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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湖

  正值霜降。

  江舟穿着石榴红裙,套藕荷色褙子,正准备从码头出发。

  码头管事却急急叫住了她,面带忧色:“江舟!东厂刚刚新到了一批货,你今日的假恐怕作不了数了……”

  红喜马上就抓住了重点:“东厂?!”

  管事擦了擦额上的汗:“红喜公公,我们也是没法子,赔不出款子。”

  “不打紧,我们四个人干一个人的份儿,能赶得上。”黄喜看了看天色。

  这时,七郎手中拿着东厂的令牌,从货船上走出来。

  “怎么什么闲杂人等都能进码头了。”他的视线扫过三喜,捏着上流的腔调,“东厂的货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碰的。”

  橙喜气结:“你!人家相约游个湖,东厂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七郎装作无辜地摊手:“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眼里只有这批货呢。”

  东厂的令牌还是有分量的,他们也不敢违拗。

  江舟挽起袖子:“那我先干活了。你们帮我和年絮说一声,好吗?”

  “江舟,你也量力而行。”

  三喜齐齐瞪了七郎一眼,迅速地赶往北湖。

  七郎悠闲地走回货船边,胸有成竹。

  三喜正走在街上。

  突然蹿出来一个飞贼,撞了脚程最快的红喜一下。

  红喜过了半晌,察觉不对劲,才摸了摸身上:“糟了!我的钱包!”

  他急急地回头去追。

  橙喜和黄喜察觉出东厂留了后手,相互搀扶小心翼翼地走在街上。

  只见一个老翁突然倒在地上,大喊道:“哎呦!世风日下咯!怎么当街推人?”

  二喜连忙避让,老翁看着羸弱,实则矍铄得很呐,如牛一般的力气瞬间擒住了黄喜的腿。

  一个苦苦抓,一个拼命逃,落在围观群众眼中黄喜可真成了肇事者了。

  “不是!真没有!”黄喜连连摆手,哑巴吃黄连。

  橙喜成了唯一的希望,脚步飞快,紧张地审视路上每一个人。

  短短的一段从码头去北湖的路简直比独木桥还难走。

  “呀!橙喜公公!”一个妆容精致的小太监唤了他一声。

  橙喜想起在东西厂化妆竞技会上见过他,正想寒暄一句,下一瞬,小太监就死死抓着他,尖声大喊道:“非礼啦!当街采花了!”

  橙喜震惊得瞳孔地震:“哥,你我之间就不必如此了吧!”

  众人纷纷被闹剧吸引,橙喜也脱身不得。

  北湖。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日月割据,时红时青。

  年絮一身白衣,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船票。

  因着他身份比较出名,来游湖的乘客见到他,往往是吃惊地一怔,又不敢细瞧,加快脚步匆匆走过去,却又斜着眼偷看上两眼。

  都明白他在等人,且迟迟没等到。

  夜幕降临,繁星漫天。

  船家作了一揖:“年大人,只剩最后一艘小舟了,您先上船吧。”

  年絮看着成双成对的眷侣,自己孤身游湖显得也太滑稽了。

  他把船票递给船家:“还是留给有情人吧。”

  年絮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站了许久眼底也没有不耐的神色。

  船家见多了男男女女,能从他压抑的语调中觉察出几分落寞。

  “今夜湖上点河灯呢,向河神娘娘求姻缘也是极好的。”船家慧黠地挤了挤眼,“再者,为姑娘求个平安嘛。”

  总之,上船游湖的理由能列出千千万。

  年絮无奈地笑了笑,怪不得北湖的游船生意做得这么好。

  有情人来约会,失意人来祈求,只要有人为情所困,画舫就能一直开下去。

  “多谢。”年絮买了盏船型河灯,乘上小舟。

  待到湖心时,年絮用火折子点燃了河灯。

  他始终不敢去想为什么江舟没有来。

  也许是上次他无礼了,江舟存心想捉弄他。

  年絮生不起气来,却止不住想,如果江舟讨厌他,以后该怎么办?

  他们的羁绊太浅了,难道就要像一阵风一样吹过去,就结束了吗?

  年絮第一次觉得自己太过敏感。

  江舟也许只是有事耽搁了,他却要数出种种最坏的可能,不停地自我折磨。

  ……

  红喜和橙喜一人一边拽着七郎的耳朵。

  身后,黄喜肩上搭着江舟的胳膊,一行人气喘吁吁地赶到北湖。

  画舫码头却早已空空荡荡。

  江舟搬货搬得脱了力,一瘸一拐地走到湖边。

  船家见了他们,上前行礼:“姑娘,实在是抱歉,今日已经没有小船了。”

  江舟把船票递给他,轻声问:“年絮已经走了吗?”

  船家恍然,拿折扇一拍脑袋:“是我办坏事了!一炷香前,我见年大人等了一下午,以为姑娘不会赴约了……年大人上船点灯,为姑娘祈福去了。”

  七郎长舒一口气,阴阳怪气道:“可惜呐,怎么差了点缘分。”

  说罢,二喜拧了一把他的耳朵,七郎吃痛地“哎呦”两声。

  湖面上,河灯灿烂耀眼,小船如游鱼般穿梭其间,漾开的波纹引导着河灯的形状。

  江舟鸦羽轻垂,漆黑的眸子一片赤诚:“缘分不是天定的,是人求来的。”

  江舟纵身一跃,隐入了湖水中。

  “江舟!”

  “姑娘!”

  三喜和七郎顾不上相斗,和船家一起吓得站在湖边,却始终看不见江舟的身影。

  谈情说爱的嬉笑声飘扬在湖上。

  暖黄色的河灯映照着年絮的脸,虔诚无比。

  他放那只小舟河灯进入湖中,双眸紧闭,心中止不住一遍又一遍出现她的名字。

  酸涩,失落。

  “年絮。”

  恍惚间,他听见江舟唤他,声音太轻太轻,宛若幻觉。

  他睁开眼,只见江舟像鲛人一样,从静谧的湖水中出现。

  江舟的眼睛很亮,比满湖河灯和天上的星辰加起来都要明亮。

  江舟上船,见年絮的心情很不好,急忙解释。

  “不好意思,码头突然来了一批货,我……”

  “没关系。”年絮脱下大氅,拢在她身上。

  “没关系,江舟。”

  原本一下又一下发酸发胀的心忽然淌过一阵热流,变得暖乎乎的。

  深秋的湖水冰冷刺骨,江舟止不住发颤,虚弱地汲取他衣服上的温暖。

  “江舟……”年絮束手无策,“你不必做到这样,会生病的。”

  江舟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如纸:“我不想你一个人在湖上等。”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了,低喃:“我爹爹说带我看河灯,就是这样让我在船上等的。”

  小舟轻轻摇晃,江舟努力地看清楚眼前绚烂的景色。

  眼睛却被一片眼泪糊湿了:“那天没有河灯,爹爹也没有来接我。”

  满湖河灯和漫天星辰连成一片,像是徜徉在一片光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