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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通踩扁

  她转身,一架城市迷彩配色的低空飞行器在楼外缓缓悬停,四轴八面细长桨叶高速旋转,犹如一只振翅的巨蜂。

  陶桃被它掀起的气流吹得抱紧了柱子。

  不待睁眼看清些,飞行器摆尾侧身,剪刀门正对楼内掀开,一道颀长人影闪进来,带起层浮灰沙砾,打在皮肤上微微刺痛。

  那道人影刚没入□□造出的粉雾中,便有一名反水打手应声飞出楼外,消失在夜幕里。

  “怎么是你?”

  付灿看见来人,脸色比之前还差,他撕了衣服掩着口鼻,声音发闷:“活口!给我留活口!”

  感受到脚下楼板震颤,陶桃大惊失色,再也不管什么擒贼首功,小命要紧,拔腿往楼下跑。

  老实说,她的动作不慢,但有人更快!

  “砰!”

  一声巨响中,二十二层的地面轰然塌陷。

  翻涌的尘烟落定,一个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正跪立在变形的钢筋混凝土板中央,膝下有滩人形的血肉,依稀能认出是反水者中的一个,这会像只被踩扁爆开的蟑螂,粘在地上。

  陶桃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卓越的视力。

  空空的胃里没有食物能用来排解压力,于是消化液疯狂地啃食起脆弱的内壁。她用力吞咽着唾液,尽量平息胃部的不适。

  而黑衣男的行动还未结束,他回身,以超出肉眼捕捉范围的高速自下方跳起,双手伸出,拉下死死扒住石板想要爬上去的最后两名反水打手,一左一右掼向地面。

  两人的脑袋像对劣质陶罐,轻易烂成几块,地上溅出两滩红红白白的浆糊。

  付灿急得跳脚:“停手,快停手!我说了留活口没听见吗!”

  黑衣男却并不服从命令,打出现后就一直我行我素。

  “哕——”陶桃再也受不了了,扯掉一次性防护面罩,扶着柱子干呕起来。

  距离她五米开外的黑衣男本已站定,听到她出声,偏头看了过来。

  他迈步缓缓靠近,过分高挑的身形着实能激起人对大体型生物的恐惧。

  陶桃完全糊涂了,搞不懂这黑衣男找上她干什么,难道他不是条子?可他不是付灿叫来的支援吗?

  “别过来!”她反手拔下髻中插着的发簪,冷声警告。

  这是根刻意磨尖过的加长铜簪,结实锋利,以她多年经验,保证一捅一个血窟窿。

  但面对这个让她一米七一的身高都需努力仰视的“巨人”,难得底气不足。

  紧张中,晚风忽来,拂动了她散落的长发,挟进一缕廉价洗发水味,在充斥着失禁排泄物和血腥气的烂尾楼内浅淡到几乎无法辨别。

  但就是这样一阵轻风,从黑衣男身畔缭绕而过,束缚住了他的脚步。

  “别……”

  跑来阻拦的付灿见人真停下了,说话都有点磕巴:“碰平民……”

  他诧异地瞥了陶桃一眼,后者正提心吊胆,疲于关注其他细节。

  三人都站在坑洞边,谁也没动,气氛诡异得凝滞。

  还是陶桃先有了动静:“后面!”

  她瞳孔放大,在付灿和黑衣男背后,两具无头尸摇摇摆摆站起来。

  付灿回头,也是愕然。

  离他们最近的黑衣男甚至手指都没抬,头盔目镜下倏然亮起两团钴蓝幽光。

  他作战服的各处缝隙内钻出道道更为艳丽的同色火焰,瞬间缠上无头尸剧烈燃烧。

  这奇诡的蓝火让人感受不到太多热量,却一路向上,攀至空中,仿佛在追逐某种看不见的实体。

  霎时间,整层楼内都耀动着妖异蓝光,陶桃听到细微的“咔嚓”声——

  她先前藏身的那根柱子上出现了一条裂缝,且裂缝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这可是承重柱!

  付灿也发现了,他朝另一个方向吼道:“快走!都上飞行器!”

  场内还有气的几个人不用他多说,争先恐后地跳上蛛蜂号。但蛛蜂号是辆轻型运输机,标准核载人数是两人,这一下连挤带挂地载了六个,必然影响正常飞行。

  不过眼下情况紧急,保证落地摔不死就行,管不了那么多。

  注意力高度集中在黑衣男动向上的陶桃反应慢了一拍,等她再想过去,只见蛛蜂号不堪重负,正被迫降落。

  不是吧。

  付灿愿意为人民服务让出求生机会,她不愿意!

  楼层内的承重柱没给他们留太多时间,眨眼间崩断了大半。陶桃站的位置最先开始倾斜,她身形摇晃,乍然失去平衡,掉向楼外。

  付灿扑去抓她,两人却失之交臂。

  “**!”

  他大概是骂了句脏话,但陶桃没听清。

  就在她祈祷自己如果要摔死,干脆痛快点、摔碎点,千万别半死不活,苟延残喘多受折磨时,黑衣男终于动了——

  他一把拎起付灿的后脖领子,纵身跃出,沿楼体的外立面连蹬两脚,俯冲追至,贴近后,另一只手揽住了极速下坠中的陶桃!

  陶桃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在她想来,无非是三个人一起摔成肉酱,收尸时恐怕都分不清谁是谁,她没兴趣跟陌生人“合葬”。

  想归想,手上用力,紧紧搂住了黑衣男的脖子。没别的意思,纯粹是本能,这会就算手边是头死猪她也搂。

  二十二层,高度绝对超过五十米,放在地面上不起眼的距离,竖起来却足以杀死任何一个没有飞行或滑翔能力的哺乳动物。

  耳边是被抛在脑后的风的尖啸,眼前是注定要撞上的地面。

  他们在空中经过了多久?

  两秒?还是三秒?

  她不确定,能确定的只有紧缩的心脏在这期间停止了工作。

  “咚!”

  陶桃眼睁睁看着黑衣男落地,下落的冲击力将地面怼出一个坑,而她居然感觉很平淡,视野甚至未曾大幅度晃动。

  付灿就惨了点,同样没有心理准备的他被脸朝下提着,灌了一肚子风,降落后第一个反应就是长长吐了口凉气。

  “我说……”

  他恢复得倒挺快:“赶紧把我放下!”

  黑衣男手一松,他呈人字形“啪”一声砸中地面。

  “呸呸,呸!”付灿吃了一嘴土,起来时油光锃亮的背头和西装也沾满了灰,活像烧裂开的兵马俑。

  他拍拍衣服,抬头确认陶桃的状况。

  她正以一个半坐的姿势被黑衣男单手托抱着,除了头发乱点,相比之下,不知道体面多少倍。

  “……”付灿气闷,可他能说什么?优先保证民众安全是对的。

  陶桃左看右看,方才意识到自己不但活着,而且安然无恙后,蓦地瘫软下来。

  过了两秒,总算魂魄归体,想起来自己还靠在人身上,好声好气地商量道:“……多、多谢,能放开我了吗?”

  黑衣男顶着头盔的脖子扭向她,那两团幽光熄灭了,目镜下一片漆黑,映出她自己的脸。

  他明明听得见,可就是没动。

  陶桃挂在他肩上的手不安地动了动,试图主动跳下去,却发觉对方扣在自己腿上的手比钢筋还牢固,她掰不开。

  不得已朝付灿投去视线,意思是:这是你的人吧?管管啊!

  付灿揉揉眉心:“直接点,再说一次试试。”

  陶桃听了,不太理解,但依言照做。

  她拍拍人肩膀:“放我下去。”

  黑衣男果真有了反应。

  不同的是,这次他动作极慢,陶桃没受罪,轻巧站稳,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人终于能够正常呼吸。

  付灿:……

  身后那栋烂尾楼的二十一、二十二层此刻已经完全脱离楼体,坍毁的瞬间扬起漫天沙尘。

  不远处,蛛蜂号及时带离的六人劫后余生,与此同时,一溜警车闪着红蓝两色灯光鸣笛停靠在路边。

  “公安怎么来了,他们为什么会知道今天的行动?!”付灿自言自语,警惕中还有几分疑惑。

  陶桃听到,小声开口:“我之前报了警……”

  “……”

  原本简单的抓捕计划被接二连三的变故搞得一团乱,付灿心情极差,对腕麦说话的语气更是糟糕:“都是死人吗?限制局养你们吃干饭的?还不过来!拦下警方,现场的人全都给我带走!”

  “付灿处长,消气消气啊!”他骂完没多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小队共十二个身着同款作战服的成员,两名领队打了个手势叫手下去处理后续事宜,自己留在这里闲聊。

  “这不是在郊区么,拆点什么也不要紧吧。”其中一位女性领队貌似习以为常。

  付灿火冒三丈:“是谁?谁批准闻君出动的!”他指着黑衣男。

  女领队摸摸自己的配槍:“诶,这真不能怪我们,刚才只有蛛蜂号赶得及。”

  付灿其实心中有数,就是气不顺:“回去我立刻打报告,要求继续提升你们的训练强度,地面响应速度还是太慢了!”

  两位领队清楚他在气头上,不再火上浇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同时借口要去监督扫尾工作,默契开溜。

  这一角又只剩下三人。

  “你,跟我们走一趟。”付灿又指在旁边津津有味看热闹的陶桃。

  “啊?”陶桃忙辩解:“今天的事跟我没关……”

  接触到付灿吃人般的目光,她当即闭嘴。好吧,今天的事确实跟她有点关系。

  “闻君,你也给我上车!”付灿对闻君的态度更差,后者看起来倒是无所谓,跟陶桃一前一后坐车去了。

  神色复杂地盯着两人背影看了好一会,他若有所思地拨通了条专用线路。

  重新开口时冷静镇定,暴怒的模样全然收敛不见:“局长,有意外收获。‘明烛’的‘鞘’身份已经确认,是否启动‘夜游’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