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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恨

  三年后。

  司机开着公司专用车,后排座位坐着大老板和总助,车内放着轻音乐,后排座位的两人都安静得跟石头一样。

  司机是新来的,还没有习惯这种氛围,总觉得在这种狭小的空间,像是有蚂蚁在啃食他的骨头。

  到达了目的地,老板先行下车离去,总助落后一步,留下一句话就匆匆跟了上去。

  “希望下次,你的座位上没有钉子。”

  这句话是一句轻微的调侃,也是警告。

  lisa提点了司机后,跟上老板的步伐,她跟在老板身后,错半个身子的距离,这样方便听吩咐,又不会离得太近。

  她的老板是一个工作机器,去年通过董事会投票成了霍家的掌权人,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这肯定是有黑幕。

  lisa跟老板共事两年多了,知道老板很多秘密,她觉得老板这个人,在商界成功是必然的。

  一个人千人千面,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算是仇敌来跟他谈生意,他依旧是面带微笑,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可是一旦触及到利益的事,不管平日交情多好的人,他也能背地立马捅你一刀。

  这样的人很适合做上位者,做领导很适合,做真心朋友或者说是恋人的话。

  大概都担心,自己哪天被他给卖了吧。

  她以前刚来的时候,听说过老板的一些事迹,下面的人都是八卦的,每次去茶水间的时候她都能听上一耳朵,那些人见她来了就赶紧闭嘴了。

  所以她来了半年,才断断续续的听完那些八卦。

  霍总三年前订婚了,但是在一年后又跟未婚妻和平分手了,之后他便单身到如今了。

  下面那些人说,霍总肯定又恢复了他的浪子本性,一个见惯花花世界的人,你让他走入婚姻的围城,怕是有些困难。

  lisa保守着老板的所有秘密,听见她们议论时,有时候很想-插一句话。

  不是的,你们口中的风流浪子霍总,真的是寡王,而且lisa严重怀疑,老板心中藏着一个人。

  女人的直觉,和一些蛛丝马迹。

  有一次她进来送文件给老板签字的时候,老板从抽屉拿钢笔,她眼尖的瞥见抽屉里有一个小老虎钥匙扣。

  地摊上的东西,很廉价。

  虽然没有哪条法律规定,老板不能买地摊货,但这种东西出现在老板的抽屉里实在太过违和。

  重点是上一个司机,说老板车库里停着一辆车,是一辆跑车,颜色很酷炫,上面还有拉花。

  居然是小老虎图案的拉花。

  车子很新,看样子是一直有做保养,但老板却一直没有开过它,彷佛买回来就是放在哪儿看的。

  司机认识车,知道那是三年前某款豪车的新款,市价贵得吓死人。

  lisa听到这种事后,感觉司机说的是天方夜谭,这纯粹就像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家里放了芭比娃娃一样的感觉。

  但至从她在抽屉里看到了那个小老虎钥匙扣后,她又觉得司机说得有可能是真的了。

  跟着老板进了宴会厅,在他们进去的一瞬间,就备受关注,lisa已经习惯了,并且练就了面不改色的能力。

  “霍总,难得见你一次。”

  霍云野一进来后就成为了聚会的焦点,这些人都上来围住了他。

  生意人开场白都是先相互寒暄几句,然后开始把话题往生意方面扯,毕竟来参加宴会不就是来谈这些吗?真要吃饭放松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

  白父这三年,生意顺风顺水,好得不得了,已经从小虾熬到小鱼的地步了,是以这种场合的聚会,他也能跟着参加参加了。

  白父在跟一个老友说话,聊完生意后,又各自讨论起来自己的孩子,老友膝下是一对儿女,女儿已经结婚了,嫁的还不错,儿子却是至今未婚,听说一直没谈过对象。

  “唉,小辈儿们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操心了,我们只负责把路给他们铺好就行了。”

  白父感叹了一句。

  这三年时间,头一年他怕儿子在外被人骗感情,所以跟他妈妈严防死堵,第二年儿子依旧很听话,认认真真学习,到了第三年,他跟妻子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少年人,总是见一个喜欢一个的,就算当初喜欢得在山盟海誓的,这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点喜欢其他人的苗头呢。

  搞搞暧昧也好吧,好歹让父母知道你是真的走出来了。

  就这样,他跟妻子又开始操心了,不管儿子喜欢的是男是女,他们都能接受了,只求儿子不要封心锁爱了。

  这是他这个已经年纪快五十岁的老头子,在网上学到的新词。

  “对了,你儿子,在国外怎么样,不会到时候给你带个洋媳妇儿回来吧。”

  “要我说,还是提前打好预防针,外面的就算了,真要定下来,还是得在国内找个门当户对的。”

  老友没忍住说了这一句,白父听后心想,我儿子都赶潮流喜欢男人去了,我跟他妈都最近考虑看看医生,看试试能不能在怀个二胎了。

  中老年人的思想就算是在开放,但养老送终这一块还是开放不了的,当父母的就是得操心。

  所以想着生个小的,以后留给儿子,希望这当弟弟妹妹的,以后给哥哥养老送终。

  正这样想着,妻子就来电话了,妻子去国外看儿子去了,电话那头妻子很是高兴。

  “老公,儿子说,过几天带朋友来家里做客,还让保姆准备准备,做一桌子中国菜。”

  “真的吗?”

  这让白父真的是高兴得不行,国外三年,白阮还从来没有主动带朋友回家来做客,这不管是男是女,好歹苗头是有了。

  挂断电话,老友见他高兴,于是顺口问了一句。

  “我儿子,要带对象回来了。”

  虽然儿子说是朋友,但白父觉得这朋友肯定不一般,三年了,就带了这一个朋友来家做客。

  不是对象,也是对象预备役了。

  忽然身后一圈都安静下来了,两位好友谈完后才发现,霍云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

  “霍总。”

  白父收起脸上的笑容,跟对方打了一个招呼,打完招呼后就跟老友告辞离去了。

  霍云野似没有在意对方的离去,他转身回到了那些人身边,应酬完了后,才带着lisa离去。

  司机把车开了出来,在要上车的时候,霍云野说不去公司,去另一个住址。

  司机是新来不久的,傻愣的在手机上搜那个地址的位置,导航声又开得特别大。

  lisa简直是扶额,心想这司机到底是谁招来的,不知道事先看看汽车导航里的收藏夹吗?还有声音开这么大做什么。

  车子行驶了快一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霍云野下车后,让他们自己回去,随后他自己走进了那个小区。

  是的,霍总去的地方是一个小区。

  人来人往,人流量很大,安保措施也不严谨,小区外面不远处就是夜市,难以想象他在这里还有一套房子。

  霍总走后,lisa给人事发了消息,让她们重新招一个司机,好好把把关。

  霍云野进了小区,回到家。

  开门后,他换了鞋子进去,坐到沙发上靠着。

  沙发旁边放着两个抱枕,还有一个是小丑鱼抱枕,这个抱枕很陈旧,像是用了很久的东西。

  这个抱枕是白阮曾经最喜欢的,那天夜里白阮也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霍云野是在白阮走后,回去了一趟别墅,里面凡是属于白阮的东西,都被白阮自己丢掉了。

  少年人就是这样,讨厌的时候,恨不得一点东西都不会留给你。

  霍云野查了监控,又去找物业问了保洁,最后只找到了这个玩偶和那两枚戒指。

  保洁看玩偶保存的不错,就拿回家给孙女了,戒指被她拿去卖了,霍云野多方追寻才找了回来。

  他花费的时间金钱人力都足够买不知道多少对戒指了。

  人去才知情深,这是自古流传的一句笑话。

  而霍云野却不是这样,他是明知情深,却依旧选择了利益,他这样的人,再去跟白阮谈感情,任谁都会笑掉大牙的。

  这三年来,他从未打听过白阮的消息,他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也不配。

  忙碌的工作就像一层又一层的纱布,缠在了他的伤口上,他假作对伤口视而不见,其实伤口内里早就腐烂见骨。

  今日听见白父的那一句,白阮要带对象回来了,那句话就像一把利刃,划开了他所有的皮,皮下的腐烂重见天日。

  他一直以为不去打听,不去想,不要去打扰,就这样吧,可谁知道仅仅就是那一句话,就会让他难以承受。

  他是一个恶人,他从头到尾对自己的认知都很清楚,他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目的明确,连自己都能利用。

  恶人怎么能谈感情呢,他心里藏着对所有人的恨,他要站在最高处,成为利益的掌控者,成为刀俎。

  而白阮就像一只小鹿,横冲直撞的闯进自己的生活,他就像看不见危险一样,身边所有人都提醒他,他接触的人是危险的。

  可白阮却依旧在霍云野的地盘盘旋着,甚至还想和他做朋友,做恋人。

  他真是天真得愚蠢。

  霍云野有时候甚至想掐死他。

  因为他喜欢这个天真又愚蠢的人,甚至放任了他在自己的地盘撒野,维护着他的纯真,不想去打破。

  当某一天,他看到别墅满墙盛开的鲜花,他心中就隐隐有了预测。

  白阮会挡他的路。

  天色渐黑,屋内没有亮光,霍云野也没有开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独处的时候他不喜欢光亮,也不喜欢照镜子了。

  因为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霍云野起身去了浴室,黑暗中他站在了镜子面前,他审视着自己,虽然黑暗中镜子里看不真切。

  “放弃吧,你不配。”

  霍云野轻声对镜子里的自己说了这句话。

  可说完这句话后,霍云野又暴怒的一拳打碎了镜子,他的心里开始焦躁,甚至是有火在烧。

  他知道自己困在了原地,走不出来,想回头,他后悔了,而白阮早就抽身离开,过上了新的生活。

  那短短一个月的恋爱,只是少年人生中,昙花一现的绮梦,而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去答应,该早早的抽身离去,他却依旧忍不住想去触碰。

  明知是毒药,却依旧没忍住诱惑。

  霍云野暴怒的砸了家里所有东西,满手是血,屋里一片狼藉,然而沙发上的小丑鱼玩偶依旧在沙发上躺得很舒服,躲开了风暴中心。

  它咧嘴难看的笑容,就如当初嘲笑白阮一样,同样嘲笑着霍云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