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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朔朝踏进灵之谷,便看见了兰玥。

  兰玥望着她,眼里满是担忧。

  她就站在谷口,很近的地方,方才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

  虽然担忧不已,可不敢拦,就连问询也是小心翼翼的。

  “阿朝,你,你不管他么?”

  “我管他干什么?”朔朝疑惑。

  “可,可就这样丢下他,他属实危险,我能感知得出他的气很是虚弱,万一我们丢下他不管,他说不定会没了命……”兰玥试图劝她。

  “关我什么事?”朔朝仍然冷漠,她不是故意假装,是真对镜辞死活没有一点在乎。

  毕竟仇人罢了。

  而且,她也不觉得镜辞会因为这点伤真死在这里。

  “阿朝……”

  见兰玥还试图劝,朔朝平淡看了她一眼,开口打断她说:“他是你师尊,又不是我师尊。”

  兰玥才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脸上也终于盈了笑:“我知道了,阿朝,我,我会把他安顿的远远的!等他一醒我就赶他走!”

  “随你。”朔朝说完,直接越过人走入灵之谷内,不再搭话了。

  兰玥快步来到镜辞身边,将人扶起来,也连忙追了上去。

  对兰玥救人,朔朝也是无感。

  兰玥虽然在意她的想法,一定要来问个安心,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左右得了兰玥如何做。

  也是无所谓,反正恢复些,她就直接跑了,管别人做什么。

  ·

  “这里是曾教我医术的师父闭关修炼时的住所,师父早已出关,离开北苑了,这里也就空了下来,没人居住了,不过屋中一应物品皆是齐全的,等我打扫打扫,我们可以暂且在此处住上几日。”

  兰玥将朔朝带到山谷中一处临溪小院旁,打开竹门,将镜辞放在院中树下,对朔朝解释说。

  院子不小,四五间小屋围成半圈,足够他们住下。

  “你先前说的潺叶长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我去采。”朔朝问。

  “潺叶生于灵之谷寒涧内,寒涧内温度极低,几乎寸草不生,只潺叶能适应其中环境,凌寒独盛,你只要去看到便会知道了。”兰玥说完,又指了寒涧的方向。

  朔朝便出发了。

  她离开后,兰玥又走过来扶起镜辞,意欲朝屋内走去。

  镜辞已睁开了眼,被兰玥搀扶着站起来后,道了句谢,便自己朝屋内走了。

  先前的突然晕倒,是镜辞的试探。

  先前所说的虚弱与危险,也是兰玥看出镜辞假装后,故意说给朔朝听的,可她却没有半分心疼与在意。

  兰玥问:“师尊,那月老是不是故意诓你?”

  师尊不是个开玩笑的人,断然不会自己想出那种话。

  “我去看过,不是谎话。”镜辞说。

  “那……”

  “曾经是我。”镜辞解释说。

  曾经是他,的确是真话。但那线现在已然断了,也是真话。

  “所以师尊,是来找她续上那根线的?”兰玥问,“可我看阿朝的态度很是决然,您若是续不上了呢?”

  “也无妨,总归我还能跟着她。”镜辞淡然说。

  兰玥却有些看不懂了。

  师尊总是这样,情绪十分匮乏,总是让人难以琢磨。

  她忍不住问:“师尊为什么非要拦着阿朝?”

  就算不欲她去九重天寻仇,就不能委婉些说些好听的话,哄骗哄骗她么?

  这第二句兰玥自然是说不出口的,可心里直忍不住这样想。

  “九重天有致胜的法子,她不会有胜算,如此只能是去送死,我不能看她去送死。”镜辞说。

  “那你告诉她呀!”

  “……”

  镜辞未回答,只垂下眼眸。

  那个法子,牵扯出来的真实,对朔朝来说太残忍,若可以,他愿她永远不知。

  兰玥也是无奈,叹气说:“师尊啊,你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一早便带她回苍琅,又怎会有后来种种?”

  镜辞缓缓闭眼,沉声应道:“是我的错。”

  希望,他还来得及认错,还来得及补偿。

  ·

  灵之谷寒涧。

  的确如兰玥所说,是一片几乎死寂的深潭,却盈着一层薄薄的寒雾,很冷,落在人身上像是层薄冰,又很快化成水雾散掉。

  但此处气温实在是太低了,寒雾消散一片又很快补上了。

  灵之谷内生长着各种灵药花草,尚且温暖,但靠近寒涧,能明显觉出冷意,根本找不错地方,且此处的确只生长了一种植物,在寒涧之上,漂浮着的巴掌大小的圆圆的叶,叶端细细密密的绒毛肉眼可见,也大约是它能独盛于此处的原因。

  这应是兰玥口中的潺叶了。

  朔朝抬手,红色的气在她掌中凝聚。

  那不适感也同时出现,冲击着她的身躯,但次数太多,她已然习惯了。

  凝气成剑,她握着剑一挥手,剑气横扫过寒涧,漂浮着的一层潺叶纤细的叶茎被斩断,悬于空中,朔朝又散了剑,化以气托着潺叶聚集,飘至朔朝面前。

  朔朝再动动手指,潺叶便尽数落入她背着的竹筐中了。

  虽使用术法时还会不适,但她控气的能力,和术法的运用能力,已比记忆里寒霜渊内那几年娴熟强大许多,大约是先前被幻境所压制的力量在逐渐恢复的原因。

  希望这一筐潺叶,能让她更强大些许。

  朔朝思索着,背着竹筐转身,还未走出几步,她忽然敏锐的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中多了一些异样的存在。

  这异样她本该陌生,可偏她清晰记得,几度以血饲剑,被剑身疯狂吸食血液至快要控制不住时,她周身所流露出的气,便是这种感觉。

  那时,她听到身旁那些将死之人,称这气为魔气。

  仙魔两族泾渭分明,互不侵扰,若有贸然私访,一经发现,便是事故。

  灵之谷地处仙界,此处出现魔气,属实诡异。

  朔朝便不得不再度提高警惕。

  她又走了几步,那魔气也跟着她的方向缓慢动着,显然目标是她。

  无需再多确认,朔朝当即引剑一个闪身,朝魔气最浓处攻过去。

  剑光交错,一柄短刀接住了她的剑,被她从魔气中逼退出来。

  那人一袭深色衣装,见已被发现,后退几步收了短刀,魔气聚成一双黑羽,羽翼落在背上而后很快隐藏消失,周身气泽也被尽数收敛。

  那人不欲和她动手,也是怕她误会,极快速的朝她单膝跪下,恭恭敬敬喊了句:“少主!”

  朔朝望着他,并未因他这态度放松警惕,手中长剑仍紧紧握着,只是斜于身侧,不再发难。

  “你是什么人?”她问。

  “禀少主,属下名唤枳淞,隶属魔族炎影卫,月前,尊上听闻少主您冲出仙界封印,特命属下秘密潜入仙界寻找少主,将您带回魔族。”男子答。

  魔族,少主,炎影卫。

  还是头一次,有人提及有关她身世一事。

  朔朝自有记忆以来,就跟着镜辞去了九重天,前几年她都在虔心追寻仙道,和阿娘努力活着,后来便直接被困缚至今,还从未闻听过任何关于魔族的事,故此眼前这些,听着都是陌生。

  但,她体内有魔气,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阿娘也曾告诉过她。

  阿娘说,这是她体质特殊的缘由。

  仙魔两族交恶,若她体内魔气被人发现,一定会招来祸端,阿娘教她术法,并再三叮嘱她一定要藏匿好自身魔气。

  于是她平日里用术,生出的都是仙气,只有被逼至绝境,欲燃了性命杀尽眼前人时,才会不受控的生出魔气。

  但阿娘也不曾和她详细解释过,为何她体内同时存有仙气与魔气。

  “你怎知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她对眼前人仍有防备,问道。

  枳淞起身,朝后退了十步之远,然后,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枚血玉玉环,由深青色长绳挂着坠在半空。

  他握紧长绳,一步一步,缓慢朝她走近。

  靠近十步之内,那平平无奇的血玉环竟开始生出红色的薄薄的烟,越是靠近,越是浓郁,就像是她每次施法,绕在周身的仙气一般。

  枳淞重新走到她面前,再度跪下,双手奉上,恭敬呈上那枚血玉环。

  朔朝接过,有些诧异地望着那血玉环。

  “少主出生时,尊上取了您的心血,炼成此血玉环并赠与您,您幼时,尊上又送您去仙界历练,这枚血玉环暂且留在了魔族,如今终于物归原主。我虽不识少主,这血玉环却识得,它由您心血炼成,只要靠近,便会有感应。”枳淞解释说。

  朔朝抚摸着那血玉环,鲜红的气绕着她手指,却是温顺熟悉,的确是她的气。

  “看来你所说不假。”

  “属下不敢有任何欺瞒少主。尊上命属下来寻少主时,便下了一道令,属下今后的唯一使命,便是誓死守护少主。属下在仙界寻觅多日,今日终于得见少主,从今以后,属下唯少主之命是从,愿誓死忠于少主。”枳淞当即立誓。

  朔朝却只是打量着他,问:“照你这么说,魔尊便是我的父亲,那我父亲的命令,到底是让你誓死守护我,还是让你带我回魔族?”

  “尊上的命令,是找到少主,誓死守护少主。但,您是魔族的少主,您,不回魔族吗?”枳淞疑惑。

  “不回。”朔朝说的果断。

  “这……”枳淞惊讶开口,又很快压下情绪,服从道,“属下明白了。就算少主不回去,要留在仙界,属下也定会寸步不离守护少主,请少主放心。”

  “寸步不离就不必了。这里是仙界,你与我不同,这一身魔气很是晃眼,这几日你最好寻个地方躲避起来,免得被周围的仙者感知到。我会在此处停留七日,七日之内,我会再来找你。”朔朝说。

  她身边若无人,难免被动。

  这男子虽不能完全轻信,但也不是不可信。

  “是。”

  枳淞应下,摊开手掌,化出一截半指长的,纯白色的树枝模样的枝干,连着同样的深青细绳,再次递与朔朝。

  “请少主收下此物,当少主需要属下之时,以术法催之,无论少主身在何处,属下定会立刻出现在少主身边。”

  朔朝接过,握在手中,忽然,她又感知到陌生的气,正在快速逼进。

  “是仙,你快走。”朔朝吩咐。

  “那少主你……”

  “你走的越远,对我越有利,快走。”朔朝再次催促。

  “是。少主,若您应付不来,一定要唤属下。”枳淞快速说完这句话,迅速从她眼前消失。

  几乎是在魔气彻底远去的同一时间,那陌生的仙气赶了过来。

  朔朝不紧不慢将枳淞给的血玉环挂在脖子上,又将那截树枝环在手腕间,平静背起竹筐,朝回走。

  不过走了一步,一个急匆匆的,比她年长些的陌生男子便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男子瞧着年纪不大,应是几千岁出头,周身仙气也瞧着纯泽,是资质不错,又勤于修炼的结果。

  朔朝只看了他一眼,继续前行,而那男子却挥手施术,挡了她的路。

  “瞧着眼生,似乎从未见过,你是什么人?怎会出现在这里?”男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