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惊讶地看着祝游。
“我睡觉轻。”祝游解释了一句。
更夫手指尖一直在抖，情绪起伏，胸口像是憋着一口气。
“这对狗父子，就是害萍萍的凶手！”
柴已经劈完，祝游把柴火堆在一起，方便老两口以后用。
“您放心，事情快结束了。”
***
周正睡觉真的是死沉死沉的，祝游只能去屋里把他拎了起来。
“我修改了老婆婆的记忆，一会儿你就正常表现就行。”祝游抓起周正的衣领说道。
“哦，她不记得昨晚虐待我了吗？挺好，不然她怎么好意思见我。”周正伸了个懒腰，没睡够一样，整个人都懒懒的。
“谁让你长得像她仇人。”祝游拽着周正出了门。
四个人围绕着一个小桌吃饭，老婆婆不怎么动筷子，祝游知道她处在生死之间，不需要吃东西，周正埋头狼吞虎咽，还夸老婆婆手艺好。
他们两人吃完饭后就告了别，走之前，祝游拿出发帖人院子的照片，更夫指出这是村里老烟袋的家，和村长王成旺隔着一个胡同，祝游道过谢后就离开了，老夫妇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景。
更夫家住在村南，蛊女庙在村北，去找王成旺的路上，会先经过发帖人老烟袋家中。
封龙村不通网，手机到了这儿没信号。
祝游和周正当即决定先去这个老烟袋家中，看看这个快八十岁的老头，是怎么在没网的情况下，发出帖子的。
“无法离开封龙村，却能用这么高端的手法引人进来，封龙村里，真是藏龙卧虎啊。”周正双手背在身后，讽刺意味十足，“真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祝游觉得周正这句话到是说得很对。
***
老烟袋家是红砖房，在一众土坯房里格外显眼。
他家房子在前，院子在后，老烟袋没在家，祝游先去看了一眼院子，果然是帖子上的背景，院子里还有两件衣服，一件上衣一件裙子，都是做工精致的刺绣作品，上面刺着青山绿水。
“所以他是个裁缝？”周正望着那身眼熟的衣服，石像穿的就是这一身，“专门给蛊女做服饰的裁缝。”
“你怎么知道石像是蛊女？”
“你不也这么认为吗？”周正点破祝游，顺便还解释了一番，“封龙村物资匮乏，唯一供奉的就是蛊女，这位蛊女对封龙村的影响很大，甚至就是他们成为鬼民的关键，所以整个封龙村对蛊女非常重视，好东西自然是要给蛊女。”
“你认为，蛊女参与这件事了吗？”祝游问道。
“有没有主动参与暂时不好下定论，但她一定是知道的。”周正检查完院子就往屋子里走。
这次祝游走在了后面。
“你不觉得，你变聪明了吗？”
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走在前面的周正头也没回。
“我本来就不傻，祝大师，你太小看人了。”
祝游心说，你当我傻是吧，早晚把你揪出来。
他倒要看看，什么东西敢光明正大地在他眼前晃悠。
虽然他的符纸没测出来，但祝游知道，周正这张皮下换魂了。
***
老烟袋家是一间房，屋里有一张床，一个桌子，那桌子上，竟然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电脑是二十年前的样式。
祝游打开笔记本，笔记本能正常开机。
“二十年前，封龙村还没有与世隔绝，当时应该是有人带进来的。”
笔记本有摄像头，也有录像功能，祝游刚才检查院子，那里没有摄像头，但是如果把笔记本放在屋顶上，那个位置，刚好能录下老烟袋特意制造的恐怖场面。
老烟袋对电脑的操作并不熟练，桌面上一堆东西，有录制了很多遍的视频和编辑过多次的文档。
祝游快速地浏览这些视频和文档，发现大部分都是恐怖视频和危言耸听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用来吸引人来的。
他在满屏的图标里发现一个叫做“名单”的文档，他打开文档，里面足有三十多个名字。
周正、大黑等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你们几个名字在最下面，虽然没写日期，但应该是按照时间排序，更夫说陆陆续续有半年时间了，那么在你之前的这些人。”
“都已经死了。”
“不，还有一个女孩，已经去世的人名字是红色，活着的人名字是黑色。”
屏幕上的名字分两列，一列明显是男性名字，一列则是女性，和周正对应的这个女孩名字叫穆晓婷。
祝游看着这个名字，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等等，祝游突然想起来她是谁了。
这是祝游上学时，很迷恋他的一个学妹。
在大学期间，祝游时不时逃课，逃课的原因不外乎需要去处理一些特殊事件，祝游对于他契约人的身份既没有宣扬，也没有遮掩。
有一部分好事的同学就发现了祝游的特殊能力，后来逐渐称呼祝游为祝大师，这个穆晓婷算是他的一个粉头子。
穆晓婷对灵异事件很感兴趣，当时还经常对祝游实行跟踪报道，都快成站姐了。
祝游不堪其扰，只能将穆晓婷拒之门外。
“穆晓婷。”祝游用手指了指这个名字，“除了周正，这个女孩也得救出去。”
“活人嘛，都得救。”周正看着这个名字，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你说，封龙村的帖子送出去，什么样的人能接收到。”
“沉溺于灵异事件的人，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人，容易被邪祟侵犯的人。”祝游随口答到，转瞬又意识到了周正意有所指，他将所有人的姓名扫了一遍，“这些人的姓氏，大多是王、周、穆。”
在封龙村祠堂中，也都是这几个姓氏，这三个姓，是村里大姓。
“被吸引来的人，除了本身容易被灵异事件吸引外，还都是和村里人同姓的，他们有姓氏要求。”祝游道。
“自古以来，要做祭品也是有要求的，要不然满大街的人都能被拉来了。”
“大黑和二齐都姓王，方涛姓方，这个姓氏是村里没有的，而方涛是最后一个被送上花轿，但是方涛化聻（jian）的程度最严重，当时我一直想不明，按照时间顺序，方涛应该是最轻的一个，为什么会最严重，原来是这样。”
封龙村对于同姓者，化鬼的时间会缓慢，对于异姓，时间则非常快。
当时这帖子的目标是大黑、二齐和周正，方涛是顺带跟过来的。
“祝大师真聪明。”周正夸奖道。
“比不上你。”祝游冷冷地翘起嘴角。
***
周正仿佛看不到祝游眼里的暗讽，他的目光自然地从祝游身上移开，落在了电脑上，好似在看什么新奇的东西。
“他们就是通过这个传信的？把它砸了信就传不出去了吧。”
祝游心里想，老鬼虽然没见过世面，看问题倒是一针见血。
“你说的没错。”祝游继续去翻找其他盘里的资料，“电脑是媒介，它能够给外界发送信息，只要把电脑砸了，即使有鬼怪之力，他们也没办法再引人进来。”
事实上，祝游更好奇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封龙村一直存在，按照更夫的说法，村子里鬼民的事情已经延续许久，为什么偏偏二十年前，引起了相关部门注意，甚至封了村，当年发生过什么。
他翻找各个文件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企图找到蛛丝马迹。
“你左手怎么回事？”周正看着缠满绷带的手问道。
“降妖除魔受伤了。”
“都伤到骨头了吧。”周正微微皱起了眉，“你以后还是少做这种危险的事，我看你一目十行，读书应该不错吧，为什么不从文？”
祝游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管闲事执着让人改行的鬼。
“我的梦想就是铲除天下邪祟，一个都不放过。”祝游说最后一句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周正一眼。
周正不知道是没看出来，还是脸皮极厚，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什么？”
他的手伸向电脑的开关机键，手刚碰到键盘，电脑屏幕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变得一片空白。
紧接着，屏幕就像是上个年代的老电视机，一片花白后，拉扯出几个画面。
因为周正的手按地很坚定，这会的电脑是关机状态，但是屏幕上不死心地播放着不清不楚的画面，大片大片幽绿色，其中混杂着模糊不清的红色影子。
祝游眯起眼睛，仔细分辨，里面播放的到底是什么。
红色影子像是人，他们走进一个大圆圈中，在圈中靠北的地方围坐成一个小圈。
随后，祝游耳边突然响起往生咒，几十个声音同时响起，这咒语瞬间钻进他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几乎要把他脑袋炸开。
“别听！”
周正伸手捂住祝游的耳朵，而祝游在同一时刻，甩出三张符纸，贴在了电脑屏幕上。
祝游推开周正，这点噪音影响不了他。
符纸贴上后，往生咒不再像刚才那么刺耳，屏幕上的画面也清晰起来。
红影是三十六身穿僧服的僧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蛊女祠，随着往生咒响起，封龙村鬼民从四面八方涌出，三十六名僧人起初岿然不动，但随着鬼民越来越多，他们的身体开始摇晃，有一名僧人竟然被村民拖到地上，他的佛珠被扯断，佛珠落地，没入了地下。
“当年有高僧来过封龙村，却都没有活着出去。”祝游看到这些僧人念出的往生咒已经有了实体，是泛着金光的文字，这些字飘落在封龙村各个角落。
这样的实力，绝对称得上一句高僧。
可这三十六位高僧，竟然全部折损在封龙村。
难怪当年，直接封村，没有丝毫犹豫。
周正咳嗽了一声，祝游等着听他又有什么特色发言，结果周正说了一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