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静祎没有开灯，她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隐没在黑暗里。
显示屏幽幽亮着，屏幕上依旧是陆门影视的那条微博。
其实对于这条微博，桓雪纯挺意外的，陆嫣和她从初中起就是一个学校，桓雪纯知道她在陆家很受宠，是被陆家捧在掌心的千金小姐，却不想如今出事，陆家丢弃她竟然丢弃的这么痛快。
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桓雪纯被吓得颤了一颤，她凑上去看了眼，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厉静祎没有立刻接，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椅背上起来，摁开免提。
“厉总，官微发的您看到了吧？”电话里是一个语气稍显倨傲的男声，听起来要比厉静祎年长，可是说话的态度却跟他的语气相反，听起来有些客气。
厉静祎淡淡道：“看到了。”
那道男声道：“还希望厉总高抬贵手，不要再牵扯陆家了，陆嫣做下的事，陆家也很头疼呢。”
厉静祎道：“陆嫣和陆家没有关系了，我又怎么会伤害无辜的人呢？您说对吧？陆特助。”
陆特助？陆蒙？
陆嫣的堂哥？陆门影视最有希望上位的下任ceo？
桓雪纯印象里，这个人和陆家的大部分人一样，都是极为骄纵霸道的，如今听着和厉静祎的对话，竟有几分卑躬屈膝的味道在。
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厉静祎也不急，就静静等着，好一会儿那边才有声音，带了几分压抑：“我会回去和我爷爷商量的，那授长生这部电影……”
厉静祎道：“你知道的，我跟陆嫣有仇，跟陆嫣有关系的，我是一定不会帮的。”
“我明白了。”陆蒙挂断电话，办公室再次陷入静默。
桓雪纯知道授长生这个项目，是由大ip改编的一部仙侠剧，是厉静祎如今执掌的帆音传媒旗下一个上星的项目，前景可观，凭帆音的能力，吃这个项目没有任何问题，即便是需要引资，那也引不到陆家去吧？
厉静祎为什么同意陆家插进来？陆家又为什么不做自己的项目？
桓雪纯跟在厉静祎身边这小半年实在没看出什么来，关于应辰和陆嫣的事也是刚刚才第一次听，那在她醒来前那空白的时间里莫非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
桓雪纯恨不得自己上手去查，奈何她碰不到任何东西啊！
厉静祎在办公室又是坐到深夜才起身离开。
之后的几天，厉静祎一直让小乔关注应辰和陆嫣，尽可能的保持这件事的热度。
三天后，陆门影视再发微博，是一段来自陆嫣爷爷的视频，视频里的老人眼尾下垂，嘴角向下，看起来极为严肃，他沉着脸，一字一字道：“陆嫣的所作所为，令陆家蒙羞，更是给社会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从今天起，陆家和陆嫣断绝一切关系，陆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桓雪纯守在书桌边，看着厉静祎翻看微博，忍不住有些唏嘘，她侧目去看厉静祎，厉静祎面上依旧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以前也是这样，厉静祎似乎从来没有把情绪放到过脸上，总是克制又隐忍，让人看不懂，过去是，现在还是。
厉静祎把平板丢到一旁，拿过手机给小乔打电话。
小乔很快就接通：“厉总。”
“陆嫣那里什么情况？”厉静祎问。
小乔道：“一堆狗仔围着，根本出不了门。”
“继续引导舆论，把所有责任往陆嫣身上推，给应辰洗的越白越好，应辰那里也盯紧点。”厉静祎声音平缓，不疾不徐的安排。
桓雪纯迷惑了，她记得厉静祎对应辰极为看不惯，当初她和应辰恋爱的时候，厉静祎极力反对，那是她第一次见厉静祎情绪外露，也是第一次见厉静祎发火，可为什么厉静祎要洗白应辰呢？
很快，桓雪纯就有答案了。
没出两天，小乔打来电话，陆嫣开始爆应辰黑料了。
有视频，有聊天记录，有语音，她是完完全全豁出去了。
桓雪纯坐在厉静祎身边，看着视频里亲昵的两个人，看着聊天记录里对她的贬低和算计，只觉当年自己可笑至极，简直是魔怔了，当年为什么会喜欢应辰她都想不起来了。
有了厉静祎这边的插手，虽然陆嫣只是用小号在爆料，但是热度却直线飙升，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热搜榜上。
应辰好不容易扭转的风评，顿时来了个360°大反转，陆嫣甚至还觉不够，直接开直播爆料，弹幕问什么她就说什么，没有最劲爆，只有更劲爆。
比如应辰出道初□□大佬，靠着大佬出道后攀上高枝儿，立刻就把大佬甩了。
比如应辰私下脾气暴躁，对身边工作人员态度极差。
比如刚红的时候就睡粉，还装纯情人设，骗婚富家千金。
比如那个富家千金的死和他有关。
……
陆嫣爆料的每一个都是猛料。
桓雪纯起身飘到窗前，她永远记得应辰失手把她从楼梯上推下去后那张冷漠的脸，他就和陆嫣两个人站在楼梯上，眼睁睁的看着她失血，看着她死去。
电话响起，还是小乔。
小乔：“厉总，应辰到了陆嫣家楼下了。”
厉静祎道：“帮他把狗仔引开，那边的直播也打开吧。”
“好。”
桓雪纯回身看着厉静祎，那边的直播是哪边？
桓雪纯又飘了回去，平板和电脑同时开着直播，一个是陆嫣的直播，她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一个是营销号的直播，不过他直播的是对面楼层偷拍陆嫣家的视角。
视频画面不是很清晰，但也足够看清对面是谁了。
陆嫣自己的直播间里她正说的起劲儿，突然脸色一变就朝门口跑去，接着视频里就传来陆嫣的怒吼：“你给我滚出去，谁准你进来的？！”
听不到有人给陆嫣回应，只是没几分钟，视频里就传来陆嫣的惨叫声。
不过陆嫣这里虽然出了视频画面，营销号那里却真实记录着全过程，直播间的人次更是成倍增长。
视频里，只见应辰揪着陆嫣的头发，疯狂殴打陆嫣，他表情狰狞可怕，整个人透着一股决绝的疯狂。
陆嫣这边视频的背景里传来陆嫣的声音，她先是求饶，见求饶没用就转成威胁和谩骂。
应辰在听到陆嫣的话之后动作明显顿住，陆嫣以为自己吓到应辰，就像是找到突破口一样，得意的说着她把握了应辰多少黑料，劝应辰识相点，否则让应辰身败名裂！
应辰听着陆嫣的话，突然发出一阵渗人的笑：“陆嫣，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还不算是身败名裂吗？”
桓雪纯看着应辰的反应，眉头皱了起来。
只见应辰松开陆嫣，转身去了厨房，接着拿着一把菜刀走了出了。
陆嫣脸色一白，转身就要往卧室跑，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害怕，半天都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应辰提着刀靠近。
“静姐，应辰要杀人，快报警！”桓雪纯憎恶应辰和陆嫣，可当真看到这样的事，又无法做到真正的心安理得。
可惜厉静祎听不到她说话，甚至在看到这样的场面，厉静祎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
她就静静看着，表情格外冷漠。
桓雪纯愣住，她突然想起了厉静祎的一步步操作，事情所有的走向，似乎都在按她预料的发展，那应辰杀人呢？也在她的算计中吗？
血色充满整个视频，网友留言疯狂刷屏，有说报警的，有直呼大快人心的，有惋惜的，有谩骂的……
厉静祎没再看了，她起身走到一个房间门口，在门口站了好久，终于推开了房门。
这间房间没有窗户，以前是做杂物间用的，桓雪纯醒来后没进去过，也没见厉静祎进去过，可进一个杂物间还需要做什么心理建设吗？
桓雪纯跟着厉静祎进去，顿时被屋里的画面镇住了。
一进门的那面墙上是一张几乎铺满整张墙的她的照片，是厉静祎送她去学校的时候在校门口拍的，阳光从一旁洒下，照片里的她笑得格外灿烂。
侧面的墙上是密密麻麻的小相框，有她高中的照片，有她拽着厉静祎拍的合照，然后是大学的……到后面她和应辰在一起后，照片很多都是狗仔的偷拍。
桓雪纯飘到那些照片前，那些照片都是她和应辰一起出去的时候被拍到的，拍摄角度很刁专，他们既发现不了，还能清晰的拍到他们，只是照片里，应辰都被截掉，只留下了她。
所以这么多年她和应辰被拍到那么多次都没曝光的原因，是厉静祎把照片都买断了吗？她为什么这么做？
桓雪纯看向厉静祎，厉静祎站在那张巨幅照片前，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低声呢喃着：“婷婷再等等，伤害你的人，都会得到惩罚的。”
桓雪纯身体不自主的颤了下，她觉得厉静祎的状态实在是不正常，即便她们曾经要好，那她做的未免太过了吧？
厉静祎没有在屋里久待，很快就出去了，即便距离桓雪纯去世已近一年，她似乎依旧没有办法接受她离开这件事。
客厅里，厉静祎的电话疯狂震动，一遍刚停下，第二遍就接着响起。
厉静祎接起电话，小乔的声音传来，带了几分颤音，再没有之前的从容有度：“厉总，应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