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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象

  一百一十四、乱象

  黛玉见寒继铁了心要整治粮商哄抬粮价之事, 欣慰之余又有些担忧, 寒继这乃是利民的义举, 然而在商人中可讨不了好去,自古官商勾结, 他刚刚离了京, 一律行事应以低调为主。

  不想寒继一个人倒是把江南商道搅了个天翻地覆, 寒继是个软硬不吃的,管软磨硬泡, 他定的价就摆在那里, 若敢涨价, 提头来见。不出半月, 商人们怨声载道,寒继还让人严格盘查过往商船, 防止有人把江南之处的米粮外运。

  又过了一月, 弹劾寒继的折子已是装了一箱子。

  黛玉见状难免忧心,那明帝巴不得寒继闹出事来, 好找个借口料理他,如今寒继在江南那么大动作,不是明摆着将把柄往别人手上送。

  “莫要担心,如今我那皇兄巴不得有人唱白脸, 现下他还不动我, 至多是秋后算账罢了!只管继续屯粮便是,入冬后怕是有更多的灾民会往这边来。”寒继让黛玉不要忧心,只管放手去做。

  黛玉除了屯粮, 又将城外自己家那几片地平了,让人搭建棚子,劳工是不必花钱的,那些灾民就是现成的,只要他们做活,就可以换得米粮,是以男子搭棚子,女子和老人小孩编草席,一个个的棚户开始搭建起来。

  寒继见黛玉有此举,专门给黛玉画了图样,让黛玉留出空隙,免得一间棚户着火就烧了一片。黛玉觉着寒继果然是有远见又精明强干,怪不得明帝如此忌惮。

  入了冬更多灾民涌了过来,虽然黛玉有所准备,寒继又逼着那些富商放血,但也只能勉力维持着不发生民乱。活了不少年岁的陈老大夫说黛玉夫妇二人能做到如此,已是不易,虽然老骨头一把,写字都打颤,还是给太上皇去了一本密折,其间写了什么,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了。

  眼看着就要熬过严冬,这个年大家都过得十分朴素,不想才过了年,朝中就来了旨意,非但没有轻徭役免赋税,反是将税收又加了几成,还说二月二要举行一场隆重的祭祀,想求一个好年景。

  江南的寒继得了这个消息,气得直跳脚,心中也觉得忐忑,神色凝重告诉黛玉,他有些担忧宫中的太上皇,先时明帝还收敛着些,如今越发肆无忌惮,想来是太上皇那边不好,已经辖制不住他了。

  岁月不饶人,明帝既然做了皇帝,又是心机深沉之人,必是会将权利一点点收拢回去,此举在黛玉意料之中。顾远之所以不看好明帝,就是因为明帝的品性,精干有余,德行有亏,又多疑残暴。

  虽然明帝一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名声,可顾远曾经教过这些皇子,对其秉性心知肚明。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况乎顾远曾经占卜过,这明帝虽然也是龙,但却是一条恶龙啊!

  昔年顾远受王太后所托,曾经给寒继批过命格,十一殿下缺了运势,却是一条困龙,前程不保,性命堪忧,可谓大凶。

  现下有了黛玉的命格相合,大凶却变成了大吉,顾远本有避世之心,只想保自己身家性命,然而却因为黛玉这个变数,决定放手一搏。

  这日里黛玉和寒继正商议着如何熬过最后一波春寒,两个人也只拢了一盆炭火,寒继是男子,身强体壮,倒是不怎么烤火,黛玉畏寒,到了冬日里没有炭火是难熬过去的,是以越发怜惜那些挨饿受冻的灾民。

  两人还没商议出个章程,只见林管家带了杨如简来,冬日里样如简的老寒腿又犯了,他腿上原本就有伤,走起路来更不利索了。

  黛玉见他来了,连忙让他坐,可杨如简不愿,说是有东西要与黛玉,要林管家回避。

  林管家犹豫片刻,还是自个出去放风了。

  只见杨如简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也顾不得自己的腿疼不疼了,他从怀中取出一物,用了层层丝绢包裹着,老人家颤抖着手将这一层层的丝绢打开,里面的东西终于得见天日。

  “这虎符居然在手中,究竟是何人?!”寒继见了杨如简呈上来的东西,很是吃惊。

  黛玉不知这是何物,倒是没有寒继这般反应,虽然疑惑,但没那么讶然。从杨如简手中拿起那虎符仔细端详。

  “此物在前朝与传国玉玺一同遗失,不想今日却得见?!”寒继原想着这虎符必是因为战乱流落民间难以找回了,自本朝建朝以来,历任国君都寻找过此物。

  “王爷此言差矣,此物未曾遗失过,本朝太、祖亲手将此物交给茹家,不料其子孙出尔反尔,不过为了这小小一枚兵符,竟是屠尽茹家满门!”杨老爷子想到茹家被灭满门,激动得难以自制,说到最后已是哽咽。

  “我本是茹家舞姬所出之子,将军良善,不嫌我生母卑微,召我入营,保我性命……”

  原来杨如简是昔年如家豢养的舞姬所出之子,舞姬身份低贱,本就是男人们的玩物,虽然生了个孩子,瞧着倒是像如家人,但是因为生母卑贱,家中是不会认这种子孙的,又因为那时杨如简的生母已经被放到庄子里去了,茹家根本不知还有那么个孩子。

  一年如家长房嫡子,也就是黛玉祖母的嫡亲大哥,有事路过田庄,在此歇了一夜,遇到了年方八岁的杨如简,知晓了杨如简生世,便将这个弟弟一起带进了军营之中,给他取名为简,平日里闲了就会教他习字,并不嫌弃他的出生。

  杨如简见对这个兄长只有崇敬和感激的份儿,虽然茹家其他子嗣似有不满,可是长房嫡子发话,旁人也不敢多言,只是杨如简没有计入族谱,旁人也当茹家没有这么个人。

  最后也是因为茹家族谱上没有这号人物,杨如简才逃过一劫,他记得那个时候他已经十六了,也想着将来可以像兄长们一样建功立业,不想却被奸人暗算,茹家长子一刀划破了杨如简的脸,杨如简毁了容貌不说,满脸血污。

  杨如简只记得大哥将自己扔到死人堆中,嘱咐他无论如何不要出声,便提剑而去。不想那些杀手也是谨慎的,唯恐没有杀尽,末了还来补刀,杨如简的忍着痛不出声,侥幸捡得一条命,废了一只脚。

  而后他逃出升天,将伤养好之后才敢出来活动,不想却知道了茹家灭门的消息,他当即去到了大哥藏虎符之所,发现虎符还在,便小心翼翼带在身边,流落到了江南,因为这边还有唯一一个茹家人存世,便是林如海的母亲。

  杨如简的生母是扬州瘦马,于是杨如简也改了名,杜撰了一个姓。先时他还存着和林母相认之心,后来见林家子息单薄,想到上面的雷霆手段,倒不如隐姓埋名过活。杨如简觉着顾远就是个妖人,除了能认出自己,竟然还知晓茹家灭门的始末,也是顾远交代他,在这个时候将虎符献出。

  隐姓埋名过了这么多年,杨如简坐着走镖的生意,不过是为了方便各处探听消息罢了,他跟在大哥身边那么些年,还是学了些本事的。后来细细琢磨,或许大哥早就担忧茹家会遭来上面的忌惮,认了他这个弟弟也是以防万一,可没料到上面竟是这样的雷霆手段,茹家为何偏偏活了他这么个妓生子?杨如简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茹家任何一个人。

  这么算来杨老爷子和黛玉的祖母是一辈,黛玉不敢让他再跪,欲以长辈呼之,杨如简自知身份低贱,并不敢受,黛玉只能作罢,仍旧向之前那样称呼他。

  “们口中的传国玉玺,可是传说用和氏璧做成的那一个?”相比之下,黛玉好似更关心传国玉玺。

  “正是和氏璧做成的那个,不过在战乱之中遗失了,何故有此问?”寒继道。

  “这和氏璧史上有好些故事,如今听了难免多问几句。”说罢黛玉将此事揭过不提。

  黛玉拿了这虎符,心里就犯了难,江南本就不是屯兵之所,何况黛玉手头更没有什么军队,要这虎符又有何用?

  寒继见黛玉愁眉不展的样子,觉得可爱极了,笑道。

  “若拿着没用,不如赏了我那大侄子吧!这物件他用着才好呢!”

  黛玉看了看寒继,似有所悟,杨老爷子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只是还得想个妥当的法子把这东西送上去,务必让圣上知晓此物在皇长孙手中。”黛玉想到此,又开始发愁。

  “此事包在我身上便是!”寒继从黛玉手中拿了兵符,胸有成竹说到。

  “可得快些送过去,免得上面总惦记着咱们这里。”黛玉又补充到。

  “晓得了,晓得了!”寒继满口答应着,这就去安排相关事宜了。

  这虎符当年就是在漠北遗失,如今在漠北被寻到也说得过去。

  二月里,明帝才主持过龙抬头盛大的祭天仪式,布下的眼线就传来了消息,漠北的皇长孙竟然寻到了虎符!多疑的明帝愁的几天都没睡好觉。

  皇长孙得了这东西,当然不敢私藏,派了人向京中回报,可这派出的人肯定比明帝眼线的脚程慢,明帝难免又疑窦丛生,后又有流言说虎符在皇长孙手中现世,乃是天命所归,于是明帝满脑子就想着如何对付皇长孙了,倒是没心思惦记江南的十一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