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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

  听,沙沙声不绝于耳,像是某种啮齿类动物在用自己尖利的牙齿细细摩挲周围此起彼伏的粗壮狰狞的藤蔓——这些藤蔓绵延数千里,在这片阳光照不进来的密林里,布满黑色疤痕蜿蜒丑陋的”植物触手”形成了这方天地的“大地之母”......

  “哼哧!“

  “哼哧!”

  沉重的粗喘声从黏糊的嗓子眼里被挤出来,如同被鼻涕虫爬满的风箱从一堆黏腻的涎液中挣扎着撕破了一个口,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呼救。

  刹那间!

  听见了呼救声的藤蔓竟然齐齐蠕动起来,手臂粗细的布满疙瘩瘤的黑色藤蔓互相交织,这片密林最精细的“手编毛衣”波涛涌动起来,准确地找到发声源头,翻滚着、蠕动着、分泌出一层无色的黏液,将那苟延残喘的“生物”裹进身体里。

  这场单方面碾压的战斗还未进入到尾声,成功的喜悦却已经席卷了这一方天地,似是感应到受宠爱的子民的快乐,寂静的大地震动起来,同这些品尝到美味食物的藤蔓一起,进行着属于顶级捕猎者的狂欢盛宴。

  无声的激动很快传到了这片黑暗的最深处,一个生命灭绝的泥沼之地,没有任何生物能够穿透所有死神的封锁线进入这里,真正的“寂静之地”。

  泥沼中,猩红的泥土轻轻动了一下。

  —

  鹅蛋般的太阳钳在天空,总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沉重感,让抬眼看的人不自觉担心这片削薄的天空能不能承受的住如此炽热的能量。

  真怕哪一天太阳就掉下来了,如同这个突如其来的时代。

  此时距离和平时代已经过去一百年,这个原本蔚蓝的星球不再哺育生命,而是拿起了镰刀,残忍地收割数千年文明哺育的果实。

  缓的水泥路被肆意生长的杂草拦腰截断,好一些的布满密密麻麻的缝隙,更有甚至被横断成可怖的天堑;钢筋大厦中冲出来张牙舞爪的狰狞植物,张着血盆大口,随机挑选一个“幸运观众”吞进肚里;智能手机等电子产品随着基站被逐个击毁也成了一堆废铁,人类重新回到了与大自然斗智斗勇的时代......

  短短数十年,璀璨数千年的人类文明被摧毁殆尽,在末世中苦苦挣扎的人们已经不再有建树文明社会的豪情壮志,光是获取每天的食物和水就已经让人精疲力尽。

  生活得不到保障,生命安全又朝不保夕,贪念与恶意油然而生,烧杀抢掠在这样的环境下蔚然成风,人类的道德文明随着钢铁洪流的摧毁也一并崩坏了。

  天灾与人祸的双重夹击下,人类的防线一步步后退,那么多个绝望的日日夜夜,倒在心理折磨中的人不在少数,若不是人类第一个异能者的出现,这个星球怕是连人类这个词语都将不复存在。

  那是在末世的第二十年,东亚大陆上出现了一个能喷火的人,这是末世可考的第一位异能者。第一个异能者出现后,其他异能者如同雨后春笋般疯狂生长,百年间,这个世界的格局已经焕然一新。

  当今世界上早已经没有国与国的区分,为了更好地发挥群体在末世求生中的力量,几个较大的家族在百年间招揽人才大庇天下,形成了五大基地并肩而立的新格局,分别为美洲诺亚基地、欧洲爱姆罗斯基地、非洲米拉什尔基地、南美洲弗尔索基地以及亚洲潜渊基地。

  地球上除了澳洲外都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大势力,澳洲因为野生动植物众多,成为了灾难开始的源头,诞生了许多凶恶的猛兽,如今已经没有人类居住的痕迹。

  五大基地中已经没有任何机械武器的存在,人们自身就成为了最具毁灭性的生命武器,因此,异能者越多越强的基地就能成为其间的主宰者。

  作为最早出现异能者的大陆,如今在东亚大陆上成立的潜渊基地不负前者的盛名,成为了五大基地中拥有异能者数量最多、高等级异能者最多的基地。更别说,当下世界上异能等级最高的异能者就效力于潜渊基地,这尊大神的存在更让其他基地眼红又忌惮,虽然心中恨极,却什么都不能做。

  要知道,异能每两个等级之间的鸿沟都是巨大的,科学家总结出的异能体系中,五级便是人类目前达到的最高等级。而据专家推测,当前世界上、最高的异能等级为六级,那不属于人类,而是属于灾难开始时的一株邪恶母植,据侥幸逃脱的人说,邪恶母植的本体是一株巨大的“凤竹葵”。

  出生的邪恶母植已经能将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五年间,凤竹葵分化了诸多生物,成了为祸人间的邪物,将人类文明毁于一旦。按照专家的推测,若是凤竹葵继续“发疯”,人类都不可能残存到诞生异能者的时候,早就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奇怪的事情在于,在人类聚居地搅弄五年后,凤竹葵突然从亚欧大陆上离开,长途跋涉至澳洲扎下根,催生了一大片密林,将本体隐藏在其中,再不出世。

  也因为凤竹葵的离开,人类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小草一般顽强地在末世扎下了根。那时候就有人警告,不要试图去寻找凤竹葵,不管是好奇还是什么,只要主动接近凤竹葵的人都将被视为挑衅,而惹怒凤竹葵的后果没人能承担得起。

  一百多年前的警告在如今的末世人看来让人不屑一顾,那时候人类尚且没有异能,自然会对未知的生物感到恐惧,如今异能者众多,还会怕一棵没脑子的植物吗?

  没有经历过那个黑暗时代的人感受不到凤竹葵带来的恐惧,甚至有人大言不惭要去斩杀凤竹葵以获名利,此类言论在年轻人中甚嚣尘上。

  “蠢货!”金发长胡子的男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古西班牙语,吹胡子瞪眼地看着眼前不知轻重的自家小辈,骂道:“你以为凤竹葵是什么?活得比你祖父还久,那是最少六级的恶植!你这个吃饭连筷子都拿不好的家伙还想去对付凤竹葵?上天真该让你长出一幅能用的新脑子!”话语多是严厉和嫌弃,可不难听出其中对爱子的拳拳关怀。

  被训斥的少年长着和父亲如出一辙的淡绿色眼眸,闻言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说:“都说凤竹葵厉害凶残,可真正见过的有几个?你亲眼见过吗?“

  男人一时语塞,他如今不过六十多岁,和一百多年前那场灾难相比,还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年岁,自然没有经历过那个杀戮时代,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去找凤竹葵,我建议你出发前找你的祖父谈谈,想必他能给你更详细的建议。“说罢,也不再同少年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不要妄想做不可能的事,除非你想把所有人拉进地狱。”

  祖父如今已经快百岁,老态龙钟的脸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疤痕,这些交错增生的疤痕已经无法消除,而老者也毫不在意自己这幅丑态,一双深邃洞察的眼睛看着眼前幼稚的孙子,发出郑重的警告。

  “我记得在你很小的时候,一见到我的脸就哭闹不停,和你父亲一样。如果你不想你的孩子有相同的经历,就不要去挑战人类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少年怔然,他问过很多次祖父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祖父总是哀伤地看着自己不说话,神情恍惚地陷入过去的伤痛里,久而久之,少年也不再问这个问题。

  可这会儿见祖父有吐露真相的迹象,少年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出来:“您的脸是被凤竹葵伤的吗?”

  “若是它出手,伤的就不止脸了。”老者看着高大的孙子,说出了尘封在心中的往事,“这些是你的曾祖母——我的母亲伤的。”

  少年愕然。

  凤竹葵的传言流传甚久,所有人对此都深信不疑,没有人会怀疑它的真实性,便是在凤竹葵诞生之初,老者也丝毫不怀疑这个传言,只因为,他是这场灾难的亲历者。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凤竹葵,可当年那些被凤竹葵异化的人类他是亲自出手剿灭的,那是一场撼天动地的同类相残,便是现在回想起来,男人都还觉得脊背发凉。

  所有人都顶着一张微笑的脸,像是几百年前橱窗里摆放的最精美的娃娃,生着最美黄金比例的脸和身材如出一辙,若是不了解情况的人看着,只会觉得这是一个芭比模特团体。

  难以想象,他们是如何顶着拔高身体的巨大痛苦,面带微笑地举起异化成螳螂刀的手臂无情收割着亲友的生命。一刀又一刀,绿色的手臂被染成红色,却没有“人”停下来。

  男人清楚地记得,自己双手发抖地握着枪,死死盯着面前被异化的母亲。那张总是唱着童谣哄他睡觉的嘴扬起工业化的弧度,一双总是溢满温柔的眼此刻空洞无神,似是被人摄取了灵魂。

  那双锋利的手臂无情地划在自己身上,他哭喊着试图唤醒她,母子血肉相连的心灵感应在此刻消失殆尽,血肉的腥气更激发了精美娃娃的杀意,只想砍死眼前的“障碍物”。

  面对失去神志的母亲,男人绝望地嘶吼一声,一枪打在了母亲的眉心,正举着屠刀准备收割猎物的女人僵在了原地。

  男人已经回想不起自己开枪时的心情,因为那之后的事情,更让他痛苦。

  本该被自己一枪打死的母亲,却在死亡的那一刻恢复了清醒,熟悉的神情出现在那张柔软的脸庞上,怜爱与愧疚布满女人的双眼,她张了张嘴,空洞的口腔黑压压的,柔软的舌头不翼而飞,根本说不出一句话。

  重新恢复成柔软双臂的手伸出来,想要抱一抱自己挚爱的孩子。

  还没等二人指尖相触,下一秒,这个柔软的身体就开始腐烂,腿、腰、胸......

  二人之间没有说一句话,对视间又好像一切都说尽了,母亲带着无限的眷恋闭上眼,一滴眼泪从逐渐枯朽的眼角滑落,“啪嗒”,溅开在血红的地面。

  男人读懂了母亲最后的眼神。

  “活下去。”

  在这腐朽的末时代不顾一切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