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要怎么赢?
前方的阵线一旦溃败,汹涌龙潮便会在短到不可思议的时间里肆虐西国,除非安瑟能够一击瞬杀那个从裂隙中爬出来的怪物,转头就重整防线;又或者在刹那间清空席卷而来的群龙,再转头去对付那不知深浅的怪物……
那道裂隙出现在之前被飨焰之火焚尽的领域中央,别说平民,连活物都没有,完全无法用保护西国平民的理由去优先处理那边。
祂冰冷地注视着局势渐明的棋盘,逼迫安瑟做出选择。
但我为什么要按照你的意思,做出选择?
希塔娜和明芙萝还想开口说什么,安瑟便已经自顾自地升上天空,遮天蔽日的九首魔蛇本相君临于此,给人的感觉却并非孑然一身的孤勇,反而是凶烈无匹的睥睨。
在这阵线上激战已久的超凡者们,在看到再次汹涌而至的龙潮时,本来都已经打算各跑各的,赶紧离开这片注定迎来毁灭的灾劫之地,但在觉察到头顶阴影,以及那毫不掩饰,令人悚然的深渊气息后,又都松了口气。
——还能再捞一笔,留下来的绝大多数超凡者们都这么想。
除了极少数真的想让西国免于龙灾的超凡者,剩下来的都是些胃口和胆子大到没边的狂徒,除非真的已经陷入绝境,不然他们是不会轻易离开的,毕竟什么时候走还不是他们说了算,那位海德拉阁下可从来没强制他们留下来过。
毕竟这本来也是强制不了的,先不说超凡者们自保逃命的手段,光是强制超凡者为了保护平民而豁出性命就可笑至极,难道那位海德拉阁下是疯了不成?
天空中的安瑟凝视着远方似乎比前几日更加疯狂的龙群,鲜活的四颗蛇首缓慢吐着信子,那硕大的漆黑竖瞳泛起幽光。
此刻的它并不知道群龙突然疯狂的原因,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绝不能让这条防线就此崩溃。
一轮黑色的太阳,在九首魔蛇的上方升起。
那凝练了无尽澎湃的以太,糅杂了不知何等恐怖要素的黑日仿佛将一切光芒尽数湮灭,本来因龙群狂袭而显得阴沉的天空,此刻更是以黑日为原点,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宛如漆黑的泥沼将整片天空侵吞覆盖。
“安瑟……等等,你——”
向来冷静的明芙萝神情大变,因为她感觉到了安瑟那用来支撑尼德霍格的以太都在衰减……现在的他像是要直接决死一般,几乎是在榨干自己的以太来轰出这一击!
这几日来,连续的驾驭机械降神,显化本体与十几头站在顶端的五阶龙种作战,本来就让安瑟的负担越来越大,就连在厮杀战斗这方面特化过的希塔娜都在一天之内几乎脱力,油尽灯枯。而这么多天,即便对力量的把控再如何精准,对以太的规划再如何精细,安瑟现在距离全盛时期也已经差了太远。
在这种情况下,安瑟还要这样压榨自己的以太去镇压龙潮,难道……难道他不打算去夺回伊沃拉,放弃继续对抗命运了吗?
在明芙萝惊愕万分的此时,海德拉头顶的那轮黑日,已经凝聚到了顶点,真正高悬于天穹的太阳在它面前也不复烈日的辉光,普照大地的光芒被来自深渊的魔物贪婪凶残地吞噬,看起来已经陷入疯狂的魔蛇,毫无保留地倾泻那份绝大多数超凡者们唯恐避之不及的深渊气息,它似乎已成为深渊在人间行走的具象,宛如要将万物都投入永世不熄的熔炉之中,化为混沌与虚无!
超凡者们的情绪已经从最开始的庆幸化为了惊惧,这一击之下,要是天穹上的那个怪物没有扣好程度,会不会连他们都一同湮灭殆尽?
即便这样想着,他们也没有逃跑,或者说……没法逃跑,那莫大的恐惧几乎已经化为实体死死缠绕着他们的躯干,哪怕再如何想要逃亡,肉体也完全不受控制。
而招来这极致毁灭的海德拉,那鲜活的四双黑色竖瞳中,却没有任何癫狂的景象。
它并没有对自己使用布道。这仿佛能将万物归于原点的极致毁灭,强大在几乎榨干了安瑟的所有以太,但却并没有糅杂太多要素,因而成为了最纯粹极致的毁灭。
倘若处在布道状态下,安瑟能花费比这要少上无数倍的以太,轰击出效果绝不弱于此的终结与湮灭,所以……为什么立于天穹的海德拉,要用这种方式来与龙灾对抗?
在所有超凡者惊恐而不解之际,那轮黑日已经升上天空,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至融入这片已经再无任何光芒的天穹之上,仿佛就此消失无踪。
而下一秒,无尽龙群之中,突然响起了穿越上百公里的惊天咆哮!
布满铁色鳞甲身长上千米的古代龙种,体表流淌着熔岩龙种中的最强存在,通体纯白宛如吟游诗人传唱的圣灵般的巨龙……它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残存着安瑟和机械降神留下的伤口,有的肉翼残缺,有的几乎断首,有的遍体血槽,情况最糟糕的哪怕下一秒死去也不奇怪。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它们集体在此刻倾巢而出,不是现在的安瑟要考虑的,以那上千米长的巨龙为首,这些顶端的五阶巨龙纷纷朝它们头顶的漆黑天穹怒哮,带着龙语之力的咆哮连绵不觉的响彻云霄,哪怕离它们无比遥远的超凡者们也感受到了那几乎将灵魂都粉碎震颤的力量,他们看着这些随便一头都能在帝国掀起天灾的巨龙汇集一起,暴涨而起的各色光芒在这群立于大陆顶点的狩猎者们中凝聚,冲上云霄,不知道它们究竟在对抗什么东西。
而下一秒,所有人都知道它们在对抗什么了。
那轮融入天穹的黑日,坠落了。
不,不是坠落,而是化为了湮灭一切的黑光,宛如从天宇之上,世界之外贯穿而下的……天罚!
即使相隔数十上百公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一道漆黑的庞大光柱,无声轰落。
是无声,唯有寂静的无声,这抽取深渊魔物几乎所有以太的一击,已经将声音这个概念都粉碎毁灭,所有人只能看到那光柱轰击而下。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远方,那直径可能有上千米的黑光轰击了起码有足足半分钟,才彻底消散。
当黑光消散之后,遮天蔽日的龙群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缺口,而那十几头联合起来足以让帝国支离破碎的巨龙,只剩下四五头全身上下找不出几块完整血肉的将死之龙,在空中摇摇欲坠,苟延残喘。
几秒种后,防线上的超凡者们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或许是因为西国终于能免于龙灾,或许是完完全全臣服于海德拉那份支配深渊的伟力,但更多的,应该都是因自己能拣一笔大漏而狂喜。
能在这一击下存活的龙种该有多么强大,而倘若将它杀死,它的尸体……该有何等令人发狂的价值!
超凡者们的凶性和贪婪在这一刻被激发到了极限,本来只是在布置好了以太域界和法术阵地的防线上固守的他们,甚至已经直接向外冲杀,屠杀亚龙种算得了什么,无论是那残存苟活下来的古代龙种的惊天价值,还是将古龙杀死的无上荣耀,都将超凡者们灵魂中那跃升的渴求和贪欲,刺激得淋漓尽致。
现在,不用担心防线被攻破,西国陷入群龙带来的毁灭之中了,龙族再如何有底蕴,也不可能在此刻又冲出十几头顶尖的五阶巨龙来,即便命运连合理都顾不上了,也不可能。
但……代价呢?
天穹上的九首魔蛇消散无踪,安瑟·海德拉的身影显现,他的以太已经完全见底,是那种需要花上很长时间,或者如无底洞般不停吸纳资源才能恢复过来的干涸。
现在的他,该怎么“夺回”伊沃拉?别说驾驭机械降神,现在维持尼德霍格的以太,都是明芙萝自己积存的。
“……安瑟。”
明芙萝的身影出现在安瑟身旁,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安瑟,少年脸上那抹无法掩盖的疲惫让她揪心万分。
安瑟轻轻拍了拍明芙萝的手臂,宽慰道:“放心,我没打算就这样结束。”
“可是你……”
关于安瑟究竟要怎么才能过这一关,明芙萝心中做出过各种构想。
其中最糟糕的,不仅仅只是安瑟被迫从两者之中选择一个,无论是放弃对命运的抗争,还是将西国的平民弃之不顾,明芙萝都不能接受。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明芙萝担心安瑟会为了同时拿下两者,而不顾自己,对他自身再次使用布道。
作为掌握着海德拉所持有要素的渊之首,明芙萝比谁都要清楚安瑟作为海德拉的……负担。
他那几乎在所有领域都有所涉猎,无论什么要素都有所掌握的可怕才能,并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来自那次让他失控的布道。
——为了拯救母亲而不惜堕入深渊,从深渊中求取能毁灭一切的力量,而钟意着这海德拉幼子的深渊自然予以慷慨万分地回应。
安瑟由此得到了堪称“无所不能”的才能,而代价是彻底失去理智,被深渊完全侵蚀。艾妮丽莎以自己那无比强大的灵魂为代价将这份侵蚀压下,但深渊也没有收走这份才能。
因为这份才能本身就是深渊的诅咒——掌控越多的要素,便越接近深渊,持有着深渊布道这种灵质的安瑟,是所有海德拉中承受深渊侵蚀最严重的,没有之一。
如果安瑟再轻率地对自己使用布道,他是否能控制好程度,深渊对他的侵蚀又会加重多少?在没有魂之首前,来自深渊的侵蚀每多一分都无可挽回,明芙萝绝不希望安瑟要为这件事,而再度踏入他不愿踏入的深渊。
可安瑟现在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他怎么还能有余力去对抗那个从裂隙中爬出的怪物?难道他真的要……
但安瑟却没有给她留下太多的思考时间,虽然以太已经见底,但他似乎还留存着些许跨越空间的力量,身形转瞬间便朝那血色裂隙所在的地方跳跃而去,几个闪烁间,便出现在了裂隙的不远处。
而来到这里,才能看清这头从血色裂隙中硬生生爬出来的怪物……究竟有多么骇人。
那在远方都能看见,在此刻更显得庞大万分,起码有数百米高的身形反而是次要,它像是由毫无经验的生物炼金术士,用最拙劣的手法缝合出的合成怪。
撕开裂隙的双爪看起来宛如龙爪,但却细长且扭曲,并且如树枝般在每个指节上都生长出尖锐足趾,而这双利爪竟然是从它看似“头颅”的两端延伸出来的,而之所以说是看似头颅,是因为它从裂隙中探出的那个硕大脑袋宛如肿瘤,不仅庞大畸形,而且好像还缝合上了数十张……脸?
“安——瑟——!”
数十声重叠起来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告诉安瑟,这不是好像,而是……事实。
“……全都被那张王座吃掉了吗?”
安瑟缓缓皱起眉来,似乎已经明白眼前这个畸形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在充斥着血焰的迷界裂隙之中,安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将那些超凡者杀死,而是利用深渊的侵蚀让他们活活被飨焰之火焚尽。
那张囚禁住伊沃拉的骸骨王座,拥有着极度诡谲的吞噬之力,很有可能在他和剩下超凡者离开后,把所有被安瑟丢下裂隙里的超凡者……吃干净了!
“安瑟……杀了你……救我……安瑟!”
在这癫狂的咆哮声中,安瑟听到了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其实不用听到这声音,安瑟也能确定,这畸形躯体的核心是谁。
在这硕大畸形的头颅中央,在数十张脸和隆起扭曲的筋肉之间,安瑟已经看到了双目翻白,完全没有意识的伊沃拉。她还留有完整的肉体,像是整个人被嵌进了这巨大的畸形肉瘤里,而不是被融进其中,不对……是这整个扭曲畸形的肉瘤,就是从她的肉体中膨胀诞生出的!
伊沃拉似乎用了某种方法从那个骸骨王座上脱离了,但她同样也被那个骸骨给改造成了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得不说……这个在还没戴上那顶王冠,就敢对自己的母亲,对当代皇帝动手的疯子,的确有超卓的才能,在那种绝境下,她也还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她真的“创造”了这么一个机会,看样子甚至不用安瑟,只靠自己都可能差点逃出来了。
——那死死嵌在肉瘤后方的数道金色锁链,让她的逃亡也仅仅只停留在可能。
“救我……杀……啊——!!”
立于安瑟身旁的明芙萝眉头紧皱:“这是伊沃拉……不,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忌惮于眼前这个怪物,也在担心安瑟到底能不能应付。
安瑟凝视着这畸形的肉瘤怪许久,眼眸微微眯起:
“将那么多五阶超凡者的力量和要素,如此粗暴的强行糅合在一起,毫无兼容,有点像海德拉的噬之首,但比那差太远了。”
说到这里,安瑟的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模仿海德拉的噬之首,厖同时那具骸骨的头颅中还有一只唤溟者的尸体,且还在抽取飨焰一族的力量。
这可真是……相当不妙的征兆啊。
奥莱门汀持有着龙王赐予的印记,他死在那处迷界,并且被那具骸骨吞噬,很有可能惊动了龙王。
那双宛如龙爪的肢干,让安瑟瞬间明了……或许,第二波龙灾未必完全是因为他在第一时间杀死了太多巨龙,导致龙族的狩猎欲暴涨。
而是因为……龙王通过奥莱门汀这个媒介,感受到了什么东西!
所以这道裂隙才会和第二波龙潮同时出现,所以当这道裂隙打开,这个怪物自裂隙中现身时,那些身负重伤的高阶龙种们便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突然发起狂来。
只可惜,这个怪物的存在只是单纯刺激了它们的狂性,它们根本没把目标放在这个怪物上,在防线上和群龙们日日厮杀的安瑟很清楚,龙群的目标依然是释放龙王的凶性,依然要进行狩猎与屠杀。
那个隐藏在迷界中的神秘势力……刺激到了龙王吗?
不过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解决掉这个畸形的肉瘤,把伊沃拉夺回来。
“算是麻烦,但不算大麻烦。”
海德拉如此轻语着:“只要切割下伊沃拉畸变的那部分,再斩断她身上的锁链就好,现在没有飨焰之火的无限焚烧……机械降神,能够做到这件事。”
明芙萝也知道机械降神肯定能在她受到严重侵蚀,击败这个被粗糙缝合的怪物,但安瑟他现在哪还有以太,供自己挥霍?
女人下意识地握住安瑟的手,忍不住道:“安瑟,你千万不要再对自己使用布道了,我们或许还——”
她的话语突然断掉,整个人也瞬间僵住了。
“还什么?”
反握住明芙萝手的安瑟微笑着,之前因以太干涸而浮现出的疲惫,在此刻一扫而空。
明芙萝对上那双沉静的海蓝色双眼,在短暂的僵硬后,无比震惊地问道:“安瑟,你怎么……怎么……”
怎么会……恢复得这么快!
明芙萝感觉到了,感觉到安瑟那原本枯竭的以太,正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增长,哪怕是放着一堆以太魔晶供安瑟吸收,都未必能有如此恐怖的效率——吸收以太这个过程本来就是需要方法的,安瑟这简直就像直接把实质化的以太丢进嘴里咽下,而后瞬间消化干净了一样!
可就算……就算安瑟能这样疯狂的吞噬以太,可到底是哪里来的如此庞大,浩瀚如海的以太……供他吞噬?
海德拉的嘴角缓缓上扬,他俊美的面庞上,浮现起了许久许久没有显露的,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恶意与残虐的笑。
明芙萝看见了,这一刻的安瑟让她感到陌生,却又诡异得……让她感到熟悉。她甚至并没有因为安瑟此刻流露的那份恶意而感到惊惧,而只是感到恍惚。
这样的安瑟,好像……也是安瑟。
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而后,明芙萝便感受到了来自安瑟的呼唤,以及那份澎湃如海,无穷无尽的以太。
“阿萝,我说过的。”
魔鬼在明芙萝的耳边低语:
“我要赢。”
与此同时,地上的希塔娜看着冲出防线与巨龙们厮杀的超凡者们,张大的嘴巴到现在都还没合上。
她根本没想到安瑟会这么做,也不知道油尽灯枯的安瑟,究竟该怎么样才能对抗那个远方的怪物。
可现在安瑟已经走了,她再怎么苦恼都没有用,本来打算凭一己之力吸引走所有龙族,为安瑟争取时间的狼小姐由此显得十分泄气。
到头来……我还是什么也没能帮上安瑟啊。
这样想着的希塔娜即使已经快脱力了,还是拖起疲惫万分的身躯,埋头冲向一片混乱的防线。
反正现在最危险的龙种已经被安瑟一击歼灭了,剩下来的那些不可能威胁到我,如果不能帮到安瑟……那最起码,要把我的行动贯彻到底才是!
虽然如此,考虑到不能让安瑟太担心,希塔娜也没有再单打独斗,而是和超凡者们一起行动,在继续抵抗龙灾的同时,最大程度上保证自己的安全。
“海德拉阁下……真是可怕啊。刚才那一击,帝国应该根本没人能接下吧?”
“蠢货,人又不是发狂了的巨龙,就算是白痴,看到海德拉阁下那阵仗也该转头就跑了。”
“说是这么说……但也够恐怖的了吧,直接把七八头五阶巨龙蒸发了,简直……啧啧啧。”
在疲惫万分地屠杀着巨龙的同时,希塔娜还听到了超凡者们的闲聊声,他们现在的讨论基本都围绕着安瑟那毁天灭地的一击,以及……收获上。
“这么说还挺可惜的,要是多留几具尸体的话,我们说不定还能分一杯羹呢。”
“说到分一杯羹……那个索多玛城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现在好像已经完全乱起来了,苏丝伦那个野种根本就不管事,整个城里到处都是乱来的超凡者。”
“谁知道呢,干完这一票我们干脆直接回东港那里卖好了,那边有钱人多的是。”
“可索多玛的龙类素材价格真的高很多啊……”
“废话,要不是价格高,哪还有那么多人挤在那座小城里?”
听着听着,希塔娜的动作突然越来越慢了。
索多玛,挤满了超凡者的小城……
下一刻,她又猛然将视线移向天际,即便十分遥远,以希塔娜的目力,还是看到了那道爬出了凶狞怪物的血色裂隙前现身的……漆黑的钢铁魔神!
不只是她,还有不少超凡者也发现了再度现身的机械降神。
“见鬼……所以那道裂隙到底是什么?刚刚我看到有个玩意从里头爬出来了!”
“你不如说海德拉阁下在轰出刚才那一击之后,还有余力召唤机械降神更见鬼……这怪物的以太是根本用不干净的吗?”
用不完的,以太……
希塔娜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零碎的记忆,一些十分微妙的,看起来毫无关联的记忆。
炼制生命,抵挡焚烧,以太,充满超凡者的领城……
这一瞬间,希塔娜感觉到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击穿了她的颅骨。
她几乎是在瞬间就转身,朝着阵线后方的传说阵狂奔而去。
瞳孔已经收缩到极点的希塔娜不敢相信自己所想的事,但……但如果,如果那是真的……
索多玛依旧繁荣……虽然现在已经混乱到了一个几乎秩序崩溃的地步,但也依旧“繁荣”。
哪怕每天都有超凡者们大打出手,哪怕每天都有你争我夺……那又怎么样,只要市场还在,就会有络绎不绝的超凡者到来。
今天的索多玛也依然是西国最繁华的领城,帝国近十分之一超凡者的常住人口汇集在一座城里,这大概是前所未有的盛大光景。
“你告诉我这是奥肯黑狼的魔晶?狗杂种……竟然拿次品骗我!”
索多玛的一条交易大街上,一个铺子的超凡者突然飞身而出,猛地扼住刚走出不远的买家,将其死死按在地上,神情狰狞道:“用这么个垃圾换我一颗龙瞳,没死过吗!”
往来的路人没有出手相助的,反而大多数都在幸灾乐祸地看戏,在索多玛,这个绝大多数人都单纯逐利的领城里,欺诈,抢掠,甚至是杀戮都已是常态。
被扼住的超凡者脸色逐渐涨红,他的掌中轰然爆出一团烈火,将卖家直接轰飞出去,随后转身便逃。
嗤——
然而下一秒,一把飞掷来的钢刀便直接切下了他的脑袋,被轰飞的卖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拍拍刀鞘将那飞刀收回,满脸不爽地大步走到尸体边,准备开始收拾自己的战利品。
然而他刚走到这具尸体旁,便猛地惊叫了起来:
“见鬼,这他妈是什么!”
路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去,而后神情也同样变得万分惊愕。
那具尸体……竟然在融化!
不,不是融化,而是仿佛被转化为了什么东西,从血肉一点一点被拆解,消融,变成了……变成了……
“以……太?”
有路人下意识地如此呢喃着。
对于超凡者而言,这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这就是他们的血液,他们力量的来源,以太。
可是尸体……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以太?
像是为了回答他们的这个疑问一般,下一秒,突然有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了。
他的脸上还是刚才的不解神情,然而胸口已经被穿出了个大洞。
整条交易大街陷入了一片死寂。
而死寂中,原本不该移动的阴影,缓缓地,缓缓地移动了起来,而后……开始屠杀。
不留一个活口的,最纯粹的屠杀。
而这场屠杀不只是在这条街道开始,在索多玛,在这座罪恶之城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至极地残忍屠杀……正式开始!
索多玛的最高处,坐在轮椅上的纤弱少女,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她站起身来张开双臂,闭着眼睛,轻缓呼吸着,呼吸着风中传来的疯狂与血腥。
还有……以太的香甜。
当视线拔升到上空时便能发现,整座索多玛所在的大地上,竟然浮现起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炼金术阵!
“这果然是,唯有我才能达成的使命。”
女人左脸上妖艳的黑色纹路缓缓蠕动,宛如生长着的荆棘。
“罪人们啊。”
她睁开眼,将悲悯的视线投向已沦为杀场和炼狱的索多玛。
“为安瑟先生,奉上一切吧。”
仿佛垂蒙神启的玛琳娜如此呢喃,亲吻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