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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题笔洗(六)

  南郊,梅庄。

  黄贵翘着兰花指,眼前比划着一个西洋眼镜,仔细端量那水仙盘。

  他里外看得仔细,冲身旁的伙计点点头,放下眼镜。

  伙计双手搭在身前,拉着长音儿问魏洛,道:“您是要练单儿呐~还是要成拨儿?”

  黄贵据说是“北平宋瓷仿古第一家儿”,这人在宫里混得不咋地,在仿古界可是大名鼎鼎,很多人找他不仅因为他手艺好,还因为他口风紧,在宫里就被割了舌头,是个哑巴。

  那伙计看来也是宫里出来的,金久奇大概猜出了他的意思,不过还是得抬举抬举他们。

  金久奇站在魏洛身后,不着痕迹地扫过魏洛的后背。

  魏洛穿了一套新置办的行头,摇着金久奇给他的紫檀折扇,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魏洛稳住气息,沉声道:“不瞒您说,我这物件是祖上传下来的,先前也没有做过这活儿,自然是不懂您这行当里的规矩。行家何意?还请明示。”

  伙计道:“练单儿就是只做一个,我梅庄用信誉作保,您自管放心,绝对不会再出第二个,成拨儿的话就看您高兴,做多少个都成。”

  魏洛道:“你们这里就俩人,还能做成波儿的货?”

  伙计道:“这您不用管,肯定能交货。”

  魏洛道:“练单儿。”

  黄贵道:“成啊,明年开春儿把物件给您送府上。”

  魏洛道:“行家,那可不成,我要急用,劳烦您早点儿出手。”

  伙计道:“呦,这可真早不了。这东西要想从皮儿到里儿都做的跟真的似的,那得火候儿到了。光是这胎泥就得沉好几轮儿,怎么着也得三四个月,色料得从汝州去采买才成,烧制、做旧可都得需要日子,这一天天快的跟兔子似的,说话儿就到冬天,可不就得明年开春儿拿货。”

  魏洛跟他磨叽半天就等这话了,金久奇早就交待好了。

  魏洛道:“您看这么着成不?行家给抓抓紧,工钱好商量。”

  伙计道:“您想多久拿货?”

  魏洛道:“俩月,俩月后我来拿货。”

  伙计不着痕迹瞄了一眼黄贵,黄贵先是一愣,继而眼角余光一闪。

  伙计道:“不成,俩月可出不了。”

  魏洛道:“俩月出活儿我给双倍工钱。”

  伙计道:“这可真出不了,都是好物件儿,就得一个拎一个,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魏洛还想争取,金久奇拽了拽他,魏洛收了东西,道:“如果梅庄真出不了活儿,那我只能找别家儿了,不过……”

  伙计道:“您放心,古董行有古董行的规矩,我们这行有我们这行的规矩,不管今儿这买卖成不成,咱这嘴可是严严实实的。”

  魏洛道:“劳烦您给引荐引荐,谁能俩月出这活儿?”

  伙计道:“俩月呀,我看您只能去汝州了,北平您可找不到人。”

  魏洛抱拳,道:“得嘞,多谢!”

  两人从梅庄出来,魏洛道:“九爷,咱去下家。”

  金久奇道:“不用去了。”

  “九爷,咋不去了?”

  “正主找着了。”

  “就刚才那~黄贵?”

  金久奇点头。

  魏洛道:“他不说他做不了么?”

  黄贵在撒谎。

  伙计先前问魏洛练单儿还是成拨儿,说明梅庄一定能干成拨儿的活儿,能干成拨儿的活儿就一定有胎泥和色料。

  魏洛说加工钱,他们心动了,但魏洛说俩月拿货,黄贵便拒绝了。

  甄启荣曾说甄家的御题笔洗小年还在,过年期间迎来送往事务繁杂也没留意,清明后便发现被人移花接木换成了假的。

  金久奇推测,那御题笔洗很可能是过年期间被人拿走的,过年甄家最是热闹,亲戚客人往来频繁,这个时候动手不易被察觉。

  假设那物件确实是过年丢的,对上了清明这个时间那就刚好是两个月,偷东西的人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复制了一件赝品。

  俩月,宋瓷,汝窑。

  这些细节太巧,黄贵是个人精,引起了他的警觉,让他露出了马脚。

  魏洛道:“九爷,现在我们怎么办?”

  金久奇道:“你在这里盯着,想想折别让那黄贵跑了,我片刻便回。”

  要把水仙盘送回去怕是来不及,金久奇打算找个地儿先藏了,以防万一。

  金久奇和魏洛走后,伙计问黄贵,道:“您方才为何不接他们的生意?”

  黄贵拿出一张纸,写到:“收拾东西,走。”

  伙计不解。

  黄贵指了指案桌上的笔洗。

  伙计大惊。

  黄贵起疑心一是因为太巧合,二是因为魏洛身后的金久奇。金久奇倒是比魏洛这个主子更像主子。黄贵打小儿就在宫里摸爬滚打,他这种人最会看人下菜碟,谁是主谁是仆他绝对走不了眼。

  ……

  “什么人?出来!”

  金久奇按了按怀里的水仙盘,确定有人跟着他。

  他回身看了一眼周遭的柴堆,没有望见人影儿。

  柴堆后面有声音传来,不只一个人。

  金久奇挺直身板,顺手从旁边抽了一根胳膊粗的棍子,大声道:“有话好说,阁下~出来聊聊?”

  那声音道:“东西留下,人走。”

  金久奇道:“阁下既然知道我身上有东西,想必也知道这东西不是金某的,东西丢了金某回去可不好交待。”

  那声音有些急躁,骂道:“爷再说最后一遍,东西留下,滚蛋。”

  金久奇心里有底儿了,估计就是一帮小混混。

  金久奇往旁边柳树上一靠,道:“爷要偏不留下东西呢?不出来是吧,不出来~爷就等着。”

  双方僵持片刻,对方见金久奇不撒手,便按捺不住了,呼啦出来三个人。

  金久奇打眼儿一看,拿的刀。

  打头儿的是个壮汉,满脸横肉,身形魁梧,恶狠狠对金久奇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金久奇身高与之不相上下,并不惧他,冷声道:“管他什么酒,有酒爷就喝。兄弟,什么来路?”

  壮汉道:“少废话。”

  金久奇道:“不废话那就得废工夫了。”

  壮汉道:“废狗屁工夫,废了你还差不多。”

  说着话,三人抡刀就砍。

  金久奇拎起棍子,棍子碰到刀刃,被削掉了一截。金久奇工夫不错,棍子稳不离手,专挑削出新茬的一面,逆着刀背抵挡,且招招狠辣致命,三人一时间竟然占不了一人的上风。

  混乱间,一人大喊:“大哥,打他肚子。”

  壮汉抡刀就奔着金久奇肚子砍来,金久奇一个转身躲闪不及,下腹衣料“唰啦”被割了个大口子,“叮”的一声,刀锋末梢沾着一点水仙盘,幸好并未打碎。

  金久奇心下一惊,赶忙往怀里塞了塞东西,手伸到了后腰处。

  “在那!”

  三人红了眼,齐声喊:“打!”

  金久奇见这三人太难缠,拖下去怕发生意外,蹬蹬蹬后退三步,伸手从后腰掏出来一把毛瑟|手|枪。

  “都不许动,再动爷开枪了。”

  那三人倏地停住脚步,吓得连连后退,他们再生性也是怕这火器。

  “大哥,怎么办?”另外两人看那打头儿的壮汉。

  壮汉悄么声吞了口吐沫,心里也是怕,面上还是硬挺,吼道:“熊什么,他这火器是假的。”

  壮汉说完,把身侧哆哆嗦嗦的矮个一脚向前踹了出去,道:“熊玩意儿。”自己确实后退一步。

  金久奇看得仔细,冷笑一声,道:“假的是吧?”抬手扣了扳机。

  那矮个应声倒地,抱着小腿吱哇乱叫:“啊!啊!啊!”眼见血就在裤管上渗了一大片。

  “真的!”另一人撒腿就跑。

  壮汉拿着刀,左顾右看,犹豫片刻,也撒丫子跑了。

  金久奇低头看了一眼水仙盘,划出一道细痕,伸出手,用指腹擦了擦,没擦掉。

  虽然早就想到可能会遇上这档子事,遇上了还是窝火,这可如何向甄子彧交待,人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物件完璧归赵。

  怕啥来啥。

  金久奇心里窝火,踹了一脚地上躺着的矮子,道:“滚起来!”

  矮子只顾哼哼,哪里还起得来。

  金久奇上去又是一脚,他方才没照着骨头打,这人多半是吓得腿软。

  金久奇撕了一块衣襟把他的腿给绑上止血,矮子见抗不过去,哼哼唧唧总算爬起来了。

  这么一闹东西也藏不了了,金久奇打算先把人弄回梅庄,看看那边的情况再说。

  ……

  梅庄。

  金久奇看着五花大绑躺在地上的黄贵和伙计,小声在魏洛耳边,咬牙道:“我说你绑他们干嘛?”

  魏洛委屈,道:“您让我把人看住了,他们收拾东西要逃,我不绑怎么办?”

  金久奇扶额,心想,咱又不是巡警,你有什么权利绑人,吓唬吓唬得了。

  成吧,绑了就绑了。

  这些人做的竟是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料他们也不敢声张。

  金久奇一挥手,魏洛先把那劫匪弄到外屋。

  金久奇要一个一个审。

  金久奇在椅子上坐定,掏出|手|枪往桌子上一拍,道:“说说吧!”

  梅庄的伙计吓得哆哆嗦嗦,道:“说,说什么?”

  金久奇道:“你说呢?”

  伙计看黄贵。

  金久奇道:“你也甭看他,你们俩今儿谁都跑不了。不敢说,爷帮你们回忆回忆,两个月前,有人找你们做了一个汝窑的御题笔洗。”

  伙计道:“有,有,有,但,但那人蒙着脸,没,没,没看清。”

  金久奇忽地起身,枪口对着他脑袋,眼睛瞪得溜圆,道:“蒙着脸是吧?没看清是吧?”说一句踹一脚,踹的伙计满脸是血,那股子狠劲儿,看得魏洛都直冒冷汗。

  伙计吓得一个劲儿往墙角蹭着缩,最后缩到墙角实在无处可躲了,只得连连求饶:“小的真的没见着真人,真的没见着啊,真的没见着。”

  金久奇哪肯罢休,猴精的两个人,都能看穿他和魏洛,会对那位完全没有猜测?

  伙计被金久奇折腾的实在是扛不住了,只得松口,道:“小的瞧着那人应该,应该是个角儿。”

  “你敢肯定。”

  “小的打小儿喜欢听戏,错不了。”

  “你可认识?”

  “不认识。”

  金久奇又要上脚。

  伙计吓得赶紧抱头,嚷:“小的真不认识,真不认识,真不认识。”

  金久奇收住脚,对魏洛道:“让他把那人画出来,该交待的交待清楚。”

  魏洛应了一声。

  金久奇迈步向外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