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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只聻

  “什么死人?我——”绿毛突然反应过来,嘴唇抖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祝游怕他不死心,把后面的话接上,“你没机会变女人,那副棺材才是你的归宿。”

  “那、那女人从哪儿冒出来的?”

  “反正不是你们变来的。”

  对于红白喜事的过程,祝游有个推测。

  如果按照绿毛的想法,整件事情只需要办“喜事”就能形成闭环,“白事”是多此一举。

  平白无故得到个听话的新娘子,这对于那些村民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这件事的流程一定十分严谨,不会出现“多此一举”的情况。

  所以整件事,必定是严谨的,不会多一环,也不会少一环。

  那么这件事情中,必然是两个人。

  坐轿的肯定是大黑,棺材中有没人,未知。

  在蛊女祠中,大黑和一位女性/交换位置,大黑装进棺材,这位女性进轿子,和村民结婚。

  为了验证自己的推测,祝游需要去山神庙打开棺材,看看棺材里到底是谁。

  去的路上,绿毛双腿一直抖,他思考半天,终于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

  “我假扮新娘进蛊女祠,你会在我死之前,杀了那只厉鬼吧?”

  “这取决于一会儿我能不能看到山神庙。”祝游这次十分有耐心,“如果山神庙也只能在红白喜事当天出现,那我还真不能杀了蛊女,不然程序没走完,棺材没进庙,我可能就见不到山神了。”

  “你眼睁睁看着我送命吗?”绿毛觉得祝游善良中带着残忍,他焦躁地说,“你是道士啊,你是专门抓鬼的,抓鬼救人,那会你还关心司机呢,怎么不顾我的死活啊。”

  “谁说我是道士。”祝游丝毫不为所动,“再说了,你不做诱饵,引出蛊女、山神让我杀掉他们,封龙村永远得不到安宁,牺牲你一个,换得今后众人平安,很划算。”

  “你带着山鬼花钱,肯定是道士。”绿毛崩溃地薅头发,“道士都很心善,你怎么这么邪?”

  祝游腰间确实带着一枚山鬼花钱,他轻笑了一声,“该说你眼光准呢还是不准呢,为了行事方便,我常自称道士,本质上呢,我是个骗子。”

  绿毛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他想这个男人一定是在耍他,一定是。

  ***

  这会正是半夜,封龙村里只有主街道上挂着几盏渗人的红灯笼,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是村外了,连红灯笼的光都照不到这里,四周一片黑暗。

  祝游看着前面黑漆漆的大坑,听绿毛用自带闹鬼音效的嗓音介绍情况。

  “就是这,这是个大斜坡,顺着土坡往地下走百十来米就是山神庙,那庙镶嵌在土墙上,我只看到墙上有一扇门,没进去过,村民也不敢进去,他们把棺材放在庙门口就跑,我看他们挺怕这座庙。”

  绿毛受村民影响,对这座庙也充满恐惧,“他们每次进来一点声音都不敢出,走的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

  入地庙,祝游也是头一次见,他看了一眼斜坡,抬腿就往下走。

  斜坡非常陡,绿毛为了避免自己摔下去,猫着腰走路。

  可他刚走几步,脚下踩到了土疙瘩,脚脖子一歪,就被绊倒了,人沿着斜坡滚了下去。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祝游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看到绿毛四周扬起的灰尘,祝游总算知道他那满身泥泞怎么来的了。

  “你闻到没有?”忧乐突然警觉起来,“好重的厉鬼味道。”

  “在棺材里。”祝游道。

  这里果然如绿毛说的一样,一座木门镶嵌在土墙上,而木门前,一共四口棺材,祝游走到其中一口棺材前,准备开馆,手刚碰到棺木,棺材里就传出刺耳的叫声。

  祝游没理会那叫声,拔掉镇钉,掀开了棺材。

  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和绿毛一模一样,就是嘴巴咧着,应该是刚刚尖叫,嘴巴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怎么回事?”忧乐抱着祝游的胳膊缩紧,“难道绿毛已经死了?跟我们一块来的这个又是什么东西?”

  祝游看了一眼因为崴了脚,坐在地上的绿毛,又看向棺材里的尸体。

  他伸出手,尸体又要尖叫,被祝游一把掐住了脖子。

  手感是硬邦邦的布料。

  “是人偶。”祝游用手指敲了敲人偶的身体,实心的。

  他划开人偶的脖子处,里面是木头,当做骨架,外面是布料,作为血肉。

  “村民竟然提前做了人偶放在这里,是想让受害人提前适应吗?”忧乐的小脑袋瓜子飞速运转,把功率开到了最大,“还是,这也是他们红白喜事的一个环节?”

  祝游也没想出个所以然,他面无表情的把棺盖盖上,准备开下一个。

  这个没等他动手,一只四肢扭曲、全身黑气的厉鬼冲出棺材,从里面爬了出来。

  忧乐看到厉鬼,从祝游肩膀上跳了出去,那只厉鬼同时冲到她面前,厉鬼的手指长出鲜红的长指甲,像匕首一样。

  厉鬼对于忧乐来说就是美食,她迫不及待想要一口吞下这只厉鬼。

  厉鬼的指甲马上就要插进她的眼睛,被忧乐敏捷避开。

  她身体轻巧地攀上厉鬼的肩膀,双手双脚缠住厉鬼的脖子,她双眼通红,脸颊上布满黑色纹路,完全遮盖了她原本的模样,比厉鬼还要恐怖三分。

  她张开嘴,露出一排尖细的牙齿,冲着厉鬼的脖子,马上就要咬了上去,可身体却突然腾空,被一股力量提了起来。

  厉鬼被身后的人一脚踹飞出去。

  “祝游哥哥,你干什么。”

  到嘴的东西没了,忧乐幽怨地看向祝游,却发现祝游脸色严肃,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只,聻!

  “这些厉鬼马上要变成聻了,你吃不了。”

  祝游将忧乐扔到他肩膀上,徒手将聻撕成两半,这只聻脖子处出现黑色的纹路,像是血管爆裂,又像是大树树根,从身体里生根发芽。

  那模样和忧乐一样,鬼身上长出黑色的树根样式纹路,就意味着变成聻了。

  厉鬼和聻的气味其实是相同的,不同之处在于,聻比厉鬼还要凶悍,简单来说,聻是厉鬼的进化版,比厉鬼更加凶狠、残暴,可以吞噬厉鬼增加自身修为,同时,彻底放弃了轮回之路,一旦成为聻,就不能转生了。

  忧乐不是不能吃聻,而是她此时身体虚弱,如果吞下后不消化,那么就会被其他聻反噬。

  “只有十恶不赦,做过大恶的厉鬼才会变成聻,而大恶可不是一般人能达到的,在古代得屠过城,在战争年代恐怕得杀了几个村子人,所谓聻,是入不了轮回,注定消亡的大厉鬼。”

  忧乐爬在祝游肩膀上,她虽然长得看起来比祝游小,但实际年纪比祝游大,一到关键时刻就做科普。

  “封龙村的厉鬼可真厉害啊,都要变成聻了。”忧乐惊呼,她作为聻,这么多年来,还真没见过其他聻,见过的最难缠的,也不过是厉害点的厉鬼。

  “这不是封龙村的厉鬼,是来直播的那几个。”

  “啊?他们才死了多久,不可能会化聻啊。”

  化为厉鬼之后,继续杀人,制造杀戮,很长时间一段之后,才有化聻的可能。

  这几个人的情况,让忧乐理解联想到了自己。

  她死于五岁那年,死后一个小时内化聻。

  被撕成两半的聻在地上挣扎,他长得肥头大耳,年纪也是二十出头,皮肤黝黑,因为胖,行动显得有些笨拙。

  来的路上,祝游看过绿毛手机里四人的合照,这只聻,就是大黑。

  大黑单手单脚也要往祝游的方向爬,被一脚踹飞的是二齐也跟着爬了过来,他身上没有大黑那样明显的黑色树根纹路,但祝游还是看到他胸口上,有一小块灰色的曲线。

  ***

  “大师,大师!我曹,救命!”

  绿毛被按在地上,方涛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祝游转向绿毛,从背后抽出一把黑金骨伞,伞面看不出材质,通体漆黑,十分厚重,边缘画着一圈古怪纹路,像是某种古文字。

  这是市面上从来没见过的玩意,看起来怪金贵的。

  伞拿出的同时,忧乐就钻进了祝游随身携带的符纸里。

  祝游把这本金贵的黑金骨伞当棍子用,往方涛身上狠狠抽了三下,方涛疼地嚎叫,放开绿毛,转身扑向祝游。

  方涛脸上、身上都出现了黑纹,他生前就体型高大、身手矫健,变成聻也比其他两个凶猛,他行动迅猛,像是一头野兽,四肢着地,伸长脖子,眼睛上翻,不断地攻击祝游。

  祝游闪身躲开,扔刀子一样,扔出四张符纸,分别飞向方涛的四肢,符纸将方涛的双手双脚钉在地上。

  祝游抡起黑金骨伞暴揍方涛。

  抱头蜷缩到墙角的绿毛开始相信祝游不是道士了,道士不都用法器,拿出来喊一声收,就把恶鬼收进去了吗,祝游这动作,是在打架吗?

  虽然这位大佬也有法器,但他用的方式不对吧,这是物理攻击,不是法术攻击!

  他看着祝游近乎肉搏的战斗方式,心里直打颤。

  “大师,您就不会点咒语什么的吗?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福生无量天尊,五尊鬼帝速来救驾。”

  绿毛把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念了出来,祝游不想听他乱喊乱叫,打断道,“有用他们三个还会死?躲远点,绿毛。”

  “我不叫绿毛,说了多少遍了,我叫周正!”周正怀疑祝游是故意的,“你年纪轻轻,记性不会这么差吧,为什么这么对我啊,我已经很可怜了。”

  周正看到自己的朋友变成厉鬼,还要杀自己,早就六神无主了,又看到祝游这简单粗暴的除鬼方式,整个人三观炸裂。

  他现在都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状态,只能大声嚷嚷,宣泄情绪。

  三只聻围攻祝游,他拿着黑金骨伞,活生生把三只聻抽个半死。

  ***

  聻的死亡过程十分缓慢,他们越接近死亡形态越扭曲,胳膊腿变得异常纤细,脑袋缩小,跟个小南瓜一样,腹部高高隆起,活像临产的孕妇。

  他们周身先是围绕浓重的黑气,之后黑气消散,最后魂魄变成半透明状。

  半透明的时候,方涛三人似乎恢复了神智。

  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神色惊恐地冲着祝游和周正说着什么,但他们发不出一点声音。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说不出话时,伸出手疯狂比划,可惜无论是周正还是祝游都没学过手语,主要是他们比划的方式也不对。

  方涛是三人中反应最快的一个,他用麻杆一样的手指头在地上划,企图写出字来,可惜半透明的身体只会穿过地面,留不下任何痕迹。

  “你只管写,我能看的出来。”祝游站在方涛身侧。

  方涛仰起头,他的脑袋现在已经缩小到拳头大小了,五官挤到一起,随便一个表情都能吓死人,可祝游完全不在意他的模样,语气轻柔,带着一丝暖意。

  “不急,慢慢写。”祝游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那把黑金伞,这把伞很大,能将三只聻都收入伞下。

  这把伞仿佛能撑起一片天地,原本惊恐不安的魂魄,逐渐安静下来。

  方涛冲祝游点了点头,他一笔一画地认真写着。

  “发帖人是村民,引人来村杀掉,不止我们,还有其他人来,女人关在蛊女祠,男人死,祭祀给山神,求山神保佑他们,长寿永存。”

  每写完一个字,祝游都会读出来。

  方涛的话补充了他之前的猜测,只是他没想到,那些女孩也是从外面抓来的,周正说过,女孩都是十几岁,未必满十八。

  这群禽兽。

  方涛用尽力气写完最后一个字,身体将近完全透明。

  “若不嫌弃,进伞里休息吧。”

  方涛隐约发出一个单音节,像是一个好字。

  祝游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伞面上的一个角落里,出现了方涛两个字,紧接着,他又叫了大黑和二齐的本名,这三个名字闪了片刻便消失了。

  躲在符纸里的忧乐,看着黑金骨伞发呆。

  她知道祝游那句到伞里休息,只是死前的最后一点安慰,祝游手中的伞不是伞,而是雕刻死者名讳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