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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裘主任停下脚步,转过身,在原地等着顾惟清。

  顾惟清小跑过来,憋了半天,道:“裘主任,上次投诉的说明报告我放您桌上了。”

  裘主任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好气道:“知道了,你回去等着处理结果吧!”

  说完,就要走。

  顾惟清三步两步地追上去:“裘主任……”

  裘主任不耐烦:“还有什么事儿?”

  顾惟清捏紧口袋里的纸,深吸一口气,道:“裘主任,我爸给了我两张美术展览的票,我要值班没时间去看,您女儿不是学美术的吗,不如您带着孩子去看吧。”

  裘主任接过皱巴巴的两张票,笑道:“哎呦,这多不好意思。我女儿好久之前就嚷嚷着要看这场美术展览,可惜一票难求,就因为没在网上抢到票,跟我和她妈闹了好几天的脾气!小顾,谢谢你哈!那投诉呀,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我看纯属家长胡搅蛮缠,老太太长得一脸是非相,活该她家孩子生病!”

  顾惟清干巴巴地笑道:“谢谢裘主任。”

  “我先走了,有情况我再找你。”裘主任迈开脚步。

  顾惟清拉住裘主任的胳膊,道:“裘主任,您想着带着孩子的作品去,到了美术馆,您提我爸的名字,他能给孩子指点一二。”

  裘主任的独生女儿在美术高中上高三,为了考上央美,这阵子到处找人活动关系,期望拜在名师门下,能够对考试成绩有所加持,他家女儿的绘画天赋属于祖坟冒青烟,家里没人从事这个行业,自然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转,还被骗了一次。

  他瞪大眼:“是那位素描大师齐君齐大师?”

  顾惟清点头。

  裘主任大喜过望:“好好好,我到时候一定想着带着孩子的作品去,多带几幅,谢谢你啊小顾,我早就说过你是咱们院儿科最出色的医生,好好干,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顾惟清从裘主任的眼神中读懂一切,他勉强一笑:“还要多靠裘主任的教导和帮助。”

  回到诊室,顾惟清刚换好白大褂,敲门声响。

  是医务处的一位女医生,她笑眯眯地把一张纸放在桌上,道:“顾医生来填个表。”

  是这次的评级申请表。

  顾惟清掏出笔:“您叫我过去填就行,还麻烦刘老师跑一趟。”

  刘老师道:“裘主任特意吩咐,让我亲自来一趟,我可不敢违抗圣旨。”

  刘老师核对填完的表,道:“好,哪儿不行我再来找你。”

  转头刚要走,迎面冲过来一道白影。

  刘老师用文件夹啪地拍了一下白影,嗔道:“臭小子,你不去接生,到处瞎跑什么!”

  白影嘿嘿一笑:“刘老师,下午好!您大驾光临儿科,顾惟清怎么不送送您,这臭小子太不像话了!”

  刘老师哈哈笑道:“少跟我贫嘴,没工夫跟你逗咳嗽,我还一屁股活儿呢!”

  刘老师走后,白影把门关好。

  顾惟清倪他:“褚医生不好好在产科迎接伟大的新生命,来儿科干嘛?”

  白影叫褚宥齐,是男性产科的接生圣手,年纪比顾惟清小,职称比顾惟清高,上次评级评上了副主任医师,可谓年轻有为。

  褚宥齐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你给裘主任送礼啦?”

  顾惟清默认。

  褚宥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絮絮叨叨:“你早该这么办!凭你的学历和资历早该评上主任医师,和你同期来的,最次也是副主任医师了!你呢,还是个主治医生,你吃亏就吃亏在没在国内上学,还有没遇到一个好领导,你们儿科的方主任就是个大舔狗!裘主任更不是什么好东西,早晚得他妈进去!”

  顾惟清道:“你来找我就为了表演一下当代愤青的精神状态?”

  “当然不是。”褚宥齐眼里闪着八卦的亮光。“我刚才去医务处交资料,裘主任心情特别好,都没为难我,还和我说刘老师在你这儿。我猜准是评级的事儿,不过嘛,比起你送了什么给裘主任,我更想知道你怎么突然开窍了呢!”

  顾惟清:……

  顾惟清装作无可奈何:“还能因为?比我小七岁的褚医生不到三十就评上了副主任医师,我这三十大几的人还是个主治医生,不得要求进步,早日追上褚医生的脚步嘛!”

  褚宥齐撇嘴:“鬼才信你!”

  顾惟清道:“那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

  褚宥齐来了精神头儿,分析道:“一个人突然在职场上奋发图强,原因呢,不外乎两个,一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显然你要反抗早就反抗了,二是有了要追求的人,这个人呢,一定很优秀,所以急着进步,对不对?”

  被戳中心事的顾惟清临危不乱:“你说对就对。”

  褚宥齐观察他的表情,笃定:“一定是!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透露一下嫂子是谁?”

  顾惟清一边儿往外推他一边儿说:“走走走,工作时间串岗违反纪律,我还有病例要补。”

  褚宥齐和他较劲,还是被无情地关在门外:“哎哎哎,人家关心你嘛,你这人……”

  顾惟清关上门,背过身。

  褚宥齐说得对,他这次违背初心给裘主任送礼,就是为了评级。

  按照他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向现实妥协,反正按照规定到了年限也是要评上去的,现在,他却不愿意再等了,江知恒在他的领域是佼佼者,他不可以也不能够再甘于现状,他要配得起江知恒,他知道,江知恒喜欢势均力敌的爱情。

  收拾好行李,江知恒把两个二十四寸的旅行箱推到一边,他在这个家的东西不多,本来他的职业特殊,三百六十五天到处跑,常年住在酒店,看似哪儿哪儿都有他的东西,其实真属于他的东西并不多,好多用品都频繁地更换,来来去去的,这个家更像是酒店。

  江知恒抬头,不知何时,温怀堇站在门口。

  温怀堇看看两个旅行箱,道:“东西都收拾好了?”

  江知恒道:“都收拾好了。”要带走的大部分是衣服。

  温怀堇道:“你要是不方便,可以接着住这儿,我搬走。”

  江知恒道:“这是你的房子,应该我搬走,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知恒……”

  温怀堇气息轻飘。

  江知恒看向他,竟发现他的眼尾有一抹红润。

  他要哭了吗?是舍不得自己吗?

  别做梦了。

  温怀堇呼气:“知恒,对不起。”

  哪里需要他来道歉。

  这七年,江知恒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多了。

  江知恒笑道:“怀堇,你不需要和我道歉,反倒是我应该要谢谢你。”

  温怀堇哂笑。

  气氛静默。

  良久,温怀堇道:“知恒,今晚可以吗?”

  江知恒:……

  一早,温怀堇做了早餐。

  昨晚江知恒说今天要搬家,温怀堇点到为止。

  十点,顾惟清的车准时停在小区门口。

  管家接他进来。

  温怀堇不清楚到底是谁来帮江知恒搬家,保险起见,叫来了吴岩。

  吴岩来得早,还和老板、前老板娘一块儿共进早餐。

  江知恒向温怀堇介绍:“这位是我表哥顾惟清,儿科医生。”

  又转向顾惟清:“这位是温怀堇。”

  “您好。”

  两人礼貌地握手。

  顾惟清补充:“我和知恒算不得亲戚,我们两家早就出了五服!我们一直是好朋友。”

  温怀堇:……

  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旁的吴岩:这气场,分明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啊!

  在吴岩眼中,温怀堇和顾惟清属于两类人。

  常年征战商场的温怀堇自有上位者的威仪和傲气,尽管温怀堇平时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但他这副霸王之气是掩饰不住的,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和掌控欲。

  顾惟清则不同,他更像个学者,浑身散发着平和和淡然,他如春风拂过,暖而轻柔。

  吴岩羡慕地望向江知恒:江总命真好,讨人喜欢的类型都喜欢他。

  管家和吴岩把行李搬上后备箱。

  顾惟清打开副驾驶的门,示意江知恒可以上车了。

  温怀堇对他说:“知恒坐副驾驶晕车,他习惯坐后面。”

  顾惟清:……

  他笑道:“温总放心,我开车很稳的,上次知恒也没晕车。”

  温怀堇:……合着已经见过面了。

  温怀堇走到江知恒面前,一派自责:“知恒,昨晚是我不知轻重,到了新家别急着收拾,先好好休息休息。”

  顾惟清:……离婚了还宣誓什么主权!

  江知恒扶额:你俩不能消停会儿吗?

  吴岩:这是我能听的吗?

  尾气消失,温怀堇站在不动。

  天上飘来点点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

  吴岩提醒:“温总,下雨了,进去吧。”

  温怀堇道:“我今天不去公司。”

  吴岩问:“您有什么安排吗?”

  雨点落在温怀堇的长睫上,他紧紧地盯着顾惟清车开走的方向,咬牙。

  “搬家!”

  晓峰、洋洋和路敬在新家等他,老板搬家,再没什么活儿也得去帮帮忙。

  三人和顾惟清互相自我介绍。

  顾惟清和路敬帮他挂衣服,晓峰和洋洋在外面打扫卫生,这擦擦那抹抹。

  “哎,这个你怎么还留着呢?”

  路敬举着一张纸,是江知恒刚出道时往大大小小剧组投的简历。

  江知恒接过来,随意道:“留个纪念,不忘初心。”

  路敬不知道,这张纸就是当年温怀堇第一次见到江知恒,散落在酒店走廊地毯上的那份简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