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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说啊?有话直说不就是的拿手好戏?”阿克鼻子上还贴着胶布。

  “今天请喝一杯‘等不到人咖啡’吧。”阿不思酷酷地说道。“别诅咒我。”阿克瞪着阿不思,竖起中指。

  “那改请喝一杯‘痴心妄想之执迷不悟’咖啡吧。”阿不思卷起袖子。

  棒球打击练习场,铿铿铿声不断。

  阿克孤独的身影,凝立在时速一百四十公里打击区内,立刻被球友们发觉不对劲儿。几个好事的常客忍不住出口询问:

  “小子,那个常常跟在一起的女孩跑哪儿去了?”“是啊,好久没看见她啦。”

  “那个女孩是不是把甩啦?看本来奇低的打击率居然又下降了。”

  “不会吧,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搞丢了?也真是的!”阿克只有苦笑。小雪妖怪这次玩的游戏,真是又长又闷又寂寞。“如果这一球我可以击成垒打,小雪就会回来!”阿克在心里这么制约自己,却连连挥棒落空。

  阿克叹气,原本精力过度旺盛的他,现在常常觉得挥起棒子很容易累,因为背后的铁丝网少了双守护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喜欢小雪,他也自认不需要借着小雪的凭空消失,让自己对这份感情有更深刻的体会。小雪也应该了解这点,所以他实在想不透这个游戏有什么好玩的。

  “回来吧,我认输了。”阿克对着手中的球棒说。幻之绝技。

  阿克打开门走进,大大方方站在痴肥老板面前。

  老板依旧对着彩虹频道大发议论,一只手正捏着超勤劳握寿司,几个客人正满脸斜线地看着桌上的菜,满肚子大便,神智迷离。

  “老板,还有没有看过上次那个跟我一起来的女孩子吗?”阿克举手发问。

  痴肥的老板愣愣地打量着阿克,努力思索着这个眼熟的人是谁。“就大概在半年前,不付钱就烙跑的那对情侣啊,有个笑得很甜的女孩。”阿克详细地解释。

  “哦……干!别跑!”痴肥老板恍然大悟,抓起桌上那把大锈刀就冲来。

  阿克转身就跑,老板在身后一边喘气一边大吼大叫,在大街上追逐。

  不知不觉地,阿克笑得很开心,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后来,阿克下了班,有事没事就会跑去幻之绝技,跟痴肥的老板来个三百米长的追我跑。老板在后头大骂,阿克兴奋地拔腿狂奔。

  久而久之,老板居然因此减肥了五公斤。

  “喂!我不追了!”有一次老板大叫,停下脚步,喘得一塌糊涂。“是吗?干吗不追?”阿克停步,大感可惜,回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老板。

  “臭小子我问,干吗边跑边伸手?”老板瞪着阿克,心中的疑团已久。

  阿克看着自己奔跑时,不由自主地伸出的左手。“是啊,为什么?”阿克失笑。

  ˇ9ˇ

  阿克生了病。

  一种在深夜里漫游大街小巷的病。

  莫名地,阿克会在邮筒前站岗,骑着脚踏车巡逻入夜后的台北,观察每个逗留在邮筒附近的行人。

  但可爱的城市传说邮筒怪客,随着小雪妖怪的退隐一同埋葬在这个城市里。电视新闻不再出现怪客对邮筒施暴的怪异笑闻,倒是多了“邮筒守护者阿克”的追踪报道。

  “请问这位先生,为什么常常在半夜巡逻邮筒?是不是因为情书曾经被邮筒怪客烧去,所以想协助警方,将怪客绳之以法?”记者将麦克风递给阿克,认真的眼神让阿克差点笑了出来。阿克看着摄像机,不晓得某个荧光屏前,是不是有双熟悉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小雪,现在我随身携带着我们之间的宝剑呀!”阿克下脚踏车,解开背上的球棒套子,拿出球棒,摆出一个最帅的打击姿势。记者与摄像师尴尬地看着阿克,却见他眼睛闪闪发光。后来,这座城市出现新的悲伤传说。

  有些人逐渐发现,在各大告别式中,经常可见到一个上台演讲的男子,深呼吸,敲敲麦克风,开始说故事。男子拙于言辞,却每每说得自己热泪夺目。这个男子说的,都是同一个故事。

  一个关于棒球笨蛋,跟扭蛋女孩的爱情故事。

  第十局

  十局上

  ˇ1ˇ

  法国。

  飘浮着浓密咖啡香气的城市,巴黎。

  穿着羊毛黑大衣的高大男子,笑笑看着坐在香榭大道旁品尝咖啡的女孩。

  女孩一愣,随即莞尔。

  “好久不见,工作还顺利吗?”孟学慢慢走过来,自己坐下。“托的福。”文姿笑笑,的确如此。

  异国相逢,两人坐着聊天,询问彼此的生活。三年了。

  文姿让这座步调悠闲的城市,以最自然的节奏,治愈了自己黯

  淡破碎的灵魂。

  对于很多不愉快的记忆,文姿只剩下不断反刍后的想法,遗忘了感觉。

  在巴黎,她生活得很好,常常搭着火车,循着以往的计划在欧洲四处旅行。或许她从来没有这么惬意过,因为她已将所有沉重的东西都寄回遥远的小岛。

  “我离婚了。”孟学说,却一点也不遗憾的表情,“说过了,强摘的瓜不会甜,我父母跟对方家长,也开始同意这点,或学着同意这点。我前妻当然举双手赞成。”

  “如果想告诉我,离婚是因为我的话,我想还是别了吧。”文姿说。孟学会在法国找到她,当然不可能是巧合。孟学的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事前的想法。

  文姿说话的方式还是一样,只是表情轻松多了,也少了棱角。“牺牲一切的爱情,不是格外珍贵吗?”孟学失笑,他发现自己还是对这个女孩子深深着迷,无法自拔。

  “爱情如果牺牲一切就可以换取,会不会反而太廉价了?”文姿回敬,笑得很优雅。

  孟学叹气,自己在这个女孩面前完没有反击的能力,想同意她的论点,却又很不甘心。

  “有新的,喜欢的人?”孟学不安地问。在异国氛围里,尤其容易产生情。

  “没。”文姿坦白地说。

  “那我能不能……”孟学一股热情再度上涌。文姿摇摇头,示意孟学别再说下去了。

  隆隆声。文姿抬起头,看着划过天际的飞机。三年,够了。

  “我要回台湾,找一个人,把心里的话说清楚。”文姿若有所思。“阿克?对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孟学有点心虚,手掌轻轻拍打桌面。

  “我欠他一个真诚的祝福。”文姿看着手中的咖啡,“因为我还是很喜欢阿克。解放了他,才能真正解放我自己。”

  ˇ2ˇ

  三年了,小雪还是没有出现。

  阿克继续保持单身,却不是刻意的结果。

  他一直没有发现,枷锁在自己灵魂上那道沉重的锁。

  但阿克开始明白,为什么在四年前,小雪会用那样的悲伤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或是命运,或是巧合,但更可能是一种遥远呼应的默契。

  “阿克,我想见。”

  文姿只是打了个电话,就轻易在这座灰色城市里找到了阿克。店长笑笑,让两人在卖场的顶楼天台上聊天,那里有些许回忆。“怎么当到了企划副理,还是牛仔裤、运动t-shirt?”文姿看着阿克,哈哈大笑。她很开心,阿克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改变,除了下巴上的一撮性格胡子。

  “还不就是这个样子,倒是,看起来好阳光啊,一声不响地跑去欧洲,也没联络。”阿克搔头,双手靠在天台边缘。俯瞰下去,这个城市也没有什么改变。白天灰蒙蒙,晚上霓虹灯火。

  “还敢说,可没试过联络我啊,我问过店长,他说一下班就忙着找那个女孩子,根本没想过要找我。怎么,这么喜欢的她,也会搞失踪?”文姿吐槽。

  “真糟糕,店长他什么秘密都守不住,真是太不可靠了。”阿克尴尬。

  文姿看着阿克,所有对阿克的喜欢立刻从记忆里唤起,又添了份久违的感动。

  “记不记得刚刚来公司的时候那个锉样?”文姿看着天台下。“那时我刚刚退伍,刚退伍的阿兵哥都是呆呆的样子,谁帅得起来啊?”阿克耸耸肩。

  “其实我很讨厌看到笨蛋,所以那时候觉得真是个大麻烦,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事都要交代三遍以上,看到就生气,恨不得啊,赶快离职,换个比较聪明的让我带。”文姿回忆着。

  “讨厌我?我怎么都没感觉到?”阿克想也想不透。“所以是个大傻蛋啊。”文姿笑了。

  “大概是当兵时班长跟连长都比凶多了吧,所以反而觉得很轻松啊,被骂一骂又不会痛,也不必被罚交互蹲跳,或是跑三千米。”阿克回忆。

  “后来,硬是带我去看那场棒球赛,算是改变了我对的想法。”文姿说。

  “我就说嘛,看现场的棒球比赛真是超棒的。”阿克得意。“什么跟什么啊?我的意思是,改变我对观感的,是对棒球抱持的热情。”文姿白了阿克一眼。

  “热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这一点也不奇怪啊。”阿克不解。

  “或许是这样吧,但其实在当时,我根本找不到除了工作之外的热情。如果有人问我,我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我只能说,工作,没有第二个答案了。”文姿想起自己曾过度执著工

  作的时期,摇摇头。

  “……不然,跟我一起喜欢棒球啊?”阿克握拳,还是一样神采奕奕。

  文姿凝看着阿克,随即低头。

  “或许,还有别的可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