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试剑

  谢渊在离宫静养了半月,等到春日渐暖,他的身子半好了,才和苏怀谙一起回了禁宫。

  卧病期间他照常处理政务,起初苏怀谙日日前去陪侍,后来见他伤势初愈渐渐无甚大碍,加之时有大臣前来议事,她便少去了,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如果她没有在车驾内被谢渊质问的话。

  “王后近日很忙?”谢渊端坐在辇舆内,食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膝盖,当面问道。

  苏怀谙回想了一下,最近几日尽是些烹茶赏花、看书听曲的乐事,于是她绞着手帕小声说:“不……不忙。”

  “那王后这几日,怎么人影都不见?”谢渊凉凉地扫她一眼,问。

  因为想玩嘛,苏怀谙哀怨地想,春天诶,自由诶,关在屋里陪病号工作多没劲诶。

  她小声辩解道:“常有大臣来与陛下议事,妾实在不便打扰。”

  “王后在担心与文臣武将打照面么?”谢渊勾了勾唇角,微笑,“孤的王后如此美丽,世间谁人看了不会被折服。”

  可你的好大臣真的会揪人后宫干政的小辫子往我头上狂扣黑锅诶,苏怀谙紧紧捏着拳头,幽怨地想。

  *

  回宫后,苏怀谙当日便迁居了永嘉宫。

  谢渊拨了足量的兵卫戍守宫门,苏怀谙粗粗一看,嗯……比当日戍守无名塔下的宫卫还多。

  不过她对此心照不宣,没有提出任何异议,但私心里还是狠狠编排了他一下。

  好在永嘉宫实在华丽辉煌,宫人们将昔日沉月阁上的绫罗锦缎珠玉首饰尽数搬了过来,苏怀谙望着一片璀璨奢华的金灿灿的景象,短暂地忘却了烦恼。

  罗幕瞧着寝殿内新砌的镶金粉和珠贝的墙面,笑道,“昔日温美人得先王垂爱,御赐永嘉宫,也未曾用金粉和螺钿糊墙。”

  苏怀谙上手摸了摸墙面,哇,果然很奢侈很重工,在日光和烛光照耀下超美的诶><

  “这对紫玉手镯曾是娘娘最爱,先前被摔碎了,竟也被补好送了过来。”罗幕从妆匣中发现一对色泽温润的翡翠镯子,取出来呈给她瞧。

  嗯,有点印象,苏怀谙点点头,伸出手腕示意给她戴上。

  玉镯的断裂处被柔软的黄金包裹了起来,罗幕用丝巾覆手将玉镯给她戴上,紫色浓润透亮,果然很衬肤色。

  “这金饰的内壁上仿佛刻了小字。”苏怀谙举起镯子凑到眼前,却辨不出内容。

  “大约是些祥瑞祝福之语吧。”罗幕也看不明白,看字形是极其繁复的古文。

  苏怀谙心说有理,也没上心,只道:“我听闻附近有个小花园,不如陪我去逛逛吧。”

  宫中春花葳蕤,正是开到极盛的好时候,园中扫洒的仆妇还未曾见过王后驾临,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

  苏怀谙令她们平身。她的心情难得的不错,苑内花木如烟如霞,触目皆是景致。

  苏怀谙在园中赏花穿行了许久,又拐过一处宫墙,不想蓦地看到一座半角被焚毁的宫室。

  “那是哪儿?”她问,宫里竟还有任其残缺却不修葺的殿宇?

  罗幕迟滞了一刻,俄而低声道:“回娘娘,这是昔日先王后所居的长秋宫。”

  “你先前说永嘉宫曾是温美人住处,那这长秋宫便是中宫了。”苏怀谙遥望那座巍峨但残败的宫宇,大约是兵变时曾被波及,大火烧过的痕迹触目惊心。

  “长秋宫是旧时的中宫,如今娘娘在哪,哪里就是中宫。”罗幕正色道。

  “那温美人和其余妃妾,如今都……?”苏怀谙忽想起永嘉宫曾经的主人,姜王后尚有洛城可去,那其余人呢?

  她依稀记得原书中谢桀被扶持为北地王后不再受姜氏掣肘,不多时便纳了许多妃妾,尽管前方边境战事紧急,他却依然在后方吃香喝辣兴建宫室娇妻美妾环绕,很难说不是人间之屑。

  然而谢桀这人间之屑死得痛快,而被他强行纳入宫中的女子,却不知所踪。

  “奴婢听闻温美人等几位先王妃,只要是未曾忤逆陛下的,都被留了性命。”罗幕谨小慎微地说,“也许被拨去清冷宫室了却残生罢。”

  哦?苏怀谙颇为意外,谢渊此举倒很是仁慈。

  一行人继续在宫中闲逛,“再往前就是承景殿了。”罗幕说,“娘娘可要去见见陛下?”

  苏怀谙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原路返回。

  不过在当晚她准备宽衣就寝的时候,谢渊却主动来了。

  “这么晚了,陛下来作什么?”苏怀谙匆忙披上外衣,她的长发已散开在肩头,发间碎金钿头已尽数卸下,在灯下乌黑如墨。

  “给王后带了一件礼物。”他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剑向她抛了过来。

  苏怀谙抬手接下,却发现那并非他平日用的长剑,而是一柄格外纤巧的细剑,剑身轻盈波光流转,未开刃却已显凌厉之气。

  “泣雪……”苏怀谙仔细辨认剑脊上的刻印,“陛下又得宝剑了?”

  “传闻中的名剑泣雪早已不知所踪,这是孤命人仿照古书里的图样所铸。”谢渊卸下自己的佩剑,他今日带的却是一柄木剑,“王后喜欢么?”

  苏怀谙点点头,“多谢陛下。”

  “日后这便是你练剑所用。”谢渊说。说罢他手执木剑,用粗粝的剑尖挑起她手下松弛的剑身,“开始吧。”

  苏怀谙愣了一愣,谢渊反手一振将她手中的剑劈飞数米远,“王后还没准备好?”

  “下次遇到贼人,可未必会那么幸运。”谢渊持剑在她身侧绕行,如俯视被困的野鹿。

  苏怀谙用余光瞟见角落屏风下的剑,俯腰翻身一滚夺剑指向他,肩上的外衣倏然滑落。

  “陛下要教妾用剑么?”她举剑负隅而立,一步一步走向他,目光明亮更胜殿内的火烛,“妾求之不得。”

  两秒后……

  谢渊的剑锋贴上她的前颈,用木剑挑起她的下巴:

  “王后,死了,一次。”他负手而立,一字一顿地说。

  苏怀谙微微喘息,他出剑太快,快到她还未挥剑就被锁住了命门。

  苏怀谙握住他的剑,把它从自己的脖子前移开。她有点受伤,她知道自己羸弱,却不想已如此羸弱。

  谢渊扶住她握剑的手,转到她身后,“王后不必灰心,纵是最天赋卓绝的剑客,若无人指点,第一次用剑也难免笨拙无措。”

  铜镜中倒映出两人朦胧的影子,她的背脊几乎贴上谢渊的胸膛,双腿在木剑的纠正下调整站姿。他握紧她持剑的手,向镜中的倒影举起利剑。

  然后刹那间刺向虚空。

  倏忽间烛火跳跃,苏怀谙心脏一紧,感受到他锦袍下迸发的肌肉和力量,旋即他又松弛下来,换了一个姿势向前搅去。

  谢渊亲手向她示范了剑的数种击法,每一个动作都简洁、凌厉、优美,力道张驰如流水起伏。

  她恍惚想他杀人时是否也如此,起落间清光霜刃血舞满空。

  “王后不专心呢。”谢渊察觉到她在恍惚,停下动作问:“在想什么?”

  苏怀谙回过神来:“没什么,只怕自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将剑用得如此行云流水。”

  “孤幼年习武,方才熟能生巧,王后未免也太贪心。”

  “我就是如此贪心。”苏怀谙提剑离开他的掌控范围,随后转身振剑直击他的要害。

  谢渊却没有动,在剑锋抵上他皮肤的刹那,他举起手笑道:“王后赢了。”

  “没劲!”没劲没劲没劲!对于他放水的行为,苏怀谙气鼓鼓地扔下剑,怒目圆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