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哥。”
“子彧。”
“九哥”
“我在。”
“九哥。”
“别怕。”
“九哥。”
金久奇拉着甄子彧的手腕,站在黑漆漆的小胡同里,万籁寂静,天地之间,只有两人。
甄子彧清晰的感受到金久奇身上的气息,那种让人安心的、舒服的、亲近的味道,在夏季深夜略带清凉微甜的空气中,一丝丝钻进甄子彧的毛孔里,不知不觉又游荡进他的心里。
甄子彧抑制不住地想跟他亲近,像着了魔一样。
“子彧,你怎么了?”
“九哥,我想抱抱你。”
甄子彧嘴上说着,身体却不敢行动。
金久奇看着甄子彧,眼睛里噙着笑,嘴角微微上扬,伸出大手紧紧抱住甄子彧,极其温柔,极其舒服。甄子彧不觉闭上眼睛,头垫在他的肩膀上,听他在自己耳边小声说着:“带你那么多天,还是如此胆小,别怕~啊。”
甄子彧心里微微一颤。
那只对甄子彧才会说出的,少有的,温柔的,心疼的语调,每当在耳边响起,甄子彧都能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中,感受到一丝难能可贵的温暖。
甄子彧心里泛起波澜,不知怎的,脱口而出,道:“九哥,我喜欢你。”
两人都愣了。
甄子彧脑袋“嗡”的一声,我是怎么了,顿时羞得满面绯红,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丢人……
甄子彧紧紧皱着眉头,忽地满头大汗,打了一个愣怔。
是一个梦。
呼——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心道,我这是怎么了?
竟然会梦到他。
疯了么?
……
“子彧,你怎么了?没睡好?”金久奇给甄子彧倒茶,目不转睛看着甄子彧的脸,猜测他昨天回去可能一宿没睡。
甄子彧低头,也不看金久奇,只道:“没有。”
金久奇发现这人从进门就低着头,蔫不唧的,也不知道怎么了,平时就兴致不高,今天尤甚。
难道是?
“子彧,别怕~啊。”
“啊?我怕……什么?”
这人怎么总如此说话,拜托你就像对魏洛那么对我不成么?哪怕你随口骂两句也成啊。
金久奇笑道:“没事。”说罢,轻轻拍拍甄子彧的肩膀,末了还轻轻捏上一捏。
他以为甄子彧还在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害怕,毕竟甄子彧是那种晚上不会随便出门的人,冒险做那种事肯定是头一遭,任谁都会有些许心理阴影。
“九哥,你能不能,以后别这么跟我说话?”甄子彧憋了半天,终于吭吭嗤嗤说出来。
金久奇一脸懵,虽然没听太懂,还是第一时间认错,道:“子彧,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啊,九哥说话就是糙,瞎秃噜不过大脑,我以后注意,一定注意。”
其实金久奇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总之,道歉肯定没错。
甄子彧……
怎么还这个口气说话啊。
甄子彧紧皱皱眉,一脸纠结,道:“你就不能骂我两句吗?”
“啊?”金久奇心里一颤。子彧都生气了,这是得多大事儿?
他干脆蹲到甄子彧脚下,继续小心翼翼地道歉:“子彧,我真是无心的,你别跟我一般见识,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你打这儿。”说着还拉甄子彧的手往自己脸上贴。
甄子彧倏地抽回手,脸红到了耳朵根,头低的都扎到膝盖了。
“九爷,出来了,您看看。”气氛正尴尬的即将|炸|裂|的时候,魏洛拿着两张纸样从屋里走出来,见到这一幕,猛地顿住脚步,傻傻地立在原地。
他倒腾了半天纸样,好不容易倒腾出来,兴致勃勃出来显摆,却被眼前这一幕震慑了。
他竟然看到他们家九爷,单膝跪在甄子彧少爷面前,摩挲着人家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就是如此。
另外两人听到魏洛的声音,齐刷刷抬头望过去,甄子彧看到魏洛的异样,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被金久奇握着,两人的姿势还超级诡异。
甄子彧脸上红晕从耳根到了脖颈,连同手上、胳膊上的皮肤也泛起了粉红色。
他嘴唇动了动,喉咙干的要命,愣是没有说出来一句话。
金久奇却是十分镇定,他放下甄子彧的手,直起身子掸掸尘土,瞪着眼睛冲魏洛凶道:“愣着干嘛,拿过来看看啊。”
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到甄子彧脸红。
不等魏洛反应,他自己大步走到魏洛身旁,抽出魏洛手中的两张纸样,看了一眼,道:“不错,是一个人的脚印。”
魏洛这才回神,结结巴巴,道:“是,是一个人。”
金久奇道:“是单岳。我们得找他聊聊了。”
说罢又瞪魏洛,道:“做晌午饭去,吃完干活儿。”
魏洛“哦”了一声,八卦地瞅了院里两人一眼。
“啧~”金久奇又上脚吓唬他。每次都唬人,从来不真踢。
魏洛心道:您自己不知道背着点儿人,还怪我撞见。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不是咬牙说不喜欢人家么?头几日还跟我发脾气。哼,不喜欢才怪,看您怎么往回了圆。
魏洛努着嘴进屋,给那两位腾地儿。
金久奇笑嘻嘻转身过去,对甄子彧道:“子彧,吃完晌午饭咱一起去找单岳哈,就是他干的好事儿。”
甄子彧道:“你带魏洛去吧,我有事,先回了。”
金久奇道:“别走啊,再唠会儿呗。”
他追着甄子彧往外送,人家头也没回就走了。
眼见甄子彧背影出了胡同,金久奇脚踢着大门口的石子儿傻乐:“大男人脸皮儿咋这么薄。”
虽然甄子彧一向脸皮薄,他还是头一遭见甄子彧囧成这样,那白里透红的脸蛋,红艳艳的小嘴,真是怪好玩儿的,金久奇脑子里想着,心里就开始痒痒,竟然暗自琢磨着,要是亲一口,不知道舒服不舒服。
金久奇心里骂道:“呸呸呸,瞎琢磨啥呢,子彧那么干净的人,也是你能琢磨的?下三滥的玩意。”
骂归骂,这念头不能起,念头一起便像脱缰的野马,无论如何也收不住了。
金久奇回到自己房间,躺倒床上抱着枕头,满心满脑子都是甄子彧的脸,无论心里怎么骂自己,那龌龊不堪、令人不齿的念头就是挥之不去。
承认吧,金久奇,你喜欢这个人。
就是那种喜欢。
从见到人家第一眼,你就丢了魂。
你白天想,晚上想,你哄着人家,宠着人家,你就是……就是想跟他在一块儿。
这可怎么办?
金久奇不是没努力过,他努力想把他和甄子彧的关系稳定在朋友之上、兄弟之下,可是他就是管不着自己的腿不去找他,管不着自己的嘴不跟他说话,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追随他的目光。
金久奇是个性情中人,一向敢做敢当。
既然,二十年就遇见了这么一个可心的人,既然真的喜欢,要不就?
……
“九爷,吃饭了。”魏洛做完午饭叫金久奇,敲门都没敢大声,以为他昨晚没休息好有眯着了,叫了两声不见反应,他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却看到金久奇正在两只眼珠子瞪着房顶,鼓着腮帮子运气。
魏洛进屋吓了一跳,这是在发什么癔症?
他走到金久奇的床前,低头俯视床上撒癔症的人,又说了一遍:“吃饭了。”
金久奇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差点撞到魏洛的额头,吓得他蹬蹬倒退两步。
金久奇直勾勾地盯着魏洛,道:“小洛子,你说,我是不是脑袋让门挤了?”
“啊?”魏洛惊的张开嘴,金久奇很久没叫他“小洛子”了。
那还是多少年前,金久奇刚到王府,想跟他说悄悄话的时候就这么叫他。那时候,金久奇会特别沮丧的喊他,“小洛子,你说我是不是要被他们整死了?”
“九爷,您这是怎么了?”魏洛凑上前去,手背放到金久奇的额头上,试了试没有发烧。
不是发烧,那就是受什么强烈刺激了,魏洛特别诚恳地对金久奇,道:“九爷,出什么事儿了,您想跟小洛子说说吗?”
“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啊?”魏洛又是一惊。
金久奇垂头丧气地耷拉着个脑袋,像个发瘪的葫芦。
“噢~~~!”半晌过后,魏洛“噢”了一声又一声。
他明白过味儿来了,前两天还摔筷子摔碗儿骂人,合着您自己这是想明白了呗?
但是吧,明白过味儿来归明白过味儿来,魏洛却绝对不能这么直接说出口,金久奇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魏洛要这么拿着话把儿笑他,他肯定马上就得炸|锅,后果会极其严重、不可收拾。
魏洛学着金久奇平时的模样,轻轻拍了拍金久奇的肩膀,道:“九爷,咱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喜欢了就喜欢了呗,喜欢人又不犯国法,谁这一辈子还不能喜欢个人了。”
金久奇抬头看他,眼睛里面带着欣喜,像个孩子一样掩饰不住开心,“你也这么觉得?”
魏洛抿嘴笑。
“笑屁?”金久奇瞪眼。那表情明摆着就是要炸,他肯定觉得魏洛这是在笑话他。
“没,没有,您别急,我是觉得,挺好的啊,我也挺喜欢他的。”
“什么?”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觉得他挺好的。”
“是么?”金久奇撇了撇嘴,道:“他当然好了,还用你说?”
“不招小姑娘的时候挺好的。”
“魏洛!”
“我就开个玩笑,九爷,您怎么说急眼就急眼啊?不带这样的啊。”
“开玩笑也不行!”
“成成成,我不说了还不成吗?”
“魏洛,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当着他的面儿瞎说,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不敢,不敢,不敢,我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金久奇收了狰狞地面相,一本正经问魏洛,道:“魏洛,你会不会觉得挺膈应人的?”
“膈应啥?”魏洛特别认真地看着金久奇道,“我说九爷,您这留过洋的,不会比我还死脑筋吧?”
“……”
魏洛乐了,“您该不是怕人家……哎,知道了,知道了,我不瞎说了,您别瞪眼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金久奇这是怕人家甄子彧膈应啊,“放心吧,咱们九爷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被谁捡着还不都得偷着乐。”
“魏洛,魏大爷,我谢谢您嘞。”
魏洛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那表情都颠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