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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出征前夕,一轮硕大的灼日刚刚从地平线升起。

  巍峨的宫殿下一片黑压压的一片人头。

  北盛的旌旗烈烈飞扬。

  元帝望着殿下齐齐跪拜的众人,苍老的面容上依旧严肃威严。

  此次北征亲授太子为都督中外诸军事,长孙嵩为左将军。携兵北伐,一举破敌。

  层层殿阶下,将士们口中高喝,气势鼎盛。

  拓跋嗣领命,从殿中退出。

  却看到拓跋绍依旧以往做派,迎上前来。

  “皇兄,此次前行定能大破刘宋,弟弟盼着皇兄早日凯旋。”

  拓跋嗣连笑也懒得吝啬,看他一眼都觉得多余。

  拓跋绍见此,心底不禁羞怒,在他身后喊道:“皇兄此次可得万般小心,莫要再受了什么打击又要玩什么消失不见的戏码。”

  见他终于顿住了身体,拓跋绍刚露出丝得意。却见他转身睨着自己,眼神阴鸷似是浸入了骨髓那般冰凉。

  拓跋绍笑凝在了嘴边,隐约觉得浑身有些发凉。

  只见他眼底掠过丝讥讽便继续转身大步而去。

  拓跋绍咬紧了牙,嫉恨渐渐浮现于眼底。

  不论做什么,都是他最得父皇宠爱信赖!明明他也不差,父皇偏偏何事都要向着他!

  不甘!他真的不甘!

  拓跋嗣上马拉紧了马鞍,正欲离开却听到身后一声娇喝。

  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拓跋姝攥着丝绢,咬唇凝视着他,眼底隐约泪水打转。

  她的呼喊声被风吹到耳侧。

  “太子哥哥,姝儿等你!你千万要早些回来!”

  拓跋嗣神色淡漠不惊,唇角荡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明明是寒秋的季节,却觉得冰雪消融,春日渐来之感。

  “回去吧。孤定当早归!”

  深深望了她最后一眼,便转身策马。

  万军听令,共同前行出发!

  拓跋姝眼角冒出了湿意,长发在初晨的风里飒飒起舞,素白娇嫩的脸上挂着浓浓的几分不舍。

  人人都说太子哥哥手段阴狠,性格乖戾。可唯独只有她知道他的太子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上苍保佑,愿她的哥哥能早日凯旋。

  **

  张元原本去意以绝,在知道妻子已有自己的骨肉,加之自己的腿伤未能痊愈,这几日便准备收拾东西逃去别的地方。

  谁知来稽查的官员这么快就到了家门口。

  杜若兰与何氏都急得满头汗,这个时候了差不多兵户的人家都去报道了,唯独张元还在家中。

  眼看着下一户便要轮到自己,何氏已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谁知那官员路过自家门口的时候,只是看了眼簿子便抬步去了另一家。

  杜若兰吓得惨白的脸终于多了丝气色。

  悄声问:“娘,那官吏怎得走了?”

  何氏也是满头雾水,思索了片刻心底还是不踏实,便吩咐了张元躲好,亲自上前去问。

  谁知那官吏只是瞥了她一眼,“你们家已经有人去了。”

  何氏结舌,满眼不可置信。

  “有人去了?敢问官爷是谁啊?”

  “是个叫木兰的,有人替你们家去还不好?真是稀奇了。不成你们家还争着去充兵?”

  何氏急忙摇头,心口跳个不停,回到家见杜若兰迎上来,满眼疑惑。

  慢慢何氏蹲了下来,捂脸说不出话来。

  杜若兰问了好几遍,见她都不说话,急得出汗。

  “娘,你快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氏揉着眼,眼角的皱纹又是深了几分。

  “是木兰那傻丫头。竟替阿元去参兵了!”

  “什么!”杜若兰怔住。

  “木兰这个傻孩子,她一个女子怎得能去当兵?到时上了沙场,刀剑无眼的,她一个女子怎得能活下来!”

  何氏垂眉,语气惆怅。

  杜若兰百感交集,顿时说不出话来。

  “估计这个时候木兰已是上了路,你说这个傻孩子。明明一个田户,却要替我们去受这苦...”

  秋日凛冽的风刮在脸上,木兰随着一行人赶了许久了路,连着几日几夜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木兰望着排在自己前面那片乌压压的人头。

  未曾想此番战役需要的人如此之多。听一旁的人说他们是要朝着沙城那方赶去。

  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入耳畔。

  抬眼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着戎装的男子,面色肃杀,脸上还带着疤痕,看起来倒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身为北盛子民,国家当难为国杀敌乃子民之责!胆敢半路逃跑者,就地处决!”

  木兰望着他,察觉他的视线要朝她这边扫来急忙垂底了头。

  其实这一路路程艰辛,赶得又匆忙。有人受不了自然会逃跑。

  木兰欲叹气,却听前方传来一片动静。似是众人唏嘘之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前面又突然安静下来。

  木兰从人群中挤过去,只见一个男子面如死灰,无力跪坐在地上,面色枯槁,唇角泛白,显然是缺水严重。

  刚才那凶神恶煞之人策马而来,打量了那人几下。眼底露出一丝冷酷,手掌握住长戟,挥戟便准备勾了那人的性命。

  未想一人从人群中冒出来,死死握住了长戟的身子。

  那监军未想到她的力气如此之大,抽了几下都未抽出长戟,脸色一冷,“滚开!”

  木兰仰着脸,眸色沉沉,语气平静。

  “为何要杀他!他也没有当逃兵!”

  监军冷笑一声。“还有一条规矩。拖累行军日程者,同样杀无赦!”

  “我可以保证他不会拖累我们。”说罢木兰便将那人拖在了背上,继续向前行走。

  监军见她目不斜视,步速甚至比一旁的人还要快一些,眸色微微讥讽,却也收回了长戟,策马路过她时,暗讽了句:“今后你定后悔救了一个废物。”

  木兰目视前方,继续前行。

  生逢乱世,人命如草芥。没有人会在乎一个累死在路上的人。

  很多道理她不懂,很多事情她也不明白。

  她只知道,只在乎自己的死活并不是活着。

  夜里,上面的监军终于下令在树林休息一番,待到天亮再继续赶路。

  木兰水袋里还残存了些水,便喂给那人了些水。

  他感受到了水源,急切喝了起来,却喝的猛了些剧烈咳嗽起来。

  木兰拍着他的后背,“好些了么?慢点没人跟你抢。”

  那人眼眶有些湿,恢复了些力气,虚弱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在下今后定当..咳咳相报。”

  木兰瞧着他瘦弱的身体,感觉他全身上下就剩骨头了。莫名让她想起了思思。思思身子虽未如他这般,却也是纤细无比。

  “莫去想以后的事了,当下是先活下来!我不可能一直背着你,你要好好休息,尽量恢复力气。”

  那人用力点头,眼里热泪涌现。

  木兰深深吸了口气,靠在树上。树上的叶子都要落尽了,冬日马上就要来临。

  待到明年,她或许也赶不上喝一杯百日酒了。

  木兰闭了闭眼,沉沉入了梦乡。

  不知今后等待着她的又会是什么。

  皇帝命三万禁军留驻平城,召集十万地方军受令赶往沙城,拓跋嗣携了几千轻骑快马加鞭已是早早到了沙城,安营扎寨。

  等待着地方各处的兵力先后赶到沙城,加强训练。

  营帐内,灯火冉冉。

  案几前坐着一人,脚着胡靴,一身黑色戎装,黑发扎于顶,露出白净的侧脸,高挺的鼻梁下一片阴影,红润的唇瓣微抿。

  只是那下颚的弧度透着股柔软的弧度,侧脸的曲线绝美惊人。

  倏然帐帘被掀开,只见一身披黑袍,甲胄还未脱去,重重地一声,他把头盔去了下来。

  与帐内之人完全不同的长相,五官英俊如起伏壮阔的山峦,不羁肆意,却又给人一种张扬的英俊。只是一眼,便难以忘怀。

  长孙嵩摸着有些扎手的下巴。

  “太子殿下,这些日子能适应么?”

  拓跋嗣视线依旧落在兵卷上,闻声不紧不慢抬了抬眼。

  “自然。”

  长孙嵩笑得恣意。

  “近些年不见我倒是觉得你我二人又生疏了些,听闻前些日子你还被人给当朝羞辱..”

  感到他的视线逼来,有些冷。

  顿了顿又道:“我倒是纳闷了,不会是浸在温柔乡了出不来了吧!当年一人独闯高车老巢的气势如今哪里去了!”

  只听重重地一掷。

  拓跋嗣正视对面之人,长孙嵩常年驻守漠北。上个月才被皇帝召回京城,受命与他一同北伐。

  与他一同沙场杀敌已是许些年前之事。今日才有得这番时间来打量曾经的故人。

  如旧的面容,褪去了曾经年少的青涩,更加的意气风发。

  拓跋嗣语气淡淡。

  “父皇有意赐婚于你与朝阳,此事你可知?”

  长孙嵩顿时脸色一变。

  “不可能!皇上巴不得我给漠北待着不回来。”

  “若是我在父皇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倒也不是不可能。”

  拓跋嗣斜睨他。

  “不不不了!”长孙嵩脸色大变,顿时摆手拒绝,顿时收回来放在案几上的长腿。

  “不想就把嘴闭上。”

  拓跋嗣捡起书卷,连扫也不扫他一眼。

  长孙嵩吃瘪,又气又无奈。

  格老子的,从小就是这般,总被这小子拿捏的死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