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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夫

  “不语这些就不存在了吗?邪祟最是欺软怕硬,自己心智坚定就不会被侵扰,你这话还不如对自己说,少上那些灵异网站,没一点保命的本事,还敢跑到这来。”

  祝游说完,心里还是有一丝不痛快,继续道,“契约人一脉在这行里,要价是很贵的,而我在契约人中排名第一。”

  前面带路的周正脚步慢了下来,他眼睛看着前方,眼中闪过诧异,但速度极快地被他遮掩过去。

  “契约人是做什么的,这名字挺奇怪啊。”

  “想知道?”

  “想啊,大师快告诉我,契约人是什么。”

  周正问完之后,祝游又不说话,等了几秒钟等不到回答的周正转头看祝游,却看到对方正在看自己。

  祝游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目光落在周正身上,似乎只是为了给目光一个落脚点。

  周正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祝游刚才在想一个问题,却又莫名被周正的笑容打断。

  周正的笑很特别,带着一种包容和欣喜,像是迎游子归家的长辈。

  “到底是什么,说话说不半,可是会让别人误会。”周正转身继续往前走。

  “误会什么?”

  “误会你是想留着下次说,不都是这样吗,留个话头,等下次见面继续。”

  祝游心说你有病吧,谁会想跟你下次再见,平时不照镜子吗,自恋的变态。

  他狠狠地剜了周正一眼。

  “跟你说也没什么,提前告诉你,知道的多了,容易撞鬼,听了之后别后悔。”

  “已经撞了,我多了解点,没准能保命呢。”

  祝游觉得有必须告诉周正一些事情,毕竟封龙村的事情有些棘手,如果两人分开了,起码周正能有个心理准备。

  “你在山神庙见到的大黑等人,不是鬼,是聻(jian),是比鬼还要高一等级的存在,能力比厉鬼强,以吞噬厉鬼为生。”

  周正轻轻哦了一声,“所以契约人是?”

  “和聻(jian)达成契约的人。”

  一直缓步往前走的周正,此刻终于停了下来,他仍旧在看着前方。

  “和比厉鬼还厉害的东西达成契约,真够不要命的。”他的声音一直很平稳,即使在说这句话时,也没有责备的意思。

  “能够成为契约人的人,原本就没有命,出生就注定早夭,命犯孤星,这些人或者活不长,或者受尽人间悲苦,都是厄运缠身的人,能和聻(jian)达成契约,相伴而生,也算是幸运。”

  周正非常擅长抓重点,“相伴而生?”

  “契约人抓鬼,供给聻(jian)食用,强大的聻(jian)能够保护契约人,他们能够近身契约人而不被克死的,毕竟聻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正抬起脚步继续走,他消化了两秒钟又停了下来。

  “又怎么了?”祝游皱眉。

  “梆子声。”

  周正他们此刻正站在一个小胡同口,面前是分岔路口,有两条路,梆子声从左边路里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可两人面前的小路仍旧空荡荡,半个人都没有。

  周正比祝游更靠近左边的小路,他无知无觉地看着胡同,“是有人吗?”

  他往前走了一步,全然没有看到地面上渗透出的黑色扭曲的影子,影子不断蠕动,仿佛一个岣嵝的人在地里爬行,他爬行速度极快,不多时已经到了周正面前。

  一直黑色留着长指甲的手突然从地上钻出来,一把抓住了周正的脚踝。

  “啊——”周正极为夸张地叫了一声,站在原地不动,低着头看着枯手,“没人有鬼,我被鬼抓了,大师救我。”

  周正说话的时候,祝游已经拿出一枚钢钉,他的动作原本可以更快,可出于周正对他职业的不尊重,他决定给他点教训。

  “哪儿有鬼,我看不到。”祝游将钢钉握在手里,装作无辜地问。

  “在我身上,顺着腿往上爬,凶狠地盯着我。”周正一边叙述,一边眼睁睁看着鬼手脱离地面。

  这鬼影子仿佛一滩泥一样,离开地面后,逐渐显出人形,胳膊腿应有尽有,逐渐从看不真切的影子变成了实体。

  猩红的双眼,被烧焦了的皮肤,四肢被打断,双腿跪在地上,依靠膝盖行走,他两只手竭力抓住周正,想要将他拖进地下。

  可奇怪的是,这个人仿佛有千斤重,无论他怎么用力,都不能撼动对方,以前的外乡人,只要他轻轻一抓,就能给他抓下来,然后饱餐一顿。

  这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被鬼手抓住的周正还在喊救命,只是他喊地极其敷衍,祝游感受不到诚意,于是袖手旁观。

  一鬼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峙起来。

  鬼手出离愤怒了,它扭曲着身体,嘴里发出嘶鸣,黑指甲猛地长了十寸,仿佛利刃一样,就要插进周正的大腿。

  祝游手中的漆黑钢钉也在此刻不偏不倚地插进了它的心脏,嘶鸣声瞬间消失。

  他伸出手将黑影抓起来,揉棉花一样将黑影团成一团,原本正常人身高的东西,竟然被他折成了拳头大小,在这个过程中,黑影不断发出骨折声,口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仿佛被人拔了舌头。

  “这是什么东西?”周正好奇地看着祝游的动作,觉得他的动作非常像是折衣服。

  “怨侣,人死后怨念丛生,怨恨生根发芽,就会长出这种东西,没有智商,从厉鬼身上脱胎而出,留在死者死亡地点,不断重复死者生前的状态,怨侣只有死亡时痛苦的记忆,想要解脱,于是会抓替身,但他永远不会解脱,因为他只是一段记忆,一丝怨念。”转眼间,怨侣已经被祝游捏成了丸子大小,他将丸子装进一个小玻璃瓶,“虽然比不上厉鬼有营养,但也能让忧乐打打牙祭。”

  周正点了点头,“这世上的东西可真新鲜,一缕怨念也能伤人。”

  “只要从心底滋生的东西,都能伤人。”

  两人说话时,又传来了梆子声,周正似乎对这个声音极为在意,顺着小胡同又走了两步。

  “一慢三快,凌晨一点了。”祝游道。

  “不是这个问题,我想上去问他句话。”

  “他是封龙村村民,见到外乡人,只会把我们关进祠堂。”

  这些村民祝游不是打不过,而是不方便动手,要是厉鬼也就算了,直接拿来吃,但大部分就是困在此处的普通冤魂,他们做人时,封建迷信,残害他人,不是什么好人,但这达不到厉鬼的标准。

  祝游是契约人,只针对厉鬼,这些能够投胎转世的,还是交给阎罗殿的几位审问吧。

  “反正能逃出来。”

  周正脚下一抬就走了过去。

  狭小的胡同里,一个瘦削的身影,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梆子,他个子不矮,身体很瘦,皮包骨头,远远望去,像一个竹节虫。

  周正几步就走到了更夫面前。

  红灯笼的光,从下照上去,照出更夫焦黄发黑的脸。

  这张脸太瘦了,他年纪太大,脸皮松松垮垮地挂在骨上。

  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他的眼珠已经有些浑浊了,周正站在他面前,他都看不太清他的模样。

  “请教个事,村长家在哪儿?”

  祝游跟了过来,周正无视他的提醒就跑出来已经惹他不高兴了,现在这个问题,更是差点没把他点着。

  “你不知道在哪儿?”祝游幽幽道,他现在不散发冷气了,他就是一个行走的冰柜。

  周正没什么愧疚地回答,“我本来知道,可是绕来绕去,就找不到路了,唉,没事,找个人问问嘛。”

  他现在真想把周正扔祠堂了。

  更夫伸长脖子,都快贴周正脸上了,他浑浊的双眼盯了许久。

  “你、你是,外乡人?”

  “哪儿的人不一样吗,我找村长,麻烦给指条明路。”

  “找村长?别找村长,别找他。”更夫突然后退了两步,他身体非常不稳,这两部路身体还东倒西歪,口中喃喃自语,“别找他别找他。”

  “为什么不能找他?”周正问。

  “他不在家,不在家。”这更夫不知道什么毛病,说话总要重复一遍才行。

  “没事,我们去他家等着。”周正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

  更夫抬起头,周正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畏惧。

  “快、快逃。”

  “逃不了了,而且我们也想见见这位一村之长,多谢你了,还是告诉我们他在哪儿吧。”

  更夫犹豫了一会儿,又颤巍巍地说,“他明天才回来,你们可以去我家住一晚。”

  “那行啊,我们正愁没地方住呢。”周正立刻答应下来,他转身又去问祝游,“大师,既然现在见不到村长,不如去这位老爷子家借宿一晚,你看呢。”

  “你都答应下来了还让我看什么?”祝游现在懒得跟周正说话。

  ***

  更夫将祝游和周正带回了家。

  他的家,非常破旧,这土坯房子得有六十多年的房龄,摇摇欲坠,跟他的身体一样。

  院子不大,杂草丛生,如果不是屋里那一点绿豆亮光,都让人怀疑是空宅。

  更夫的屋门是一块快要坏掉的木头,门上甚至没有锁,他对着屋里喊了一声我回来了,就推开了屋门。

  屋里坐着一个老婆婆,年纪和更夫差不多,八十多岁了,她不像更夫那样皮包骨头,但是也没胖几分。

  按照祝游这个当代年轻人的评价,这也是一位干瘦的老婆婆。

  她拿着针,坐在灯下补一件破烂的衣服。

  听到门响,才抬起头。

  老婆婆看到更夫带了两个人回来,立刻啊了一声,更夫对着老婆婆嘘了一下,叫她不要说话。

  “让他们住一晚吧。”更夫把灯笼和梆子放在墙边,“就住一晚。”

  老婆婆上下打量了两人,在看到周正时,脸色又变了。

  “你叫什么名字?”老婆婆视力比更夫好,说话也比更夫利索些。

  “我叫周义。”周正自我介绍,顺便也介绍了祝游,“这是我朋友,祝愿,我们借住一晚,明天就走。”

  老婆婆撑着小桌站了起来,她脸色原本就蜡黄发黑,在看到周正后,竟然变得更加阴暗。

  “周义,你从哪儿来,多大了?”

  “从远洲来,二十五。”周正开口就是谎言,但是他的表情和行为都十分自然。“二十五,二十五减二十是五,不对,不对。”老婆婆掰着手指头数数。

  更夫叹了口气,将祝游和周正引到里屋。

  “唉,我闺女之前生了个儿子,没能活下来,闺女也因为这个事发了疯,老婆子有心病,你俩别在意。”

  更夫家只有两间房,外面那间既当客厅也当卧室,老俩住,这个里屋很小,只有一个一米宽的土炕,上面放着一床被子,红色的面料,看得出是女孩用的。

  这一床被子也是年代久远,但是被老人维护地很好,除了旧了些,其上没有一点污迹。

  “这被子老婆子经常洗,很干净,你们用这个就行。”更夫指了指那两床被子。

  “给你添麻烦了。”周正颇为郑重地说了一声。

  更夫摆了摆手,“休息吧,早点休息。”

  ***

  更夫回了外屋,祝游手指一动,没碰到门,里屋的门就关上了。

  “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他压低声音,这个音量,外面听不到。

  “不能随便报真名、出生地和年龄,遇到厉害的玩意,单凭借这些信息,就能推算一个人的来历,一生的吉凶祸福,甚至能够隔空诅咒。”

  周正靠在窗边,他微微侧头,听着主屋的动静。

  “你说的没错,但你反应太快,说谎不需要思考。”

  如果当时祝游来回答,他一定也会报假信息,但是周正说话时那种自然流畅,看起来就像惯犯。

  “我思考了,来的路上我就把这些想好了。”外屋没了动静,周正转过头,对着祝游又露出了笑脸,“我说,真的要休息了,我都困了。”

  祝游看了一眼一米宽的土炕,两个大男人肯定睡不下。

  “你睡床上。”

  “别,你睡床上,我睡地上。”周正说着,身体一倒,就躺在地上。

  祝游低头看着闭上眼睛的周正,他和周正都是大男人,没必要让来让去,可周正的行为有点怪异。

  祝游脑海中出现这个词后,猛地一惊,对,很早之前他就觉得周正话多了,当时刚要深想,就被周正打断了。

  他的眼睛染上一层冷漠,指间出现一张黑符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