带灵气，以至于会有妖魔觊觎。
至于第二个好处，赤连能保证他的安全。
“要是哪个不怕死的，敢接近你，我就一口一个。反正我胃口大，无论多少都吃得下。”
孟清箬用竹制拐杖轻轻一敲他的额头：“不可滥杀。”
赤连一愣，恍惚间回到了几百年前被师尊训诫的日子，他一笑而过：“嗯。”
赤连接着说了第三个好处：“我能给你无数金银财宝，这样你不用做官，也能享受荣华富贵。”
“但那些都是你变幻出来的，都是假象。”
赤连：“……”
孟清箬其实也不贪图钱财，他都到了这个偏僻的城镇，如今只是个清贫的父母官。
“你还有享不尽的美色。”赤连指了指自己，笑道，“我的美貌是真的。”
这一点，孟清箬倒不否认。
蛇族向来魅惑，赤连不管是蛇形，还是化为人，都很漂亮。
可孟清箬看得清醒透彻，淡淡一言：“再美好的皮囊终究是表象，我并不了解你的内心。”
接连被泼了冷水的赤连，仍是笑着牵起孟清箬：“那你就和我成亲，日久生情，你也会慢慢懂我的。”
他眼眸含情：“好清箬，你相信我，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舒……舒服什么？”孟清箬一时没理解，也根本不会想到那方面。
“因为我有……”
他话音未落，清箬立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13
这天，孟清箬感染风寒，他的脸上透着病态的白。
曾经的上神清箬没有生老病死，但转世后他少了一魂一魄，自小身子孱弱，生来便有腿疾。
孟清箬从小吃药，他原先是怕苦的，可忍耐成习惯，也就麻木了。
他小时候就是个药罐子，以致于一般的药对他没多大的效果，现在需要药浴。
他撑着身子，一瘸一拐地准备坐入药浴桶中。恰好此时，赤连一个闪现，就拦腰抱起了他。
孟清箬一惊：“我都锁好门了，你怎么……”
他转念才想起赤连是蛇妖，妖力强大，他自然能来去自如，出入任何地方。
桶中的药水温热，温度适宜，赤连的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将孟清箬放入其中。
“清箬，你洗澡怎么还穿衣服？”
见孟清箬最里面的衬衣还未褪去，赤连弯唇一笑，手指轻轻一划，便施法去了遮挡物。
孟清箬立马往下蹲坐了些许，让自己整个人都泡在药水中，只露出脑袋。
赤连觉得有些好笑，眸中的玩味更重：“别怕，你都生病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这个桶太小了，容不下两具男人的身子，赤连应该挤不进来。
孟清箬这么想着，稍微松了口气。
可赤连的目光始终定格在他身上，孟清箬难免尴尬，便闭上了双眸，不与赤连对视。
只不过，他闭眸不到片刻，却感觉自己被什么缠住了。
孟清箬一睁眼，就望见一条红蛇，蛇尾甚至勾住了他。
“你怎么也进来了？快松开！”
“好清箬，我想和你一起洗。”
既然药浴木桶太小，赤连干脆就改变自己的身形。
总之，他有的是法子，和清箬一起泡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