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王居风在书房正面顶撞那些长辈开始——
长辈们也决定正面对抗了。
这些老人都是王居风父亲的兄弟,当时他们对于王太老爷把米铺的管理权交给王居风一事,特别不能理解,王太老爷有很多名子女,虽大部分资质平平,也有上得了台面的,怎么也轮不到一个不受宠的小妾生的孩子吧?
虽然老人们也承认,王居风是有经商头脑。
可他是个怪人,是个不祥之人。
这样的人怎么能够领导王家?
这些王府旧势力代表聚集在一起,秘密商量联合起来对王居风发难,其中一个为首的老人道,“他母亲生他时候的天气异象,大家应该没有忘记吧?”
提到这里,所有人似乎还心有余悸。
“当然不会忘,那是大大的不详征兆!”
这些人在王居风出生前,也是走过大半辈子的,什么景象没见过?能触动到他们,并且三十多年过去,那天发生的事情依旧很深刻地记在脑海,绝对是十分惊骇的。
那是个大夏天,无风无雨的中午。
本应阳光普照,可天上乌云密布。
就像是黑夜一样,比黑夜还黑,黑夜还有月光,那时却一点光都没有,只能把灯点亮来照明,室外风很大,一点着就灭了,在室内把门窗紧闭,才能成功点着。
一群下人在外面黑漆漆一片的环境里候着,看着王居风母亲房间里忽暗忽明的灯光。
气氛特别诡异,那被光照着打在窗户纸上的影子,摇摇晃晃,好像会变形的妖怪一样,忽大忽小,面目狰狞。
而房间里里面,一共三个人——
不对,是四个。
王老太爷,王居风母亲,接生婆,还有即将出生的王居风。
一般来说,产妇生产现场是不应该有男人在场的,以前的男人,特别是身份地位高的,也认为这是应该避讳的场合,王太老爷对他这个小妾,不见得有多宠爱,她生产时却一反常态陪在了一旁。
有人说这是算命先生给他算出来,小妾的孩子是他命里最后一个孩子,所以他比较看重。
也有人说,是小妾抓住了他什么把柄,他不得已要在她生产时陪在一旁。
更有人说,是小妾帮了他一个大忙,为了感恩他才关心她的。
这些说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证明每个都不成立。
王居风并不是王太老爷最后一个孩子,那个小妾直到临死之前对丈夫的态度都很卑微,不可能是抓了他什么把柄,王太老爷对她生孩子这件事情的关心,明显多过于关心她这个人,就算小妾后来生完孩子就死了,王太老爷也没有显现出太多悲伤,自然不存在感恩之情。
且说有些紧张的等待中——
一个下人最先看到了空中出现的异样。
漆黑的天幕里,闪出了一个个亮点,亮点是黄绿色的,下人擦了擦眼睛,以为是幻觉,却见幻觉越来越清晰,最后旁边人陆陆续续也注意到了,纷纷惊呼。
那发出来的亮点,之所以是亮点,只是因为开始的时候,距离太远,显得只是一个点。
这时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体积也就慢慢变大。
最后,变成了要十几个人展开双手才能合抱住的圆盘物体,它们就像是巨型蜜蜂聚集在一起一样,时不时会产生碰撞,发出很刺耳的声音,像是锋利的东西在刮金属。
这时下人们都吓傻了,又傻又懵。
声响也把王府后院里,那些原本惧怕天黑而都躲在屋内的老人们给惊动了,这才纷纷出来,于是就看到了天空中奇异的一幕,并将其深深刻在脑海。
成为了他们这一生之中所见过的,最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些物体的数量有好几十个。
全部围绕在王府上空盘旋。
它们绕成一个大圈,依次在王府某个位置降低,并停顿短暂的瞬间,像是蜻蜓排着队进行点水一般,每停顿一下,在圆盘的下方,会散发出一股月白色的光芒。
那个位置点,正好就是王居风母亲生产的房间。
而等到它们全部都完成了停顿之后。
一声响亮无比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小妾终于生下了孩子——
……
这个场景不少人都看到了,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能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因为人待在房间内部,而没能看到这奇观的王太老爷,还找下人把这情景仔细问了个清楚。
据说他当时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很矛盾,又是有一股惊喜,又是有一股担忧。
唯独就是没有害怕。
至于大家认为这是不祥征兆的说法,也被王太老爷否定了,他特意将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召集到一起,宣称那是天神显灵,是吉祥的征兆,让大家不要恐慌,而且绝对不能把这件事情给传出去,不然就会受到天神的惩罚。
那些目击者们心中,本来就对这场景感到惧怕。
一听到如果传出去会受到惩罚,更加有顾虑,因此那天的事才没有传出。
至于王府里相对来说,言语更自由的长辈们,也一直把这当成是很忌讳的一件事,自然同样没有将其传开。
……
现在想来,那场面未必是恐怖的。
只是对于这些老旧思想的人来说,是他们想象力之外的事物,突然出现在了现实之中,因为不能理解,因为不懂其中奥妙,就会产生恐慌,认为那是不祥的征兆。
回到屋内,王家老人们继续讨论。
“从未见过新生儿是如此降世的,王居风肯定不详。”
他们自然不信王太老爷关于天神显灵的说法,就算这些人以前没见过天神,也知道神代表的是光明,是祥瑞,哪会在那么一个恐怖的黑夜,以那样一种方式出现?
有个老人提出了疑问,“如果真的不详,那他打理米铺又打理得很好——”
在场的众人暂时沉默了。
他们再怎么不愿意承认,内心深处对王居风的能力还是认可的。
他上任之前,米铺已经多年亏损,确实是在他上任之后扭亏为盈,现在王家米铺能够做成业内龙头老大,让王家人过上如此富足优越的生活,王居风功不可没。
反观他那些兄弟们,胸无大志,花天酒地,时不时在外惹出一些麻烦,仅有的一两个还算是优秀的,在王居风当了王家主人之后,心灰意冷,也是破罐子破摔,消沉了下去。
起码现在来看,当初王太老爷的选择还是非常正确。
可这些老顽固们就是不甘心,王居风的能力越强,越显得他们无能,他们就算已经是这样一把年纪,这样一把老骨头了,也还死要面子想搏回一城。
“现在是好,谁知道以后呢,他现在得罪了皇宫里的人,以后米铺的生意要难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在王家虽然已经没什么稳固势力了,胜在人多……”
“对,大家都团结起来,一起把王居风搞垮!”
“……”
“……”
他们大概再想不到——
门外,民仔在偷听。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白天没有事做,光是看书读书也觉得少了活动,想着出来松下筋骨,因为他书童的身份,能够活动的范围也大了,如果没被那些夫人少爷们撞见,是可以往主人院走的。
刚好见到王府里老人们有些神秘地聚到一起,想起昨天他们对老爷发难,多了个心眼,尾随了上去。
听到这些人要联手起来对付老爷,民仔着急了。
老爷是个好人,不管是外界说他的好,还是他自己接触感受到他的好,这样的人不应该遭人陷害的,民仔要告诉老爷王府老人们的密谋。
原本,也可以等到晚上他伺候老爷读书的时候。
可一想到那些老人们计划要如何如何设计——
民仔一刻都不想等。
现在他身份是高了一些,总归也只是王府里一个下人,不能随时想出府就出府,出了府,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找老爷,想了想,碰碰运气去找主外主管。
主外主管这会刚好在府里有些事情要处理,见民仔主动找他,有些意外。
当民仔说明了自己的请求之后,他就更意外了。
民仔没把王府老人们的计划一股脑全都告诉主外主管,毕竟没接触过对方,不知道对方是站在哪一边的,他想着亲自见到老爷之后再全盘托出。
那些老顽固要对付王老爷,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他们很早就看他不顺眼,一直都想找机会整垮他,主外主管听到了他们密谋之事,觉得也正常。
他是王居风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自然是在王居风这边。
关于民仔,他接触的少,但他秉着一个原则,凡事能被王老爷器重而留在身边的人,都是有着某种过人才智,或者心地纯良,目前民仔有没有什么才智主外主管还不知道,但知道是个很单纯,也很善良的少年。
这从民仔面上毫不掩饰的焦急表情就能够知道了。
“主管,求您带我出去见老爷吧,这事关乎老爷安危——”
“好,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对民仔来说,“出府”本是件很奢侈的事,也是他很向往的事,可自从待在王居风身边做他的书童以后,他对“外面”的渴望,似乎也没那么深了。
尽管街上景象繁华,他也无心打量。
只想着尽快见到老爷。
当王居风见主外主管带着民仔去到米铺找他时,同样意外,主外主管简短汇报,“老爷,这孩子说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讲,请求我带他过来见你。”
王居风知道主外主管是个办事靠谱的人,能把民仔带到这,必定有理由,见民仔想说话又有些顾忌的样子,对主管道,“我最近安排给你的事情也很多,你先回府里忙吧。”
主外主管走了之后,王居风带民仔从铺面上到二楼,进去了一个可以隐秘说话的房间。
民仔见没什么外人了,便把自己不久之前所见所闻都讲了出来。
“老爷,我对天发誓,没有撒谎,那些人要对付您,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我……我想不明白,他们都是老爷的叔叔伯伯,为何要这样对您?”
王居风感受到,民仔是真的很关心他。
他对于那些老家伙们的小动作,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倒是民仔……好像比自己还要激动。
就算那些老家伙有什么歪心思,也不是马上就会发难,民仔完全可以等到晚上他回府再讲的,他冒着被主外主管谴责的风险,来米铺找自己,只能说他还很单纯,稚嫩,冲动。
不过,也说明了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没事,他们想要搞垮我没那么容易,那些小动作并不打紧,你不必担忧。”
到了这个时候,民仔见到老爷如此淡定,后知后觉,会不会是他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了?冒昧让主管带出来,大概还是有些冲动了。
他忍不住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敢看老爷。
王居风感受到民仔的局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安心,同时问了他一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听到我可能有事,这么着急出来找我?”
听到这提问,民仔自己问自己。
这就是对一个人好的表现?
他只是觉得作为王府里的下人,作为伺候老爷的书童,知道老爷有危险,当然应该第一时间告诉他了,但民仔也觉得……他对老爷的那种关心关切——
不仅仅是下人对主人的义务。
过了好一会儿,民仔才抬起头。
他面色有些发红,但很肯定地说了一句,“因为您对我也很好。”
王居风温柔地笑了笑,他走到了窗边,打开窗户让风吹了进来,为的是让民仔从刚才有些紧绷的状态放松一些。
随后他看着窗外不知是哪一处的景色,背对着民仔道,“我原本所在那个地方,就是这样,人跟人之间相处很简单,你对好,我就对你好,你对我不好,我也就对你不好,不过这种不好,顶多是不结交,远离,完全没有坏心思,”王居风叹了口气,“这里不一样,这里复杂多了。”
民仔有些不理解,“这里……说的是王府?”
王居风摇头,“不仅是王府,是这座镇,是这座城,是整个国家,是全部国家,是这个星球体。”
这是民仔第一次听到“星球体”这个说法。
他有疑惑,想问,见老爷背影散发出来的气场竟然有些落寞,闭上了口,只是安静陪伴在一旁。
许久,老爷才转过身,看着他说,“今天见你能为我冒险,我很开心。”
之前王居风对民仔。
是怜惜,是爱才,是欣赏。
至此,又多了份信任,多了份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