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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

  “陛下先前还醒着,许是服药后又睡下了。”白芥说,“不如娘娘就在此陪着陛下,陛下醒来就见娘娘,或许心情也会好些。”

  “大人不疑本宫会于陛下不利了么?”苏怀谙言辞讥诮,“本宫却不敢独自伴君左右呢,省得清清白白却叫人非议。”

  “娘娘这是什么话。”白芥躬身含笑道,“陛下于臣是君,于娘娘是夫亦是君,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难道娘娘所为不是为了陛下、而是为了一己荣辱么?”

  ?偷换概念是吧??苏怀谙差点被气笑了。罢了,她想,何必与一个狐假虎威的宦人多费口舌,她想杀人的心都快按捺不住了。

  她伸手探了探谢渊的鼻息和心口,呼吸起伏、心脏跳动有力,虽有些低烧、但生命体征倒是没问题,不像在给她下套。

  于是苏怀谙直接在床头的软凳上坐下,并未再与白芥多话,白芥见状执拂尘告退,顺手为她阖上了殿门。

  病榻上的谢渊依旧在沉睡,长而黑的睫毛微微颤动,偶尔呼吸急促眉心紧蹙,似乎在难受。

  苏怀谙轻碰了一下他的前额和脸颊,确实发烫,连嘴唇也干燥得像被灼烧过一般。于是她唤宫人取干净的水和软布,拿浸湿了一角的软布给他一点一点渡清水进去。

  虽然她对白芥确实很不满,但她也确实没想要谢渊死。

  你可别又病危了,她一边给他渡水一边说,你死了我也没法好过。

  给谢渊喂了小半碗水后,他的眉眼终于平静了些。苏怀谙自己也饮了杯茶,又觉得饿,便让宫人取些点心来。

  白芥也是不周到,终究是欺她孤苦无依后权微弱。苏怀谙想起那张假笑的脸,默默捏紧了拳头。可谢渊待她态度暧昧,加之家族立场不明,没有自己的势力终究是有王后之名也无王后之实。

  宫人给她奉上来两碟糕点,苏怀谙择了块色泽清新的薄荷绿糕点咬了口,然后……捂着嘴咽了下去。

  饿了一日,忘了这儿的食物有多难吃。

  糖在北地是稀缺物资,更遑论各种调料与烹饪手法,纵然北都宫中供上的已是最好的饮食。

  苏怀谙随意吃了几口不同的糕点,择一块还算能入口的咽下,姑且算是维持生命体征。

  谢渊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殿内烛火昏黄,把她清瘦独坐的身影映在帷幔上,莫名生出几分伤怀。

  如果自己没有穿书,此时想必正在生着暖气的家里裹着暖融融的小毛毯一边刷剧一边炫小甜点吧。苏怀谙不由悲从中来。而这里食物难吃天气又苦寒无比,自己还前途未卜,真是越想越难过,伏在谢渊榻上小声啜泣。

  宫人过来小声劝慰,却被她推开了,她哭得伤心,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心情。

  渐渐的,她感觉脑后覆盖上了一只手,掌心有茧,微微发烫,按着她的后脑勺轻轻揉动。

  唔?苏怀谙用被子擦了擦眼泪抬头,只见谢渊拧着眉,有点痛苦地撑开一条眼缝,嘶哑地说:“别哭了。”

  顿了顿,他又说:“吵。”

  苏怀谙眼眶红红地看着他:“那我走?”

  呵,连伤心都要被说。她心里不快,起身就要告退。

  “不许。”

  谢渊稍一使劲就把她扣在了身前,苏怀谙扑倒在他胸膛上,动了动,动弹不得。

  他喉结滚了滚,低哑道:“留下。”

  苏怀谙扭头没接话,谢渊捏住她的下巴把脸扳回来,见她云鬓松散步摇都斜了,身上衣服也是昨日那套,便问:“怎么这样憔悴?”

  ?看来谢渊还不清楚他的大好内臣在他吐血昏迷后的所作所为。

  说不定还在他面前语焉不详地介绍过自己如何雷厉风行地控制住局面。

  于是苏怀谙拭了拭眼角的泪星子,很我见犹怜地说:“妾差点让陛下身陷险境,怎能不日夜担心,忧思惊惧,自然睡不好也就憔悴了。”

  虽然不清楚那位内臣一把手白公公到底是缺根筋还是人格上藐视她还是自信是谢渊的绝对心腹,竟把她送进冷宫后还让她过来单独陪侍。但苏怀谙决定先多留几个心眼子,暂不打小报告先探探谢渊口风。

  然而谢渊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这些场面话说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王后当真没有心么?”谢渊松开她,淡淡地说。

  “?”苏怀谙呆了,我没有心?你才没有心吧?!

  虽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对自己发难,但看这样子,料想是不会为她主持公道了,于是苏怀谙也不装了,冷笑道:“是,妾没有心,妾就应该待在冷宫,省得拂了陛下的好心情。”

  “?”谢渊微微疑惑,被她突如其来的火气震住了。

  “什么冷宫?”他说,“怎么突然提这个?”

  等等,你真不知道?

  苏怀谙猛然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于是她马上调整情绪,微微错愕地抬头问:“难道不是陛下生妾的气,才将妾打入冷宫的么?”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谢渊眉头一皱。

  于是她用帕子捂住嘴,忽然回过神来的样子:“昨日白芥大人说陛下是喝了妾送的汤才吐血,便要把妾送去冷宫等候发落,妾还以为是陛下生妾的气,才……”

  “白芥竟敢如此僭越?”谢渊从病榻上直起身,轻轻咳了声,对一旁宫人道:“让他过来。”

  顿了顿,他又指示道:“只说孤召他来,不必告诉他缘由。”

  苏怀谙被这峰回路转的局面惊了,于是决定再得寸进尺一点:“白芥大人或许也是想到妾先前还在禁足思过,所以……”

  “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惩戒王后?”谢渊似乎真的有点生气了,但冷静下来转念一想,复又神色如常,拍了拍她的手道:“昨日是孤大意了,不怪你。”

  苏怀谙敏锐地察觉到他陡然将信将疑起来的微妙态度,是了,白芥确实僭越,但他也是跟谢渊出生入死过的心腹,单凭她一面之言确实很难锤死他。

  不过无妨,白芥也许能恶心她,但不能真把她怎样,先在谢渊心里种下这位内臣可能越位专权的种子就足以制约他在宫内权力的扩张。

  “对了,王后以后就迁居永嘉宫吧。”谢渊突然提及这件事。

  “嗯?”苏怀谙愣住了,她回去后不用被禁足了?

  正在此时,宫人来报,白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