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述现在心跳得很厉害,他看着吕谋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想也没想,转身就冲出了房间。
201 的房门还关着,他试探着推了推,没有推动,又打了两个电话,也没人接。陈述心一沉,马上给王朔编辑了一条短信,又把自己的定位分享了过去,然后转身跑下了楼。
宾馆大门还关着,陈述看了一圈,发现一楼拐角处的后门开着,于是他转身从后门出去,循着记忆来到了吕谋消失的地方——一座小山脚下。
榆岭镇地处丘陵,到处都是小山包,且植被覆盖率很高。南方湿气重,树木多的地方更是如此,所以即便没有下雨,山路上的泥土也还是湿湿的,只要有人走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陈述仔细辨认了一圈,终于在一条小路上找到了一串脚印。
十分稳健的脚印。
他想起吕谋白胡子飘飘的样子,那般年纪的老人,断不可能在背着一个成年男子的情况下还能走得这样平稳,再加上他醒来时看到的那个蹲在窗台上的人,他几乎可以断定,吕谋不是人。
有了这个想法,他心里更不安了。
吕谋这时候出现,肯定是因为白天警察将那个据点一锅端的事情而怨恨他们,毕竟警察是在他们之后赶来的,而他们后来又安然无恙的从派出所里走了出来。
既然他心里有怨气,那把李金澄抓走就肯定没好事,想想之前的猫妖和鼍妖,他更加坚信,这妖道会对李金澄不利。
陈述抬头看了眼黑黢黢的树林,里面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他心里暗暗祈祷王朔早点带人过来,虽然不一定能对吕谋造成威胁,但多一些人,应该能多拖一阵子。
思及此,他一咬牙,闷头钻进了树林。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但越往深处走,树叶就越密,直到最后将月光遮得完全看不到。
陈述打开手机电筒四处寻找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现在就算是地上的落叶被风吹起,都能把他吓一跳。
高度的紧张使他出了一身冷汗,衣服贴在后背上,导致他总感觉阴风阵阵。
气氛实在太过恐怖,他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一个人冲进来的决定,忍不住在心里默念山辛的名字,祈祷她能听得到自己的呼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那一串脚印消失了。
四周黑黢黢、静悄悄的,只有陈述的手机电筒发出一道微弱的白光,微弱到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黑暗吞噬。
手机忽然“叮”的一声,陈述吓了一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打开手机,发现是王朔给他发的短信。他们已经到了山下,看到他的定位停下,询问是不是和吕谋撞上了。
陈述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回信,就代表吕谋已经出现,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分散开来朝他这个方向包围过来。
他回了一句没有。
然而短信发出去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周围黑了好几个度,一阵阵阴风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地上的落叶卷得哗哗作响。
他顿时浑身僵直不敢乱动,连呼吸都轻得好像停了下来。
黑暗中,其他的感官越发敏感,他听到在树叶飞舞的声音里还夹杂了一道极细的脚步声。
踏,踏,踏。
那脚步声就在他的身后。
陈述猛地回头,树叶如雨般砸在他身上。他抬手挡了一下,从缝隙中看到十米开外的地方,吕谋迎风而立,而他的脚边,则静静地躺着昏迷的李金澄。
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吕谋果然不是人!
“贫道果然没看错,你不是一般人。”他幽幽地开口,但声音却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环绕在陈述的耳边,“若能把你的精元吞掉,倒是能省去贫道苦修上百年了。”
又是一个说他不简单的妖,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吸引他们。他是唐僧吗,怎么一个两个都想着要把他吃掉。
陈述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山辛啊山辛,平常说你坏话时,还没说完就能跳出来反驳,怎么今天眼看他就要葬身妖腹了,却还是半点回音都没有啊?
吕谋从他警惕的眼神中得到了满足,闲庭信步般朝他走来。
“你放心,贫道会给你一个痛快,不会让你感受到一丝一毫的痛苦,只要你放松,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陈述被他那变态的眼神吓住了,一边后退一边警告,“我警告你,这里可是蓬莱派的地界,你要是敢胡来,就别想活着走出榆岭镇!”
果然,吕谋的脚步顿住,盯着他的眼神有一瞬的变化。
“你什么意思?”
事到如今,陈述也不打算对他隐瞒,“你不是自称来自蓬莱吗?不会连仙门之首蓬莱派就在东海之上都没有听说过吧?”
吕谋这下是彻底不再往前了,他盯着陈述看了许久,而后一双眼睛忽然散发出幽幽绿光。
“连仙门蓬莱都知道,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他抬手在半空一挥,“既然如此,那贫道就更不能留你了。”
话落,阵阵阴风卷起树叶朝陈述砸来,他抬手遮挡的瞬间,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他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因为下一刻,他忽然看到吕谋的掌心冒出一团绿光,而后直直朝他劈来。
“住手!不许动!”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王朔浑厚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到他耳边。即便知道此刻他们面对的是实力碾压他们的妖怪,但陈述还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王朔收到短信之后就立马召集了所里剩下的民警,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在山下看到陈述的位置半天没有变化的时候,他就知道出事了,所以带着人飞一般的往山上跑,生怕晚一刻就会出问题,不过好在是赶到了。
他端着枪指着吕谋,上前将陈述拽到身后,又用眼神示意从他身后围上来的同事尝试着把晕倒的李金澄带走。
“吕谋!你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弃抵抗,抱头蹲下!”
王朔一边厉声警告,一边和其他民警配合,朝着吕谋一步步逼近。
然而吕谋根本不在意他们手中的枪,不屑地嗤笑一声,缓缓抬起了右手。
“小心!”
陈述大喊一声,猛伸手抓着王朔的胳膊将他拽了回来。
耳边刮过一阵狂风,树叶噼里啪啦地砸在身上,竟像刀子一般划破了身上的衣服。
陈述感觉脸上一疼,抬手一抹才发现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抬头去看,却惊讶地发现周围的黑暗像是有了形状,张牙舞爪的朝他们走来,发出此起彼伏的或高或低的嘶吼。
这一眼霎时间让陈述头皮发麻,抓着王朔的手也忍不住抖起来。
王朔发现他不对劲,也抬头看去,但他的第一反应却和陈述不一样,他只是以为那是吕谋用光影和干冰搞出来吓唬他们的。
“吕谋!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这样不听劝,必要情况下我是可以向你开枪的!”他说着又端起枪指向吕谋。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不仅没有作用,反而还更加激怒了吕谋,阴风更甚,黑暗中张牙舞爪的影子也越来越逼近。
有民警离那些东西比较近,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结果吓得脸色煞白,连话都说不清楚,“卧槽!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
被他这么一喊,其余民警也都纷纷看向周围。王朔一边注意着吕谋,一边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是吓出一身冷汗,饶是他这样身经百战的警察,心里也难免有些打鼓。
与刚才相比,现在它们的轮廓清晰了许多,仔细一看,竟都是人的样子,只不过没有五官,而且浑身都裹在浓重的黑雾中,挤在一起从远处看确实和雾气没有区别。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将这些东西和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只是觉得这是一种他没见过的新型障眼法。
眼看有几个民警已经被吓到,王朔心下一狠,朝着吕谋的脚边开了两枪。
砰砰两声巨响,惊得树林里飞起一片鸟。
吕谋看着王朔,似乎惊讶于这个凡人的大胆。
“第三次警告,吕谋,赶快束手就擒,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周遭短暂地陷入了一片寂静,远处的黑影也不动了。
两边对峙着,陈述却是在心里疯狂地喊着山辛。
王朔他们不以为意,但他却是看得清楚,那些根本不是雾气而是鬼,是来自阴曹地府的厉鬼!
上次出逃无果后,想起那货车司机的样子,他就问了问山辛鬼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说,这世上的鬼分为三种,一种是安安分分被黑白无常带走去投胎的鬼,这种鬼不会在阳间停留太久,所以对人类没有威胁。第二种是死之前留有遗憾的鬼,他们可以选择用下辈子的阳寿来换取在阳间多停留几日的机会,但最迟在头七的时候也要离开。
而第三种,也是最危险的一种,被称为厉鬼。他们在死亡的一刹那产生了强大的执念,这种执念化作一股力量,让他们不会被黑白无常察觉,继而一直待在阳间。不过成为厉鬼也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那便是忘掉除了那抹执念以外的一切,变成只有轮廓、没有五官的黑雾。
虽然他不知道吕谋为什么能操控这些厉鬼,但依据当时山辛对他的警告来说,眼前的情况非常不妙,他们绝对会命丧于此。
耳边忽然狂风大作,只见吕谋两眼一瞪,浑身被绿光包裹,脚下黑气四溢,手心里像燃烧着两团幽幽鬼火。
他这一动也像是给了那些东西一个信号,只见那些厉鬼忽然之间咆哮着朝众人狂奔而来,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到一道道黑影迅速逼近。
王朔等人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朝着那些黑影疯狂射击,但却没能阻止他们分毫,纷纷忍不住开始骂娘。
吕谋离地三尺,悬在半空,看着众人慌乱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痛快,不禁仰天大笑。
陈述被王朔护在身后,无意间看到吕谋脚下的黑气就要碰到躺在他脚边李金澄,他暗道不好,没有思索就猛地扑了过去。
电光石火间,他胸前忽然金光四溢,一道光波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迅速扩散,瞬间逼退了周围的黑影。
吕谋被金光烧到,痛呼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被灼痛的双手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述。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述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他看着刚刚闪烁了一下的葫芦,心中的欢喜简直满得溢出来了。
他刚伸手将葫芦握住,就听到冰冷的仿佛来自九天之上的睥睨众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敢动本尊的人,你是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