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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官线

  符纸轻飘飘地落在周正胸前,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自己想错了?

  祝游盯着周正看了一会,对方呼吸深长,显然已经入睡了。

  将近凌晨两点,祝游也困了,他倒在床上,很快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睡着之前,他昏昏沉沉地想,未免睡得太快了。

  ***

  外屋里,更夫睡着了,老婆婆坐在马扎上,面对着里屋的房门。

  她的眼睛很亮,像两颗黑色的珠子,所有人熟睡之后,她从针线筐里拿出一根带着红线的针。

  她站起来,一步步走了过去。

  里屋的门上,一只焦黄的手扒住门框,吱呀一声,将门推来。

  她佝偻着身体,身体几乎弯成了直角,脑袋锤到肚子附近,后背鼓起一个大包。

  她停留在周正身边,眼睛死死盯着周正那张脸,又硬又长的指甲几乎被掐进她的肉里,她右手死死捏住那根针。

  “是你,你还敢回来,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害我女儿,我要杀了你。”

  老婆婆的针又粗又长,她常年做针线活,这根针被磨地锃亮,她捏着针,一寸一寸落下,冲着周正的眼睛。

  针尖悬在周正眼皮上,下一刻,老婆婆用力扎了下去。

  她看到那针扎下去后,嘴里发出一声冷笑。

  “你们都该死,不是人的玩意,早就该死了。”

  那针足有八厘米长,她将针插入眼睛后,将针一斜,针竟然从太阳穴的位置伸了出来,接下来,扎入另一只眼睛,仍旧从太阳穴的位置取出。

  她没有剪断红线,缝完眼睛后又来缝他的鼻子,缝完鼻子缝嘴巴,最后则是耳朵。

  她每一针都带着怨气,狠狠地刺向周正。

  五官缝合完毕,她将线打了个结,用牙将线头咬断。

  周正的脸上,红线交错,即使他本人长相不错,可这幅模样,实在是太恐怖了。

  他紧紧皱着眉,却没有醒来的意思。

  老婆婆一屁股坐在地上,她仍旧盯着周正这张脸看。

  “都死了吧,死了就解脱了。”

  说完她又用手去抓周正的脸,门枝丫一声,又响了。

  “老婆子,你不睡觉,来这干什么?”

  天太黑,更夫眼睛有问题,他伸出双手在前面探路,他在空中摸索了一会儿,才摸到老婆婆。

  “快回去睡吧。”

  “他就是王孝的孽种,是他害了萍萍,王孝和跟在他屁股后面那群混混,那群王八蛋,那群人渣,他们怎么能那么对萍萍,他们怎么能做出那种事。”老婆婆突然哭了起来,“一群人啊,对一个女人做这种事,他们是畜生,孩子出生之后,谁也不认,把孩子扔到水里淹死,我的萍萍,她怎么经受地了。”

  更夫抱住了老婆婆,拍着她的后背。

  “你看到他的眼睛了吗?跟王孝一模一样,脸型像萍萍。”

  老婆婆还在说着,更夫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那群王八蛋都死了,我亲眼看到的,尸体从河里捞上来,都是青的,死后连鬼也做不成,王孝死在蛊女祠前,孩子、孩子也死了,刚出生的孩子,扔进河里,哪儿还能活。”

  更夫的哭声也大了起来,老两口抱着哭了一会儿,更夫搀扶着老婆婆往外走。

  ***

  “多谢了。”

  周正侧着身子,手掌撑在土炕边缘,身后是同样侧躺的祝游,两人硬是挤在了一个一米宽的土炕上。

  周正在随时要掉下去的边缘,祝游索性一只胳膊拉住了他。

  “你是灾星附体吗,走到哪都能遇上事。”祝游没好气道,他原本还真以为能休息几个小时,结果连活人都不打算放过他们,幸好他没睡死过去,在老婆婆进门之前就把人拖上来了。

  “都是这张脸惹的祸,太英俊了。”周正推开祝游,从床上下来,“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

  祝游伸出手,地上障眼的符纸重新飞到了他手里,符纸下还压着他试探周正身份那张驱邪符。

  “障眼法不错啊,大师,我刚在床上,看到的就是另一个我躺在地上。”周正丝毫不将刚才的惊恐画面放在眼里,重新躺了下来。

  “哄人的小把戏而已。”祝游枕着胳膊,望着屋顶,想着老婆婆刚才封闭人五官的缝线手法。

  这是一种残忍而巧妙的手法,残忍在会对人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线缝上去,就不能再拆了,被封的人,一生都得带着封官线,双目看不见,双耳听不到,宛如一个废人,巧妙在,这种手法不会损伤人的寿命,甚至能够一定程度上保护此人不被外界邪祟侵扰,因为封闭了五官,就不会再接受污秽的信息。

  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自我保护手段,他只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

  据说有些人天生通灵,但是通灵人极容易受到各类邪祟的干扰,一旦被厉害的妖魔缠上,就容易丧命。

  有些家长为了保护孩子,会请专业的大师来封闭孩子的五官。

  但是这种手法看起来就知道过于残忍,所以几乎绝迹。

  在这个小山村里,一个普通的老妇人,手法却这么娴熟,祝游此时才感到,封龙村可能不像他预想的那么简单。

  ***

  第二天清晨,屋外传来烧水的声音,祝游不打算再睡,起床准备出门,地上的周正却没有要醒的意思。

  祝游索性不管他,直接出了门。

  更夫在院子里劈柴,老婆婆正在做饭。

  “家里还有米吗,给俩孩子做点好的吧,毕竟最后几顿了。”更夫摸索着斧头对老婆婆说着话。

  “还有半碗小米,一会儿我就煮了,只是没菜了。”老婆婆仍旧佝偻着身体,她年纪太大了,腰直不起来。

  “唉,没办法就这样吧,他们怎么跑到这来了。”更夫说着,就摇了摇头。

  祝游从门里走出来,走到更夫身边。

  “我来吧,您歇会儿。”他蹲下身,伸出手,想要接过更夫的斧子,对于封龙村中还有活人这一点,他一直奇怪,却没不好意思直接开口问。

  “不用不用,不能让孩子干活。”

  更夫的眼睛确实有问题,他劈柴的时候也是摸索着,祝游这会才看出,他的眼睛应该是有眼部疾病,隐约能看到事物的影子,但看不真切。

  这对老夫妇的生活很艰辛,两人年纪都大了,身体也很差,祝游走过来时看了一眼老婆婆摆在灶火旁的馒头。

  硬得跟石头一样,盛着小米的碗,也破了一个大口,而小米的量也只是一个碗底。

  更夫知道,他们两个外乡人注定要被献祭,却还是收留他们,让他们在死前吃点好的。

  祝游从更夫手里拿过斧头,“我二十多了,早就成年了。”

  他力气大,更夫砍了好几次砍不断的木头,他一把就劈开了。

  “哈哈哈,我们老了,看你们这个年纪,总觉得还是个孩子。”更夫见祝游手脚利索,也就让给他了。

  “二十多本来就是孩子。”老婆婆煮着饭,手里洗着咸菜。

  她的眼睛不像晚上那么黑了,精神也正常了,祝游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她的手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

  这个老婆婆应该是死了,正在变成鬼民,不过还没完全变成鬼,她白日里像人,晚上才会露出鬼的模样。

  白天的老婆婆看起来温和了不少。

  “没什么像样的菜,委屈你们了。”老婆婆将咸菜洗干净,拿去案板上切成丝。

  “很久没吃过这么健康的菜了,一点不委屈。”祝游看着老婆婆的身体不断地腐烂,右手抽出一张符纸,手指一弹,符纸就飞到了老婆婆脚下。

  那符纸贴上老婆婆的身体后,原本腐烂的身体重新恢复了生机。

  “爷爷,村长昨天为什么不在家,他去哪儿了?”祝游问道。

  更夫仍旧是哆嗦了一下,但比昨晚镇定多了,他双手搓了一下,似乎在犹豫。

  “您知道,我早晚被得被绑去,就当是我死前不想做个糊涂鬼吧,我无缘无故到了这,为什么要死,我还是想问个明白。”

  更夫叹了口气,如果他的萍萍正常结婚生子,孩子应该也这么大了。

  “我昨晚巡夜,他家没人,他最近经常不在家,神出鬼没,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村里现在没多少人了,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最近半年,断断续续总有人进来,进来的人被拉倒山神庙献祭,说是一命换一命,用外乡人的命可以换村里人的命。”更夫说到这,狠狠地呸了一口,“都是放屁,这些人是想活想疯了。”

  看来村长和发帖人是一丘之貉,去找村长算是找对了。

  “他换命成功了吗?村里的人复活了?”

  “人死不能复生,死了之后还求长生,那是变长命鬼,好好的人不做去做鬼。”更夫话语间都是愤怒,显然和村长不同路。

  祝游对更夫的回答有些诧异,作为封龙村村民,他竟然不想以鬼身活下去。

  “那村长家在哪儿。”

  “王成旺家在蛊女祠前面第二个胡同,路西三颗大槐树下。”

  更夫在说王成旺三个字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

  祝游一手握着斧头,一手握着木柴,“王成旺和王孝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