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子鼍孙……
他上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还是西游记里面满花果山都是孙悟空的猴子猴孙。
陈述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一阵泛恶。
不过底下这堆恶心人的玩意,可没大圣和那群小猴那么可爱。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他是一刻都不能在这里继续待着了,那群鳄鱼对头顶这个发光的地方很是感兴趣,不断扑腾着想上来,每扑腾一下,他这颗心就抖一下,再这样下去,他心脏病都得被吓出来。
不过好在山辛和他是一样的想法。
“本来还想尊重一下他的劳动成果,但现在看来,完全没有必要了。”
山辛缓缓抬起右手,“这么蠢的妖,实在不配和本尊交手。”
话落,她的手心出现了一个很小但十分精致的法阵。
陈述好奇,探头过去想要仔细瞧瞧,但那法阵却忽然变大,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下一秒,如同数不尽的光波一般,法阵以两人为中心,源源不断地四周扩散开来。霎时间,金光闪耀,法阵所到之处,黑暗像是有了生命一样,纷纷退避,不出片刻,便显露出本来的样貌。
鼍妖的老巢原来是一处山洞。
洞顶上悬挂着钟乳石,有的甚至已经和地上的石笋接在了一起,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洞壁上还有几个不规则的小洞,不知道通往哪里。
陈述拍拍裤子站起来,看了一圈后奇道:“哪来的光啊?”
眼前的山洞看起来处在山体深处,但周围却一点都不暗,像是沿着边缘点了一圈灯一样。
“喏。”山辛朝前面点了点下巴,“夜明珠。”
陈述随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被石柱遮挡住的圆台上摆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散发着幽幽的亮光。
“好家伙,这么大一颗!”陈述惊叹,“这要拿去拍卖,能赚不少钱吧?”
山辛没理他,而是沿着四周的石壁慢慢走起来。
这边陈述看了半天,回头发现山辛走远了,虽然有些恋恋不舍,但为了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选择去山辛跟前待着。
“你说这是那老妖怪的老巢,可他在哪呢?”
“你猜。”
又是这样的语气,陈述无语,只好闭嘴跟在她后面。
走了一会儿,他无聊地伸出手在石壁上这摸一下,那敲一下。
然后一个不注意,踩到了山辛的鞋子。
山辛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马双手合十给她道歉,然后没走两步又踩了一次。
“你贴这么近干什么?”
“……没有啊,这挺远的啊……”
山辛盯着他,看他眼神到处乱飘,就是不敢看她。
她低头看了看两人不到一步的距离。
“挺远的?”
陈述默然,假装若无其事地退了半步。
嗯,半步,不能再多了。
山辛无语,但也不打算和他在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上纠缠。两人就这样继续隔着一步半的距离,一前一后继续沿着石壁走。
陈述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石壁上摸一把,不过摸着摸着,还真让他给摸到了奇怪的东西。
“欸?”他停下脚步,把手指伸到刚才的地方蹭了一下,“什么东西这么黏?”
他把手指伸到眼跟前,侧了侧身,借着夜明珠的光看了一眼。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没吓死他。
“血!是血!”
陈述吓得大叫,迅速把那根手指伸远,一想到自己刚才碰到的不知道是谁的血,他就恨不得把那根手指砍下来。
山辛回过头来,抓起他的手指仔细看了一下。
“是鼍妖的血。”她把鼻尖凑过去闻了闻,“新鲜的,果然受伤了。”
听她这么说,陈述心里一阵恶心,结果翻遍全身都没找到卫生纸,只能飞快地把血蹭到了石壁上。
“你在哪找到的?”
陈述一边蹭,一边给她指了个地方,“就这儿。”
山辛推开他弯腰去看,果然见石壁上有一滩还没有凝固的鲜血。
“看来就是这里了。”
她拽着陈述往后退了几米,“你有一句话说得不错,这只妖确实挺怕死的。”说罢,她抬手聚力,然后朝着石壁抛出一团金光。
触碰的一瞬间,方才完好无损的石壁顿时四分五裂,轰然一声,山石崩塌,露出了藏在后面的另一个山洞。
洞中没有光,漆黑一片。
陈述盯着看了两眼,忽然感觉有些不安,一颗心突突突跳得飞快。
“不出来,是要等本尊进去吗?”
山洞中没有回音,安静得可怕。
陈述感觉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往山辛身后躲。
果然,下一秒,洞中唰地亮起一双赤红的眼睛,接着是第二双、第三双……密密麻麻的血眼在黑暗中亮起来,随着一声咆哮,有狂风从洞中席卷而出。
陈述浑身一抖,抬起胳膊挡了一下。
等到风好不容易停下,他再抬头看去时,却忍不住感到恶心反胃。
鼍妖从洞中走了出来,身形高大如同一座小山,明明还是人类的轮廓,但却长了一张鳄鱼的脸,一身鳄鱼的皮肤,以及一条鳄鱼的尾巴。它浑身是血,散发着阵阵恶臭,每走一步都震得山洞顶上簌簌落下碎石。
陈述连呼吸都轻了许多,唯恐被它注意到,但还是冷不丁对上了那双赤红的眼睛,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山辛却是完全不把他当威胁,挑剔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一圈,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好像对面不是长得凶神恶煞的鼍妖,而是菜市场里的大白菜一样。
“不认识我?”她挑眉,“看来你的年头也不长啊。”
鼍妖盯着她,从鼻孔里呼哧呼哧喷了两口气,但十分谨慎地没有说话。
山辛倒是也不在乎。
“原来你们妖怪之间也从不信息共享啊,距离本尊上次出山才过去百年,你们一个两个就都不认识了,怪不得仙门百年间都没有再叫醒我。”
“少废话!”鼍妖终于听不下去了,一双眼睛血色更甚,“我管你是谁,能破除结界算你们运气好,但来了这儿,就别想着再出去!”
放下狠话后,只见它两爪突变,浑身黑气翻涌,咆哮着跃起,飞快朝两人冲来。
陈述倒吸一口凉气,却在反应过来之前,被山辛抛了一道金光罩顶,然后远远推开。电光石火之间,他看到鼍妖掠至山辛跟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还没等他叫出声,就见鼍妖在离她不到一步的距离外猛然停了下来。
准确地说,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冲势。那鼍妖像撞在了一堵墙上,撞击的力度之大,令整个山洞都为之一震。
它自己也发现了不寻常,心中骇然,猛地看向山辛。
狰狞的鳄鱼脸就在眼前,然而山辛却依旧稳如泰山,甚至面带讥笑地看着它徒劳挣扎。
“随意打断别人说话,可是很不礼貌的哦。”
鼍妖愣住,然而山辛却没打算给它思考的机会,浑身金光猛地一震,将它震出三米外,重重地撞在了石壁上。
石壁被凿出了个洞,鼍妖半个身子都被落下来的碎石埋住。也不知道是被震的,还是被砸的,等它爬出来时,只看到浑身血肉模糊,没一块好肉。
山洞里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鼍妖不时的咳嗽声。
过了会儿,耳边响起了山辛的脚步声。
“本尊是个善良的神,不愿意让每一只落到我手里的妖死得不明不白。”山辛慢慢走向它,“记住了,吾名山辛,乃世间唯一真神。”
话落,她抬手,掌心金光攒聚,眼看就要落在鼍妖头上。
“神也会滥杀无辜吗?”
鼍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山辛顿了一下,皱起了眉。
“在神的眼里,不应该众生平等吗?”它抬头,血红的眼睛盯着山辛,“为什么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所有的妖怪都赶尽杀绝?”
它的质问似乎起了作用,陈述看到山辛掌心的金光渐渐消散。
“先是宋小小,现在又轮到我了是吗?”它背靠石壁坐稳,“你和仙门那些人一样,都是一群虚伪至极的小人。说什么维护三界秩序,其实所有规则都只是为了服务仙门罢了。”
它不断地控诉,愤怒的语气让陈述都忍不住被他的话带偏了思绪。然而山辛低头看着它,眼中却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又过了很久,就在陈述以为山辛被它说动的时候,忽然听到她笑了起来。
“本尊对你的评价果然没错。”她讥讽道,“你是真的蠢。”
鼍妖大怒,陈述也愣住了,不知道她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你既然知道本尊是神,竟然还妄图在本尊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山辛的声音冷下来,抬手一挥,将它身体周围的碎石清了开来。
陈述开始还不明所以,但当鼍妖完全暴露在视野中的时候,他忽然就明白了。
只见那鼍妖的周围横七竖八躺了许多条鳄鱼,软趴趴地摞在一起,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鼍妖似是没想到她会发现,愕然之余只剩下慌乱。
“本尊还觉得奇怪呢,能想出将自己老巢和结界连在一起这样的蠢办法的妖,怎么会突然质问本尊那样的问题,原来是在替你吸食这些鳄鱼的精元作掩护。”
山辛不屑嗤笑,“不愧是只敢藏在这等阴暗地界的下等妖,为了活命,连自己的子孙都不放过。”
“你懂什么!”鼍妖忽然爆发,“你是高高在上的天神,自然不理解我们这些妖怪的处境,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我错了吗?”
“想活下去没有错。”山辛面色微凛,“但为此牺牲他人性命,就是错。错了,就要付出代价。”
真相永远是无法被接受的,尤其是自欺欺人隐藏多年的真相,面对山辛直接的话语,鼍妖再也忍不住,突然爆发。
山辛看着眼前因为吞噬数枚精元而妖力大增的鼍妖,面色变得异常冰冷。
“执迷不悟。”
她落下这一句,然后在它将要扑来的瞬间,飞身向后一躲,而后双目轻闭,两臂抬起,掌心相合,丹田聚力。
歘的一下,一个巨大的金色法阵在瞬间铺满了整个山洞,鼍妖正好落在了阵中心。
“起。”她低声念道,双眼猛地睁开。
只见鼍妖四周的地面忽然缠绕起无数极细的金色丝线,迅速升至他的头顶,结成了一张巨型丝网。
鼍妖这下慌了神,拼命地去砍、去撕、去咬,但半天也没能伤及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越织越密,最终变得密不透风,将它牢牢地绑住,像一个蚕蛹一般。
起初,鼍妖还在挣扎,但没过几秒,幅度就越来越小,最终没了动静。
法阵消失,山辛走到阵中,伸手隔空从他身体里取出了那颗妖丹。
这颗妖丹比宋小小的那颗大很多,有他刚才吞下那几条鳄鱼精元的原因,也有他得到妖丹比宋小小时间要早的原因。
山辛看着这颗妖丹,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罩着陈述的金光在法阵消失的时候也就一同消失了,陈述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山辛身边,忍不住朝那个蚕蛹看去。
“想试试?”
山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妖丹收好了,正盯着他看。
这话他哪敢接,赶紧摇了摇了头,不再往那边看。
山辛似乎也没有收拾残局的意思,拍拍手转身就要走。
陈述赶紧跟了上去,“这些东西怎么办?”
“不用管,会有人来收拾的。”
“谁啊?”
“自然是仙门,若是本尊捉妖还需要收拾残局,那要他们何用?”
脾气还挺大,陈述默默,路过那块被砸出坑的石壁时,忽然想起刚才鼍妖说的那些话。
“那个……”
然而开了个头,他就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问。
山辛回头看他,见他一脸便秘的样子,挑了挑眉。
“想问他刚才说的那些?”
没想到她这么坦然,倒是让陈述有些不知所措。
“有一句话他说得没错,对神而言,众生平等。”山辛背过身,继续向前走,“这世间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本尊的眼睛,所以无论是妖还是鬼,只要是本尊杀的,必定都是作恶多端,需要付出代价的。”
“可……”
“可我万一杀错了,对吗?”山辛又猜中了他的问题。
陈述愣了一下,点点头,却忘了她背对着自己,看不到。
不过山辛却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他,神情是他认识她这几天以来,最认真的一次。
“你要记住,我是神,我不会错,也不会死。”
她的语气很严肃,严肃到陈述总觉得她不只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在这句话之下似乎还有着别的意思。
但没时间给他仔细思考,山辛忽然伸出手指对准了他的眉心。
一阵天旋地转,等他再睁开眼,两人竟然回到了之前的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