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四五天,罗成都是尽量维持着同一时间从城边大道往回赶。
刘四栋旁门左道的效率很高,不仅掌握了陈远德的行踪,还意外获取了个对他很有利的消息。
而罗成这边也时刻注意这小巷里那家人的动向,总之所有的进展要比他想象中的更顺利。
刘四栋拉开车门,朝里头示意,说:“你要的所有工具都在这了。”
灰沉的天扯出一道风口,撕割地站不稳脚跟。
罗成把烟掐掉,抬脚往他后备箱走,伸手随便翻看几个,眼皮低垂,“嗯,就先这样,剩下的我来买。”
他起身后,又换成刘四栋往前,说:“可以,我给搬到你车上。”
刘四栋一边说一边开始上手,就在摸到他后备箱时,罗成突然出声喊了句。
“等会儿。”
刘四脚底停住,回头看他,“咋了?”
罗成单手叉着胯站在台阶上,往他手上看了眼,随后目光流转到他车内,“你那能放吗?”
刘四栋挤眉,不明白他啥意思,“你不带回去?”
“嗯。”罗成说;“我那不方便,你这要是没空就先找个地方留着。”
彭致垒还没走,右侧屋子腾不出地方,院子和车里更不能放,他怕被梁韵发现。
刘四栋倒是没什么问题,“我都行啊,就放车后头呗,反正这段时间都干你的活,就当服务到底了。”
“别得了便宜,还觉得不占理。”罗成见他拎着绳索又折回去,嗤笑,“我给你多少自己心里清楚。”
刘四栋无赖地笑,还算实话实说:“嘿嘿,你给我再多我都不嫌多啊!”
“行了,少废话。”罗成没时间和他扯皮,见他办事还算靠谱,这些小事也就没计较,“存好了就行。”
“没问题。”刘四栋多问了句:“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片响沉默。
罗成手从车门把拿下来,想了想,确认了一遍,“确定后天走?”
“对。”刘四栋想都没想就答他,“票都买好了,他老婆带孩子坐火车走,就剩他一人在这,到时候事情就好办了。”
先前在车上的时候,刘四栋已经给他汇报过,陈远德老婆不愿每天在小破屋住着,要先带孩子回宁夏,让陈远德自己在这等最后一笔尾款。
两边空旷,路口偶尔驶过几辆车。
罗成迟疑了会儿,才道:“那也快了,等他家人走了,还按原计划行动。”
刘四栋扯嗓大笑了几声,甩上后备箱,玩味地说:“终于来正经的了,这一周净弄这些,差点没把我憋死。”
罗成睨了他眼,声音渐沉,“我说什么你忘了?”
刘四栋止住脸上的痞样,语气不大情愿,“跟你干个活真憋屈,这个不让做那个不让做,这样还找我干嘛!”
罗成倏地笑了,难得带着点讽刺,“给的多,做得少,还矫情上了?”
刘四栋不吭声了,毕竟拿钱做事的人,多少是得听雇主的话。
不过有一点他确实没弄懂罗成什么意思,他只让他查行踪,替他做准备,其余的都不准经手,最重要的是他从没有提过什么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
所以刘四栋好奇,试探着问:“你想做到哪一步?”
罗成两手插兜,立在台阶边缘往路上看。
良久,他偏头说:“不让你做这么多,是为你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话落,身边吊儿郎当的男人愣住了。
刘四栋走江湖这么多年,碰到过刁钻的,暴躁的,难缠的等等花钱找他办事的人,但还是头一回,遇到个头脑这么冷静,且做事目的性直白的男人。
还有刚刚那句话,也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说,他这种刀尖舔血不怕死的亡徒,给钱什么都能做得人,烂命一条。
能听到这么一句稀奇的话,就算是再不当人的畜生,心里难免是有点触动的。
“行啊。”刘四栋看着他,呲牙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到结束之前我都听你差遣咯。”
“嗯。”
罗成兜里的手动了动,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转身往往驾驶座踱步。
他回头,不忘提醒一句:“这两天把地方定了,我要过去看。”
刘四栋从台阶上蹦下来,喊了声:“放心,到时候给你手机发过去。”
“好。”罗成往车方向走。
“嘿!去喝一杯啊。”刘四栋看他转身要走,冲他喊一声,咧嘴笑:“每次跑这么急,急着抱老婆啊。”
罗成双腿顿住了,回身看他。
“去不去啊。”
“不了。”
半响,他平静道:“她在家等我。”
车子启动,留下一屁股尾气。
刘四栋望着急速拐弯的车影,啧了一声,“...真奇怪。”
罗成脚底的油门逐步踩紧,本想看了道具就回去,结果多说几句耽误了时间。
他这几天没敢回去太晚,主要怕梁韵担心,也怕她怀疑。
一条路畅通无阻。
小院内,一切祥和。
客厅里仅留下女人的身影,微微低着头,门缝风吹过,一缕发丝从耳后垂落。
半边暖光铺在女人的面上,格外的寂静。
梁韵忽然睁开眼,转向门口的动静,顿了几秒,缓缓说:“才回来么?”
罗成心瞬间软了,轻着步子坐她旁边,沙发下陷,一只手握住她手背,低声说:“...怎么睡在这。”
肩膀一侧的手机还亮着屏。
梁韵慢慢抬起笑,摇了摇头,“玩着玩着就困了。”
罗成看过去,再抬头时,她又道:“我们都吃过了,给你留了一点,等会儿加热下就好。”
“他们人呢?”
刚刚路过院子,没见到两人房间的灯亮。
“没什么事。”梁韵平静开口:“收拾完去散步了。”
罗成手下紧了,心里扯着疼,他甚至都没法像普通情侣一样来对待这份感情。
这几天无论他什么时候出去,什么时候回来,梁韵都没有多问过一句,出门前,她一如既往的睡着,等回来时,她就会坐在沙发上等他,柔和笑着说话,不带有任何的质疑。
罗成把羽绒服脱掉罩在她身上,手下动作很轻,但喉咙一阵发涩,“下次回屋里,不要在外面等我了。”
她太坦诚,而自己又太阴暗,他甚至想让她多问点什么,再多问一点,也好过彼此折磨。
梁韵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她微微起唇,“罗成...”
两人都缄默了几秒。
罗成没有等到她要说出的话,但肩膀上添了几分重量。
梁韵把头靠在他肩上,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忍在心里几天的,还有今天纠结的,她都很想和他好好聊聊,但怎么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两天,梁韵隐约觉得什么不对,他每天只做同一件事,时间也算的很准,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家,连每天的神情都是同一个模样。
她忽然想到那天晚上,罗成亲口承认的自己在找什么人,又加上史芸跟她说过的一些话,让她心里逐渐产生怀疑,怀疑他每日的行踪,怀疑其中的隐情。
但幸运的是,中午在巷子出口,她很意外的碰上一个人。
梁韵原本只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但走过后,脚底越来越迈不动,等再回过头时,那个人的视线也望过来,两人好像心照不宣的想到了同一件事,最终还是那个警察走到梁韵面前,简单寒暄了几句,才想起前来的目的。
石永波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梁韵现在内心最纠结的。
他说:“梁小姐,请问改天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请你坐下来聊聊。”
梁韵心里清楚他要聊什么,两人之间除了罗成,好像没有任何的交集,但她也清楚,罗成一直隐瞒的,或许眼前这个人能给出一些答案。
只是,她不去确定的一点,如果她与那个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会不会是对罗成的一种背叛,毕竟在鲜有的两次见面中,一次是争吵的诀离,一次是沉默的忽视,所以她不清楚两人之间是否还有未解决的矛盾。
“怎么了,想说什么?”罗成垂眸看了眼肩上的女人。
梁韵忽然问:“你说你要找人,但那个人找到了么。”
夜很幽静,也很深邃。
良久,她听到罗成说:“找到了。”
“这个人对你很重要么?”
罗成后脑抵在沙发靠背上,沉声回:“重要,很重要。”
“那你这几天都...”
“梁韵...”罗成握着的手渐渐升温,不再上冷冰冰的温度,他低声:“我明天不出去了,就在家里。”
梁韵嘴角浅弯,她觉得罗成在哄她,也知道他肯定有事,而她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他的进程。
“不用,你有事情就忙。”
“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罗成忽略了她的话,转声问:“是想在家还是想出去走走?”
梁韵抬起头,盯着他黑眸,半响,才慢慢回他。
“明天再说吧。”
罗成张张嘴,想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他有种莫大的预感,这种日子要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而他们的日子,好像也快走到头了。
……
遥远的天际抹出淡淡的朝晖。
白团飘过,若隐若现。
房间的窗帘映上一缕薄薄的晨光,悄然滋长在边角的缝隙中。
梁韵微微偏过头,听着枕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凝望片刻,才清醒的确定他今早没有走。
视线里,男人侧脸的轮廓干净利索,眼皮下有淡淡的阴影,指尖覆上去的那一刻,罗成几乎瞬间睁开眼。
梁韵没动,悬在半空中一两秒,笑了笑,才轻轻落下,指腹刮擦他眼底,“醒了?”
罗成后背对着窗,侧身揽过她,重新合上眼,“嗯。”
梁韵顺着棱角往下摸,停在下巴上,胡茬有点扎手,她仰头亲了下,慢慢说:“我今天起的比你早。”
罗成闻声,默默笑了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脖颈间,“这也值得表扬么。”
他睡了一个很长的懒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在这场梦里,几乎是幸运的。
他拿到了想要的结局,也得到了深爱的女人,梦里所有的感官都那么清晰,清晰到他想就此沉沦,他不愿意睁开双眼,不愿意重回令人窒息的现实生活。
然而...还是回来了。
幸好醒来这一刻,看到的还是幸福,即使是短暂未知的,也好过深沉黑暗的。
梁韵抱住他,忽说:“感觉很久没有睁眼就见到你了。”
罗成心底泛酸,就像这句简简单单话,他都没有办法回复,他想说再等几天,等结束后一切都会好
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不会有这种结局,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这场虚幻的梦境也就结束了。
“你有没有...”罗成声音低沉,“你想去哪里么?”
梁韵没理解到意思,以为他是受彭致垒和史芸的影响才说的这句话,摇摇头,故意道:“我不喜欢散步,太冷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想带你...”
她说:“要不去商场吧,来了这么久,你还没陪过我逛这边的商场呢。”
其实梁韵只想简简单单的和他一起待在小院里,不过他提出来了,那就走一走也无妨,更何况在这个地方,他们好像真的没有单独逛过商场。
罗成的思绪被她打断了,很快接上她的话,“好,听你的。”
梁韵低低笑了声,“我要去的地方多着呢,你都能陪我去啊。”
屋内只剩两个人的耳边声。
顺带着铁门锁孔的作响,一关一合。
随后是小院踏着步子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最后消时在另一道门里。
罗成缄默几秒,看进她眼眸,“你说,我听着。”
“草原你还没带我去,蒙古包也没住,还有那个最著名的呼伦贝尔也没看到。”
罗成笑,“你就记得草原蒙古包了。”
“还不是没见到。”
罗成俯身亲她一口,“大冬天的上哪看草去。”
“哼,那你别问。”梁韵偏过脸,躲他。
罗成好好说:“除了这边,还有别的地方吗?”
梁韵根本没有想过,只是随口说的,但见他目光灼热,才静下心思忖了片刻,“像...云南,西藏新疆这些吧,应该还不错?”
罗成轻轻笑了,“你想去的地方不知道好不好?”
“我又没去过,都是以前刷朋友圈见同事发的。”梁韵喃喃道,白了他一眼,“你去过?”
罗成好笑地摇了摇头,没出声,心里渐渐有了答案。
两人又躺了会儿。
横在梁韵胸口的那只胳膊动了动,罗成撑起身,拍了拍她腰轻声问:“早点去,中午带你在商场吃点,不做饭了。”
梁韵思索了下,点点头,也利索的随他起身。
他动作很快,等穿上鞋一身齐全转身时,梁韵才开始反手扣内衣。
罗成绕到她那一侧,失笑俯下身,抬手从两边穿过,胸前一紧,轻松扣上了。
梁韵嘀咕:“不用你...”
罗成没应她,也许是觉得她太慢了,也许是故意享受做这些,他从衣柜里将她毛衣裤子翻出来,全部放到她腿上。
话虽这么说,但手下的动作却一步没停。
梁韵就着他递过来的衣物一件一件往身上穿,罗成慢慢笑了。
等洗漱收拾完后,他才拉门出去。
客厅里沙发边上的两人听见动静,目光诧异地看过去。
彭致垒先是震惊了一会儿,随即蹙紧了眉头,把手里的包子放回盘子里,难得讽刺道:“哟,看来今天不忙啊,怎么走这么晚?”
罗成手还抵在门板上,回头看了眼梁韵,没吭声。
史芸也没弄懂两个人什么情况,只是用垂在桌子底下的手去示意彭致垒。
很快,梁韵从后面跟着他一起出来。
场面静了几秒,好像明白了什么,梁韵笑笑说:“我让他陪我去商场,等会要一起去么。”
史芸打着圆场,起身拉她坐下,语气自然,“不用啦,你们好好过二人世界吧,刚刚垒哥去买了早餐,快坐下一起吃啊。”
其实彭致垒不想这样,但他气,所以没忍住。
这些日子,白天基本没怎么见过他人影,想等到晚上和他好好聊聊时,人也直接回了自己屋子,他又不好意思去打扰,所以真的弄不清他到底在做什么。
“好。”梁韵拉了下罗成,对史芸说:“谢谢。”
“哈哈,反正垒哥起的早,闲着没事做嘛!”史芸尴尬的想咬牙。
彭致垒嘴坏,只是呛他一下,说完后又觉得自己不顾他面子了。
板凳一踢,从厨房端出一碗咸汤,碗底啪的一声,砸在桌面上。
他不咸不淡说:“剩一点,都倒给你了。”
话落,罗成睨了眼。
史芸咬上一口包子,随口问:“梁姐你们中午回来么?”
梁韵说:“应该下午吧。”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们要用车么?”
“不啊!”史芸笑,“我们今天哪里都不去,在家等你们!”
梁韵弯唇笑笑,“好。”
另一头的两个男人沉默,没人说话,互相装看不见。
黑色越野缓缓驶入地下车场。
罗成踩上刹车,等解开安全带后,见她还是同个动作。
“做什么呢,这么入迷。”
梁韵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侧身朝外看,才察觉已经到了地方。
梁韵盯着他笑看几秒,故意打哑谜,“不告诉你,快下车。”
罗成见她快速收了手机,去推车门,不免好笑道:“能下去么?”
梁韵顺着他视线往下看,见他手抵在卡扣上按着,怪不得怎么都扯不动。
她冷笑:“就是你使的坏。”明明解了安全带,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罗成忽然倾身,抵近梁韵脸庞,她今天穿了那身新羽绒服,暖白色衬出几分柔和,目光停留了几秒,微微下沉,碰上她的唇。
梁韵愣了愣,还没等到触觉变热,他又撑起头望着她。
罗成摸了摸她唇角,轻声笑了,“化妆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化妆,但梁韵还是被他视线烫到了,浅浅别过脸,低低地回,“嗯。”
罗成嘴角的笑容大了,眸光深邃,依然笼罩在她上面。“做什么。”梁韵被他盯得不自然,说:“很奇怪么,又不是第一次见。”
罗成说:“很好看。”
“就淡妆而已...”她不喜欢他要亲不亲的样子,伸手推他。
罗成分不清什么是淡妆浓妆,只是刚刚去亲她时唇上很顺滑,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应该是她涂的唇彩。
“你还走不走?”梁韵又推了一下。
罗成沉沉地笑出声,卡扣上松了劲,安全带顺势滑了上去,另一只手攥住系带,轻轻回到她耳后的位置。
“好。”
十一点钟的商场人不多,没多少闲逛的,都是直奔着楼上餐厅的。
两人毫无目的性,就在一楼随便逛了逛。
蓦地,罗成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声。
他先前给刘四栋去了条消息,这会儿是回他的那句话。
他打开看,上面就简单一句话:地方挑到了,郊厂的废弃仓库,目前最合适的地方。
罗成想,这应该是算后一个环节,所有为这一场做的铺垫,准备,到这就算是结束了。
“这个怎么样?”
罗成倏忽转头,默默收了手机。
“还不错,你喜欢就好。”
梁韵眯了眯眼,说:“罗成,你真的很敷衍,明明都没有看。”
罗成抬手,蹭了下鼻梁,“我正在看...”
梁韵也不是很在意,说:“这个是挂在你车上的,流传说是保平安。”
罗成接过她手上的玉葫芦,打量了片刻,左手指腹刮擦了几下,随后笑了,他还给导购,客气道:“谢谢。”
梁韵一脸茫然的被他牵着出去。
“你不喜欢?”
走廊前头过了辆清洁车,罗成让她站到里侧,偏头说:“傻姑娘,挑了半天就选了这个?”
梁韵不懂这些,只是碰巧走到了这家店,看到玻璃展柜的葫芦下意识地想到了寓意。
罗成拇指轻擦她手背,“这种东西不能在这里买。”
“怎么了。”梁韵微微仰头,开口,“看着不像假的啊。”
“没说是假的。”罗成弯了弯唇,说给她听:“想买这些最好专门去市场看,找个懂行的人,不比这强?”
梁韵不说话了,半低着头。
罗成垂眸去看她,静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到什么,嗓音微低:“没事...不用给我买,你相信这些?”
穿过人流,两人散步似的上到了四楼餐厅。
梁韵说:“不是相不相信,总觉得你车上空荡荡的,买一个挂着也是好的。”
其实梁韵说了谎,她这些天有意无意想起史芸提到的那场车祸,包括与这些相关的,都不自主地浮现在她脑海。
那天她去超市,打了辆出租车。
司机见她一直盯着镜子下的挂件,问她是不是喜欢,梁韵点点头,不免想多了解点。
罗成没再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商场是弧形状,他带梁韵沿着店铺门口一一走过,最后进在了一家火锅店。
那是他们从乌兰察布在一起之后,深夜里吃的第一家餐厅,同一个味道,不过是分店。
或许从哪开始,就该从哪结束。
两人在里头边吃边聊,待了一两个钟头。
再出来后,梁韵借着去卫生间为由,让罗成在扶梯口等她,她趁着中途的空隙去了趟同一层的一家照相馆。
扶梯出入口,摩肩擦踵。
半边玻璃的围栏下,每层楼的人群相伴而游,三三两两的勾笑前行。
罗成插着兜,垂眸往三楼看。
游乐场的门口人头攒动,队伍排成一条龙。
那人抱着女儿站在中央,嬉闹玩笑,没多会儿,任由孩子攀爬骑到脖子上。
周围声音纷纷消散,人影渐渐淡去。
罗成的世界里,只剩下在那个空旷楼层站着的男人,仅仅是他们两个。
倏忽间,罗成后背被撞了下。
“啊...抱歉抱歉...”一个姑娘刹住脚步,讪讪的笑,“我赶电梯,不好意思碰到你了...”说完后,急匆匆的迈进电梯,奔着朝下走。
罗成恍惚中醒来,乱如麻,四周又恢复之前的喧嚣声。
女孩调皮的乱扭动,从那人脖子上欲欲下坠,男人脸上带着慈笑,把孩子抱下来。
或许真的有什么感知力,那人不经意间撇头,两人目光对上。
随后,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仅仅只有一眼,陈远德立刻回忆出什么。
罗成居高临下盯着慌乱的男人,没动,依然立在楼上的半边透明玻璃旁。
三楼。
“爸爸,你在看什么啊。”
陈远德骤然转过身,几乎不敢置信。
不相信,也不敢承认。
男人眼神狠厉,这一瞬间,所有曾经想要抛弃扔掉的,噌噌从大脑里奔涌冒出,陈远德不敢抬头,不敢回身,他不确定是不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又等了几秒。
小女孩不耐烦地摇了摇他胳膊,“爸爸,你怎么不不理我呀。”
陈远德忽被唤醒,他微微侧过头,顺着刚刚角度朝上瞟,想确认是不是那人。
罗成把下面的一切尽收在眼底,笑的阴凉,笑那人的慌乱,静静等待着这场即将爆发的骤雨。
陈远德陡然抱起女儿,拿上地下的背包连连朝着走廊另一侧小跑,步子越来越紧,越来越快,最后逃离在罗成的视线里。
罗成勾了勾唇,这不是他第一次见陈远德,自从有了刘四栋的帮衬,他早已跟着摸清楚他每日的动向。
只是这一次,一上一下,不过十米远,这么短而直的距离,让他血液不自主地燃烧沸腾。
“看什么呢。”
梁韵的声音蓦地出现在身后。
罗成转身。
梁韵轻轻擦掉手上的水珠,又问一遍:“看什么好玩的了,笑这么开心。”
罗成攥过她双手,接过她手中的纸替她擦掉,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就遇到了个人。”
“没打招呼么。”梁韵被他牵着下楼梯。
“今天不是时候。”
又拐下去一层,是女装区,周边颜色明显都变明亮了。
梁韵随口问:“那要改天约么?”
“...嗯,可能吧。”罗成回答的模棱两可,岔开话题,握了握她手,“怎么去这么久。”
梁韵眉梢微弯,她没着急拿出来,应付道:“你想我多快啊。”
罗成扯唇笑了笑,“...好,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