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迟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看凌洛安一眼。
“真真，你还好吗？”
庄挽真确实不太好，但是听到傅君迟这么问自己。
他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
分明是命令的话，但是庄挽真硬是听出了一些温柔。
无极神尊一贯冷漠，在自己面前时，自己却总是能看到他的温柔。
他突然想起来凌洛安那句话。
他说自己也像神尊的白月光。
神尊大抵是真的爱惨了白月光，才总是愿意对自己温柔相待。
“真真。”傅君迟说，“他伤了你，断是要以性命为代价。”
语气平静，说出来的却是锥心刺骨的话。
庄挽真即便是温柔，也做不到对凌洛安这样的人大度。
斩天镜出，必是要有一人或者是天下苍生为代价。
凌洛安，此时已经是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好。”
庄挽真起了身，傅君迟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他身上。
凌洛安的深情能够称得上扭曲。
傅君迟知道现在的庄挽真已经不剩什么修为了。
但是这件事情，他希望庄挽真能够自己动手。
这是他应该学会的。
傅君迟又往庄挽真额头点了一下。
庄挽真能够感觉到傅君迟给自己渡了不少灵力。
“用了斩天镜，使用者必然是灰飞烟灭，你就当真愿意？”
庄挽真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有些颤抖。
他一直都知道做不好事情会需要付出代价。
但是他并不觉得自己值得一个神以命换命。
凌洛安嘴角渗血，眼神却依旧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神尊。”庄挽真问他，“当真要我亲手解决吗？”
傅君迟说：“看你的意愿。”
庄挽真知道，傅君迟不会再动手。
他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好。”庄挽真眼神不再有任何犹疑。
他出招的手势很漂亮。
自始至终，傅君迟做的就只是看着他。
他很感激这个时候傅君迟对他的信任。
在凌洛安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庄挽真解了他的哑穴。
凌洛安依旧是那副表情：“庄挽真，你不能飞升……”
他咳嗽了一声，眼神放到了傅君迟的身上，而后便开口道：“应该好好问问你身边这位无极神尊。”
说完之后，他就倒在了地上。
斩天镜以凌洛安命为祭，自然是已经知道了使用者已然灰飞烟灭。
只是庄挽真此时还是有些无措。
他也没仔细去想凌洛安话中的意思。
自己的劫确实依靠神尊，但是找不到神尊喜欢的人，又怎么可能责怪神尊本身。
庄挽真常住月老庙中，自然知道，世间姻缘重要的在一个缘字。
人神皆是如此。
“神尊。”庄挽真此时此刻异常坚定，“如果非要牺牲的话，那我愿意选择，而不是天下苍生。”
傅君迟听到他这么说之后立刻就皱眉：“不会。”
庄挽真一时之间没有理解他话是什么意思。
斩天镜既出，没有取自己的性命，就会成为天下人的危害。
这一点毋庸置疑。
傅君迟能有什么办法。
“真真。”
傅君迟开口叫了庄挽真一声。
庄挽真回过神来：“神尊。”
“我用修为破斩天镜，代价是……”
傅君迟停顿就证明一定要付出代价，这一点庄挽真能够想得明白。
斩天镜到底是上古圣器，打乱了一定的使用方式，破坏原本的秩序。
当然不可能轻易就结束。
“什么？”庄挽真非常担心，“只要你不会有事就好。”
傅君迟说：“你我须得去凡间历劫。”
庄挽真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当真只是这样？”
“是。”
傅君迟从来都不会骗谁，所以庄挽真信了。
以对方的修为，真要破斩天镜之劫，确实可能有办法。
庄挽真悬着的心放下，他用好看的桃花眼看向傅君迟。
傅君迟开口道：“真真。”
庄挽真见他没有说话，就知道他开口叫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傅君迟的法力远在庄挽真之上。
面对斩天镜，庄挽真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此时此刻的傅君迟依旧沉着。
很显然，他就是有办法去应对。
这个能力让庄挽真有些羡慕。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傅君迟根本就不用付出修为。
很快，庄挽真便看到斩天镜出现了裂痕。
这就意味着此时此刻的斩天镜，已经失去了要庄挽真性命的能力。
遑论成为六界之祸。
傅君迟周身不断出现金色的光，不用说也知道对方用了多年修为。
如此一来，才可堪制衡住斩天镜。
原本由斩天镜形成的结界因此碎裂。
庄挽真几乎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不小心错过什么。
他感觉到自己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所以再一次尝试召唤晚景。
这一次折扇总算是稳稳落在了他的手里。
“真真。”傅君迟开口道，“你好好休息。”
傅君迟开口就是为了让庄挽真不再消耗自己的修为。
庄挽真是能够明白的。
他也知道现在傅君迟肯定是在担心自己。
自己确实不应该让他继续分心。
所以他干脆坐了下来调整气息。
又过了一段时间，斩天镜总算碎裂。
这里场景和场景和结界之外成为一体。
庄挽真看到了熟悉的场景，立刻道歉：“都是我不好。”
“真真。”傅君迟说，“你何错之有？”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庄挽真的心思依旧悬在折天镜上。
傅君迟以自身万年修为破了上古法器。
从此世间再无斩天镜。
他能够救自己，也能够救天下苍生。
只是这么做，一定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天道不可逆。
“神尊。”庄挽真忧心忡忡，“你会不会有事？”
傅君迟问他：“真真，你受了重伤，这个时候不关心你自己，怎么反倒是关心起我了？”
庄挽真心里觉得这些事情全部都是因为自己才发生的。
所以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关心傅君迟？
“都是我……”
他话还没有说完，傅君迟就把手指放在了他嘴唇上。
分明就是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庄挽真因为傅君迟这样的动作，身子轻轻颤动了一下。
不过既然傅君迟不希望自己继续说下去，那就不说了。
此时此刻，等待天道意志才重要。
原本傅君迟作为远古上神，天道对他来说早就没有什么存在感了。
会发生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自己。
庄挽真一直都很讨厌麻烦别人，现在因为自己想要飞升，甚至让傅君迟本人都卷了进来，庄挽真只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从头到尾，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和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
如果不是斩天镜出，神尊依旧可以做他至高无上的神尊。
清冷出尘，高于六界。
他永远都是冷漠疏离的。
“对不起。”
他知道现在的傅君迟并不想听到自己这么说。
可是他依旧忍不住道歉。
事情因自己而起，就应该自己去解决。
“历劫而已。”傅君迟说，“这日子本也无聊。”
庄挽真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了，也就只能跟着点头。
但是他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傅君迟。
平日里在无极神尊自己的宫殿中，神尊大抵有百十人照顾。
下凡历劫就只剩自己一个了。
他总是忍不住觉得愧疚。
“我会照顾你。”
正在庄挽真胡思乱想的时候，傅君迟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这一句话让庄挽真所有的思绪全部都断线了。
现在是神尊说要照顾自己？
怎么可以这样？
“不用了神尊，是我应该好好照顾你才对。”庄挽真开口道。
他心里一直觉得很愧疚。
自己选的飞升任务是给傅君迟牵姻缘线。
但是又实在选不中，让他称心如意的人。
庄挽真觉得，自己要是能够找到让神尊满意的人，至少也算功德圆满。
可是事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神尊不仅不看那些人，甚至目光几乎都没有落在那些神仙身上过。
庄挽真觉得这些全部都是自己不好。
“行。”傅君迟开口回答。
六界众生都读不懂傅君迟，庄挽真自然也是一样。
甚至知道神尊有白月光，都是自己多加打探才知道的。
只是可惜白月光形神俱灭，自己能够找的人都是按照其他人描述找的。
“你不开心？”傅君迟开口问他。
“没有。”庄挽真开口道，“我很抱歉。”
他说的是心里话，表情自然也无所隐瞒。
他所有的情绪傅君迟都能一览无余。
傅君迟见他满脸愧疚，便开口道：“真真，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神仙都和你一样善良的。”
听到这句话之后，庄挽真愣住了。
神尊对于自己的评价是善良。
“斩天镜已碎，你我二人下界是早晚的事。”
庄挽真很清楚这一点，能够有这样的结局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如果没有傅君迟的话，自己现在必然已经灰飞烟灭了。
一场劫换一条命，庄挽真是愿意的。
只是傅君迟因为自己，需得一起去趟凡间，庄挽真总觉得愧疚。
他不怕自己辛苦，只怕神尊因为自己受天道制裁。
天界的法则庄挽真至今并未参透。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庄挽真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控制自己。
他心里有一个声音在问：是要坠落凡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