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隐隐泛白,远处的轮廓被曙色勾勒绘画,朦胧显现在窗户缝隙里。
床头闹钟嗡嗡震动,梁韵伸出胳膊,划开看了眼。
昨晚罗成问要不要起早点儿去吃早饭,她想也没想,一口应下来。
但这会儿贪恋被子里的温度,有点舍不得起床。
梁韵胳膊缩回被子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头有些昏沉。
又懒了会儿才坐起身,反手扣上内衣,下床。
酒店很新,装修风格也挺新颖。
梁韵洗漱完擦干脸,静立在洗手台面前,盯着黑色岩板上的梳妆包,默笑了下。
七点半。
罗成准时来敲门。
门打开,罗成眼神滞了下。
梁韵今天画了一副精致的妆,比起前些日子的素面,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不过她脸白净,画不画,模样差别不大。
梁韵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不自觉抬起,摸了摸脸,“怎么了吗?”
罗成摇头笑笑,说:“没事。”
梁韵敞开了门,对他道:“我拿一下包,稍等一下。”
罗成没进,半倚着门框,“不着急,你进去拿。”
再次进电梯,已经是十来分钟后的事。
罗成暗暗笑了,永远不要相信女人的‘等一下’,他以为转身拿个包,顶多十来秒的事儿。
但梁韵,整整拿了十分钟。
他先是见她去找包,随后进了卫生间,以为是拿点什么东西,结果进去后没动静了,又不能是上厕所,没关门,等了会儿,还是耐不住好奇,边朝里走边出声喊她。
在里面描眉呢。
出来后,接着就看她去开行李箱,翻了半响,装了一把伞。
罗成疑惑,这种天气还需要遮阳吗?
事实证明,是不需要的,这一把伞,梁韵一整天都没有打开过。
车子开到一条长街入口,停不进去,两人下来走了一段路。
“你要带我去哪里?”
这条街挺长。
罗成要带她去一家当地人都常来的店,视线挪到她面上,“怎么,累了?”
梁韵不吭声了,有点冷。
她今早已经把最厚的衣服翻出来了,这次出行,本没带多少衣服,但这里要远比她想象的冷。
陡然间,打了个喷嚏。
罗成低头望她,“感冒了?”
“应该没吧。”她没当一回事,又问:“还有多少路?”
罗成盯着她通红的鼻尖,往下看,一身灰色的暗格大衣,也没多厚。
“五十米左右吧,不远了。”
“好吧。”梁韵把手缩进口袋里,
罗成只当她是嫌累,呢喃说句:“体力真不行。”
她还未开口,口袋里的铃声突兀响了。
没走出几步,罗成回头,梁韵停在先前的位置,盯着手机屏幕蹙眉。
“怎么了?”
“哦,没事。”
梁韵浅笑了下,摇摇头,走快几步跟上罗成。
进了店,两人挑了个靠拐角的位置坐下。
罗成要了两碗羊杂碎,点了四个焙子,两个牛舌饼。“点这么多做什么。”梁韵喊他。
“就这些。”罗成对服务员点头,又对梁韵道:“放心,能吃完。”
梁韵白他一眼,大清早谁肚子里存这么多。
她没再管,随他去了。
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梁韵下意识开口:“你不是不吃内脏?”
“是不喜欢,不是不吃。”罗成用筷子搅拌几下,先尝了口,回她:“这家味道不错,快尝尝。”
梁韵咕哝他一句:“真奇怪。”
罗成没理,筷子虚点了点焙子,“把这个放进去,一起吃。”
“嗯。”
味道确实不错,小半会儿,梁韵碗里见了底。
罗成速度快,放下碗,问她:“今天想去哪,早去会儿,路上不堵车。”
话落,他又补了句。
“别说都行,别说都听我安排。”
梁韵失笑一声,她还没开口,罗成似乎就猜到她下一句是什么,“你怎么知道。”
女人嘴角勾出晃晃的笑,带着一丝明媚,看进罗成眼底。
几秒后。
罗成哼笑:“胡乱猜的。”
梁韵笑,微微起唇,余光瞥见桌子上的手机闷声震动。
罗成视线跟着看过去。
短暂的静默。
梁韵似乎没有要接听的意思,眉眼间隐现出不耐烦神情。
声音锲而不舍,停了几秒后,又重新开始。
“不想接?”罗成说。
梁韵觉得疲惫,勉强撑了下笑,拿上手机起身,“不好意思,你等我会儿。”
罗成没带什么情绪,嗯了声。
小街商业化不严重,许是天气太冷,没见到路上有多少行人。
梁韵淡声道:“喂?”
“是我,梁韵...”那边几乎是瞬间回话。
“我知道,高总,有什么事?”
高以泽拉开衣柜,手顿了顿,轻声说:“你还在生气?”
梁韵笑了一声,反问他:“你在说什么,高总?我听不太懂。”
高以泽换了句:语气熟络,“吃饭了吗?”
“与你有什么关系。”梁韵说:“有事说事。”
“那一下还没让你消气?”高以泽摸了摸后颈,冷笑一声:“可真够行的,下手这么狠,我又没怎么着你。”
梁韵见他还是这副模样,没给他兜圈子,“要是真怎么样了,你觉得你还能好好站着跟我说话吗?”
高以泽狰狞说:“你别给我太过分了,你他妈不就仗着...”
“别说那些话,我不想听。”梁韵打断,“我就当我休假,你也没给我打这通电话,那件事我不想提了。”
高以泽挑了一件藏蓝色西服,把手机重新贴回耳边,“好好好,那件事算我不对,我不该没有征求你的意愿,就强行对你不礼貌,算我错了行吗。”
梁韵语气平平:“我们就是上下级关系,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的了,我希望你以后理智一点。”
“你他妈还知道上下级关系,我是上,你是下,那你每次见我都什么态度。嗯?”
梁韵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高以泽,你算是带我入行的师傅,我不想跟你撕破脸皮,也不要在想那些有的没的。”r>电话那头,男人声音有些低沉,“你都和那男人分手了,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
“高以泽,我对你,最多就只有感恩。”梁韵叹了口气,说:“你领我入行,教我做产品,我确实是感谢你,但如果你一直这样纠缠,最后一丝情分也快被消耗完了。”
男人沉默了会儿,换了个话题,问她:“你现在在哪?”
“托你的福,停职后休息一段时间。”
高以泽着急开口:“不是我,是我爸这么做的,我当时住院,根本没去管理过公司的事。”
“不重要。”店铺里有人推门,梁韵向后挪了一步,往墙边站了点:“总得有一个人为那件事负责。”
高以泽对着镜子系领带,开口说:“你别担心了,我会跟我爸说的,本来电池爆炸也不是你的错。”
梁韵呵笑一声:“我是负责人,除了技术人员,剩下的不都得我来承担吗。”
“梁韵。”停了几秒,高以泽想了想打这通电话的目的,靠坐在储物柜上慢慢道:“下周一公司开会,我听我爸意思可能要人事调动。你服个软,我就把这事摆平。”
梁韵终于明白这通电话的意义了。
她犯了两个错,作为领导,项目出了问题,高层要拿她开刷,作为员工,动手打了上司,她要为此负责。
这两个,无论是哪一点,对于公司来说都是一层丑闻。
“高董本就看我不顺眼,想用这事来警示我,你出面有什么用?”
她抚了下额,头有些晕,怎么说他都不会明白。
高以泽满不在乎,还是那句话:“你不用问,我会解决。”
梁韵没说话,一阵冽风刮过,手快冻得没了知觉。
等不到答案,高以泽拿上车钥匙,语气带着点自嘲:“我也没那么差吧,就这么让你看不上?”
“没什么事我挂了。”
“你是不是有人了?”高以泽问。
沉默了几秒。
顷刻间,梁韵眼前浮现出一张面孔。
不爱笑,不爱说话,眼神阴恻,怎么看似乎都不是合适的人选,太危险了
梁韵没回这句,只是说:“就这样,我希望回去后,你和我能保持从前的关系,不要越界。”
高以泽简直气笑了,“你这女人,真不识好歹,别到时候说我不帮你,给你机会了,你自己不要。”
梁韵不再与他废话,直接从耳边拿掉电话。
从实习到正式,最后升职,她一直在一家公司,做同一份工作,这也是梁韵觉得,无论现在有多苦楚,都没有选择离开的一个原因。
她必须要想一想今后的打算了。
夜晚。
窗帘拉上一半,城市的灯光扑朔迷离。
男人手垫在脑后,仰靠在床板上,视线掠过指尖上头的飘渺烟雾,落在沙发上的女士挎包上。
罗成抽了一口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从上午梁韵打完那通电话后,就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下午带她逛了几个地方,也都没什么兴致。
傍晚,梁韵突然说有点累,想回去休息。
罗成只盯了她半响,没说什么,最后点头同意。
后半程路上,梁韵一直合上眼靠着座椅,等他停完车再折回去,电梯口已经没了人影。
罗成将烟头按灭在玻璃钢里,摸出电话,手指顿了顿,最后还是点了进去。
响了很久,一直处于拨号中,就在罗成以为她不会接,那边却通了。
“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