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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第二日,俩人早早起了床。沈正是因为多年的作息习惯让他睡不了,唐梨则是因为眼前事。

  他不知道他能去哪里。

  一个村落一个氏族,外村人从来不受欢迎。而以他现如今的名声,附近的村子定然都不愿容他。

  沈正在院子里做臂力训练,若是以往唐梨定要上去围观一番,噼里啪啦地问上一堆问题,今日却只是沉默地问了声早,便进了厨房做早饭。吃完了早饭沈正道,“一会儿去趟镇上。”

  “干什么?”

  “那两只野猪不要浪费了,拉到镇上去买了。你跟我一起去。”

  知道他是担心他一个人呆在家里不安全,唐梨点头。俩人打算先借车,在去秀姨家的路上,不少人看着,却碍于沈正以及他别在腰间的弯刀不敢靠近。

  到了秀姨家,沈正让唐梨自己进去借车,他在门外等。林秀一见到唐梨便红了眼,虽说是不用沉塘了,但唐梨离开这里,能去哪里?一个没有父兄依靠的坤泽,去其他村子指不定怎么被人欺负。

  唐梨心里也不好受,他安慰了林秀几句,才将他来的目的说了。林秀马上道,“车空着呢,你给你牵来。”

  唐石在一旁道,“我同你们一起去,那野猪壮,你们俩抬不动。”

  “不用……”

  唐石拍了怕唐梨的肩,他是将唐梨当作自家弟弟看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你石头哥可不是看他们眼色过活的,况且我和你根叔都在镇上做事,他们影响不了我们。”

  唐梨点了点头,鼻头有些酸,“嗯,石头哥最好了。”

  那野猪实在是大,多亏了唐石过来帮忙,才能将它挪到牛车上。车轱辘轻响,牛车缓缓朝着镇上走去。野猪的腥臊味浓重,唐梨捂着鼻子道,“沈大哥,这两头野猪真的是你打死的吗?”

  沈正点头,“听过川越门吗?”

  “自然,”唐梨道,“川越门是我朝最大的教派,当朝大国师便是出自川越门,听说他能点石成金、画风成雨,可厉害了。”

  沈正没说话,唐梨小心道,“怎么了,沈大哥?你也想去找国师吗?”

  “也?”

  唐梨抿了抿唇道:“嗯,国师那般厉害,许多人都想去找他的。”

  唐梨还在说着川越门的神奇,沈正却想到了那日他去镇上,偏僻小镇上的街道,萧索寂寥,但满街的屋宇、店铺招牌上的文字,都诉说着他不是到了一个古老的村落,而是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若是从前,旁人同他讲鬼神、讲异世,他只会提起那人领子将人直接丢了出去,可是如今这种事却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那一刻,他是什么心情呢?

  荒谬、不可思议、恼怒甚至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可笑,他自小在军区大院长大,很早就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以军人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十八岁考入军校,到二十七岁升为大校。这么多年来他也曾有过痛苦煎熬的时候,有过愤怒和失望,却从未有茫然或是不知所措这种情绪。任何时候,朝着一个目标前进,这是他二十多年人生始终奉行的准则。可是那日在集市中,看着如同古人画卷中的人和物,他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茫然和无措。

  他在莲花镇周边晃荡两天,最后失魂落魄地坐在街头,陡然间想起了他刚入西南时,曾碰见一个穿着旧时长袍的长者,他见他便说,“你有大因缘。”

  中缅边境极其崇拜神鬼之说,神棍比比皆是,他自是不理。可是那人却死缠过来,说是自己是川越门第二百五十一代掌门,看人从不会错。

  他当时为了潜伏进毒枭的基地,做了伪装不好大动手脚,硬是被那人缠了好半天。

  鬼使神差的,坐在小镇茶馆的桌椅上,他朝着身边人问了一句,“你知道川越门吗?”

  继而得到了同唐梨一般无二的答案。

  这样的巧合,让穷途末路的他不得不信,想要回去,得去找那个川越门的国师。

  野猪硕大,俩人用牛车运了两趟才运完。沈正拿了银子给自己添了两身衣服,唐梨则去买了些吃食,俩人才打道回府。唐梨去秀姨家归还牛车时,见人脸上难得露出几丝笑意。

  “你们昨晚干什么了?”林秀问。

  “怎么了?”唐梨不解。

  “你们今天刚走,李桂兰就又去族长那儿闹了,嚷嚷着要让族长教训你们,可惜族长不搭理。她还说要报官,被族长狠狠训斥了一顿,如今正在家里哭闹呢。你们昨日过去说什么了?”林秀厌恶李桂兰至极,见人今日如此模样心中可谓是痛快。

  “我不知道。昨日我写好单子是沈大哥送去的。”唐梨摇了摇头道。昨日他没去,也不知道双方是怎样说的,沈正只说一天后去拿东西。

  从秀姨家出来没走几步,唐梨就听到了李桂兰的嚎啕声,还有同其他人的争执声。他蹙眉思索,他那婶娘遭了族长训斥,想来不敢去报官,而且这事就算官差来她也讨不了好。只是那人爱钱如命,又一心想要她儿子考个秀才回来,考秀才这事没银子托着可不行,明天东西人定然是不愿轻易交出来的。若是她撒泼死活不给,又或是一口咬定银钱被用了,可实在是件麻烦的事情。

  “进去。”沈正对站在门口听声的人道。

  他面容冷肃,声音也冷,眼睛中惯常没有什么情绪,整个人就好似那冰冷冷的铁一般,莫名让人觉得凶。

  唐梨抬眼同沈正对视片刻,低头去开院门。他莫名觉得就算明日他婶娘想要耍赖,沈正也是有办法治人的。

  沈正径直走进内堂将在镇上买的东西放下,又从中拿出一套新衣服。他身上的衣服是唐梨找来的他哥的旧衣服,不仅小,如今还染了一股野猪的腥臊味,他打算先去冲个澡。

  本站在院中思索的唐梨见沈正朝水井走去,立马将李桂兰之事抛之脑后,迎上前道,“沈大哥是要洗澡吗?我帮你烧水吧?”

  “不用。”

  夏日炎炎,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若是没有旁人,沈正提着两桶井水就想往身上冲。但唐梨奇异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停止这种想法。问了唐梨洗澡的地方,沈正提着井水过去。

  晚饭唐梨做的很丰盛,他想了想从厨房拿出了把小铁楸,跑到院子里的梨树边开始挖土。等到沈正听到唐梨的叫喊声出来时,便闻到了醉人的酒香。

  上了桌,上面不仅有酒,菜色也难得算的上是丰盛。唐梨给人斟酒,“沈大哥,这是我爹爹在我出生时埋得,存了将近十八年呢,可香了你尝尝。”

  沈正看了人一眼,对于唐梨今晚的大方和热情没说什么。

  部队禁酒,沈正也不热衷,只是此时此刻,他确实想要饮酒。若是能一醉方休,若是能大梦一场……酒杯抵在唇边,沈正不禁自嘲,他如今竟也想要用虚假的梦境来欺骗自己。

  唐梨不能喝酒,全程都在给人服务。等到大半坛的酒下肚,沈正挡住唐梨再次伸过来想要给他斟酒的手,“有事说事。”

  “我没事啊!”唐梨低头,小声道,“我就是觉得今天你不太高兴。”

  虽然之前沈正也不爱搭理人,可同今天是不一样的。唐梨抬头,担忧道,“沈大哥,你是不是想家了?”

  沈正顿了顿,轻声道,“也许吧!”

  想家就是想家,哪里还有也许这一说法,唐梨不明白。吃完饭,外头天色已然暗沉。唐梨知晓沈正心情不好,便让人进房休息。

  夜晚的乡村总是格外的宁静,除了零星的蛙鸣,便只有皎洁的月光。沈正推门出来时,唐梨正蹲在梨树前。

  听到声音,唐梨回头,“沈大哥,你酒醒了吗?”

  “你在干什么?”

  唐梨看了看自己满手的泥巴,“我娘最喜欢梨树,从前在青州的院子里也有这样一棵树。我想以后离开了这里,就不能再看到它了。所以我打算留几颗种子,等我找到了哥……住的地方,我就在院子里再种一棵。”

  月色下,少年微微转过头来,他的声音清亮,或许因为是坤泽,他的声音没有因为变声而变得低沉嘶哑,而是保持着少年时期一贯的清亮。脸上虽有不舍,但没有不满和怨恨。

  “想好了去那儿吗?”或是因为夜晚,又或是刚喝了人的酒,此刻的沈正面色没那么冷,眼中露出几分柔软和怜悯出来。

  唐梨拿起一侧的帕子擦了擦手,欣喜地走到沈正面前,他的眼睛很大,瞳仁清亮,看人时眉眼舒展,总是给人一副很乖的模样,这样子说出口的请求总是让人很难拒绝,“那你能带我一起去京城去找国师吗?”

  “不行。”沈正拒绝的干脆果决。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沈正的眼神蓦然锐利了起来,看的唐梨心头一跳。

  “为什么不行?我只是同你一道,不是赖上你了,我也要找国师,让他帮我看看哥哥在哪儿。”唐梨站在沈正面前,试图同人分析道,“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带着我,我可以付给你钱。从这儿到京城至少需要三四个月,你没有路费,我可以给你。而且我识字还会治病,路上我肯定可以帮忙的。”

  唐梨祈求地看着人,沈正低头,那是一双没有任何温情的眼睛,“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