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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钟寒誉始终低垂着眼帘,永和帝锋利的目光紧盯着他,永和帝之所以信任钟寒誉是因为他不涉党争,只为皇帝效命,从前那几位锦衣卫指挥使要么墙头草,要么两面三刀的贪鬼,没有一个是让永和帝放心的,钟寒誉初入京城,根基不稳依附着永和帝,但是时间久了就不见得,做皇帝的没有不多疑的。

  钟寒誉也很清楚,这个结果不足矣让永和帝心安,因为这不是钟寒誉想要的真相,或许在永和帝心里已经有了对真相的看法,钟寒誉不能偏一分错一厘,钟寒誉认真道,“回陛下,办案讲求证据,没有证据的事臣不敢妄加揣测,就目前锦衣卫和西厂掌握的证据来看,确实是赵岗和刑琅分赃不均造成的后果,至于更细节的东西还需确凿的证据来证明。”

  永和帝盯着手上的白玉扳指看了看,唇角勾个细微不易察觉的弧度,“证据啊,那就按目前的证据结案吧。赵岗和刑琅勾结,倒卖军器,二人分赃不均产生分歧,刑琅起了杀心,十三娘姐妹怕背上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陷害与你,就这样吧。”

  钟寒誉眸子暗了少许,恭敬地应了声,“是!”永和帝的结案陈述里没有提华阳公主和湘王,也没有提惜春巷的细作,显然是想把他们从这起案子里摘出来,双生子一直被永和帝冷落,其实这种冷落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不过在双生子看来这份冷落就是忽略,他们心中是有怨的。

  永和帝没有深入追究对宣王一派何尝又不是一种打压,对顾道桢也是一种无形的敲打和压制,同时也能让双生子稍微感念一些永和帝的恩情,至于这份恩情里有多少是就两方势力衡量过才给的,怕是只有永和帝自己知道。

  永和帝坐回龙椅上,随手拿起就近一份的奏章,“刘大齐的案子还没结吧。”

  钟寒誉道,“禀陛下,还没有结。”

  永和帝的目光集中在手中的奏章上,“再查查吧,御史台那边声音有些大,顾西章之死总得有个合情合理的交代。”

  钟寒誉,“臣尽快去查。”

  “下去吧!”

  “臣告退。”

  赵岗无足轻重,死就死了,哪怕是背锅,可顾西章不一样,那可是左御史,御史台的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永和帝让赵岗一案先结,却又命钟寒誉再查刘大齐的案子,看似针对顾道桢实则在敲打湘王,顾西章之死最主要的原因是军器出了问题,查来查去绕不开军器监,保不准还能绕回到赵岗的案子。

  钟寒誉回头看了一眼御书房,这座红墙金瓦的屋檐下仿佛匍匐着一头令人恐惧的巨兽。

  华灯初上,街上的人没有前几日多,初秋已过夜里寒凉了不少,钟寒誉换下那身锦红蟒袍,一袭白衣长发高束,刚进望春楼就引来不少人艳羡的目光,小厮将钟寒誉引上楼。

  开门带起一阵风,吹起钟寒誉浪白的衣角,薛昭的脸往琉璃扇下沉了沉,“让提督久等了。”钟寒誉还是那副没正行的浪荡样儿。

  薛昭拢了扇子,没有抬眼,“也没多久,上菜吧。”

  好酒好菜摆满桌,还真有几分庆功宴的架势,钟寒誉先拿起酒壶倒了酒,“西厂和锦衣卫联手破获了赵岗一案,是该好好庆祝一下。”钟寒誉先灌了一杯酒。

  薛昭没有端酒杯,“可指挥使看上去并不开心。”

  钟寒誉勾了下唇角,笑意如秋夜寒凉,“陛下说结案就是结案,我开不开心不重要。”

  “那就是不开心了,赵岗一案还有诸多疑点。”薛昭琉璃扇酒壶上,“先吃菜再喝酒,不然酒喝饱了,这一桌好菜就浪费了。”

  钟寒誉大笑,听得出胸口隐有不快,“提督说得是,酒可以慢慢喝,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再回锅温一温更没法下筷,味道都散了,菜还是趁热吃得好。”

  钟寒誉夹了几片牛肉,眉头蹙深了,握筷的手紧了些,薛昭眼底有些狡猾,倒了杯茶推到钟寒誉跟前,“望春楼的菜以辛辣得名,我不知道指挥使不喜辣,早知道就先吩咐厨子不放辣了。先喝口茶清清口中辛辣,指挥使莫怪。”

  钟寒誉端起茶杯灌入口中,浇灭了几分辛辣之火,不过待茶水过后口中还是辣得不知滋味,钟寒誉握着茶杯的手多着了几分力,重重将茶杯落在桌案上。

  薛昭微微压低了头,长睫一颤一颤的,“指挥使苍山人士不喜辣正常,是我思虑不周。”

  钟寒誉指腹轻敲着杯壁,眉梢上扬,唇角一挑甚是风流多情,就是眼里不见桃色,“提督这话就说错了,我只是随父到苍山任职而已,实打实的云京人士。”

  薛昭淡淡掩垂了下眸子,避开钟寒誉过于锋利的目光,“忘了,钟飞鹰可是大成传奇一般的人物,当年远调苍山着实可惜了。”

  钟寒誉口舌之上还被辛火烧灼,又喝杯茶,这才有所缓解,“提督对我当真是不关心啊,京城人尽皆知家父钟博远终身未娶妻,多了我这么一个儿子不觉得奇怪?”

  薛昭,“那指挥使还是被收养的了。”

  钟寒誉挑了挑眉,“我确实是父亲收养的儿子,但并非无名无姓的野孩子。提督,我也曾在国子监读过书,钟寒誉这个名字是在被收养之后改得。”

  薛昭似乎兴致不大,不温不火道,“不成想指挥使的身世还是这般坎坷。”

  钟寒誉身子往前倾斜了少许,“提督不好奇我在被收养之前是谁吗?”

  薛昭眼帘低垂,目光始终在手里这把琉璃扇上,“指挥使年少时的经历是你个人的私事,我不好多过问,况且我没有窥探别人秘密的喜好。”

  钟寒誉笑了笑,眼中霜色渐笼,“我在被收养之前叫萧寒羽,字落云。先父是禁军大统领萧扬,先母昌宁公主。”

  薛昭摆弄扇子的手一顿,缓缓抬起那双枯寂的眸子,怔了片刻,面上的血色退了几分,烛光下显得分外煞白,“原来指挥使身世竟是这般的显赫,难怪一升再升,又深得陛下信任。从前我还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想却是理所当然。”

  薛昭的话乍一听挺是阴阳怪气,却品不出半分嘲讽之意,钟寒誉盯着薛昭骨节分明的长指,眼神深了几分,“说完我的过往,提督不如也说说你的过往。”

  薛昭抿了口酒,声音涩涩的,“我一农户出身的卑贱之人没什么好说的。”

  钟寒誉的目光还没从薛昭的手上移开半分,“提督这双手可不像农户出身。”

  薛昭曲起了指头,“不像农户出身像什么出身?”

  钟寒誉抄起筷子不知该从哪个菜下手,就怕再吃到个辣得舌头疼的菜,最后夹了快糖醋鱼,“像握笔杆子的书香世家子弟。”

  薛昭的眼睛如沉入无底深渊看不到一丝亮光,“指挥使抬举我了,还是说说指挥使吧。”

  “提督不愿意提及年少的事莫不是怕羞了,也是啊,提督这般模样,小时候必然生得俊美,保不准还是当女儿养的呢。我在国子监上学那几年,也曾是个齿白如玉的俊美少年郎,白衣一穿还被人错认成女孩子过。我记得八岁那年在国子监门口,刚出门迎面撞上个小团子,一直追着我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可好玩了。”

  钟寒誉漫不经心地回忆着年少时的趣事,眼里的郁色却浓厚了起来。

  薛昭端坐着如摆在那儿一座石像,眼睛都不眨地呆滞着,钟寒誉在他眼前挥挥手,“提督怎么不说话了?”

  薛昭很好地掩去了慌乱,淡淡开口道,“我这不是在听指挥使说,后来呢,指挥使不会一直被叫姐姐吧。”

  钟寒誉笑容苦了三分,“他追着我不停地问东问西,我跟他说将来考上状元再来跟我说这些,那小家伙当着满国子监学子和先生的面大喊,将来考上状元来娶我。”

  薛昭握琉璃扇的手骨节泛白,面上彻底没了血色,“那…后来呢…”

  钟寒誉斟满酒杯,抬眼看向薛昭,“后来那小团子考上了状元,殿试夺魁,成了大成最年轻的状元郎。”

  薛昭仿佛一团燃尽的灰,感觉不到一丝丝的活人气息,游魂一样恍惚着闷了一口酒,胸口好像被开了道口子,疼得他要窒息。

  钟寒誉将酒杯一扫而空,“提督怎么不问他有没有来娶我?”

  隔着烛火薛昭如被人剥离了魂灵,只剩一副躯壳,“那…那他可有回来娶你?”

  钟寒誉摇头笑笑,溢出心底的苦楚,“没有,那年六月飞了大雪,他也被埋葬在那场大雪里了,我至今仍不知道他还记不得考上状元就来娶我这事。”

  薛昭喉咙发干,身体要被四分五裂一样得痛,沉默良久之后,薛昭淡淡开口道,“儿时的戏言岂能当真?”

  钟寒誉胳膊拄在桌案边缘托起下颌,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眼眶红红的,“原来是戏言啊,哈哈哈,儿时戏言我当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