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晏，在大伯家好好听话，等我们安顿好了，就来接你。”
段清晏看着这辈子的爹娘忙忙碌碌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他们眉目含笑，面色红润。
两日前他们收到了段清旭的回信，段清旭跟着他老师一起在帮殷琦做事，段海平夫妻俩打定主意要去投奔这个唯一的儿子。
现在殷琦是一路豪强，说是宗室，但是具体有没有皇室血缘谁也不知道。
自从五十年前，皇帝的最后一个儿子死于疫病，天下形势就乱了。
大好的皇位，没有后嗣且不能再生育的老皇帝。
为了保证赵氏江山，首先就是要从宗室里挑选培养一个继承人。
可是早些年老皇帝上位的时候手段并不光彩，得罪了不少宗室。
并且据说老皇帝这些子嗣的死，与宗室脱不了关系。
你让他从宗室里面挑选继承人，那简直是强人所难。
所以老皇帝自暴自弃，干脆就不设继承人，只是把适龄的宗室召进宫来，今日看他顺眼夸奖几句，明日看另一个顺眼赏赐些东西。
这就导致人心浮动，既然哄好老皇帝就行，那大家都别干别的，就专注刷老皇帝的好感度就是了。
朝堂上今日把这位宗室子捧上天，明天站队另一位宗室子，大家光为了些讨好人邀宠的小道，吵得不可开交。
朝堂不像是朝堂，臣子不像是臣子，倒是后宅里争风吃醋的妾室。
老皇帝在世时头脑清醒还好，可是四十年前老皇帝精力不济，大朝会许久未开，做事的人报国无门。
肯踏实办事的人被挤出朝堂，一群只会歌功颂德和党争的小人上位，渐渐那些有能力的人都隐姓埋名起来。
天下肉眼可见的乱了。
赵氏江山眼见要塌了，不跑远一点，不是静等着被一起砸死吗？
三十七年前老皇帝归天之前并没有定下继承人，宗室里没有能一锤定音的人，宗室子又差距不大，于是宗室人人均要坐一坐这皇位。
这天下肉眼可见四分五裂。
这天下你可以说没有皇帝，也可以说有很多位皇帝。
但是想要起事的豪强只需要扯一个宗室的大旗，至于殷琦压根不姓赵这个事，也就无关紧要了。
至于父母打算不带她走，段清晏也并没有被抛弃的感觉。
只是她旁敲侧击问了祁静若，他们没有准备钱财给大伯家。
所以她其实是算白吃白住在人家家。
“你爹娘要走了，他们不要你了吗？”，这是八岁的二姐姐听说她被留下，跑过来问的一句话。
在她看来孩子是一定要跟着父母的，如果父母不带着，就是不要了。
二姐姐脸上没有幸灾乐祸的神色，反而带着几分焦急，但还是别扭着嘴硬，“我才没有担心你，我只是担心你赖在我家，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还同我抢姐姐。”
段清晏思考了一下，摇摇头，“目前不是。”
他们今年才三十多岁，还能生，要是再生几个不要她了也有可能。但是现在他们只有两个孩子，应该不会选择丢掉一个。
他们只是觉得这个女儿太小，带着跑路不方便，路上容易丢了或者死掉。
所以打算自己先过去，至于什么时候接女儿，就得看天了。
段清晏父母是清晨出发，现在世道乱，路上不安全，除了要防盗贼还要防着兵痞和流民，他们得在天黑前进到下一座城池里面住宿。
段清晏明面上因为重伤未愈被留在了大伯家，但看着大伯娘的脸色，应当是不乐意的。
这大概就是恨屋及乌了，前几天爹娘才得罪了人家全家，现在连点抚养费都不留就走，大伯有她爹这么个倒霉弟弟真是上辈子缺了大德了。
段清晏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但是家里总过就这么几个人，再怎么样也是显眼的。
大伯娘魏氏看出小姑娘的不安，压着心里的不耐温声安慰了几句，“小五在大伯娘家别客气，有需要尽管来找我。”
段清晏连连点头，在她看来有个房子住着，有吃有喝，不用担心性命安危已经很满意了。
大哥哥依旧大部分时间在书院求学，家里面大姐姐忙着手里的活，二姐姐与自己不对付，段清晏整日待在房间里，肉眼可见养白了不少。
段家虽然日子紧可也不缺她这口饭吃，但是这口饭却是别人硬塞进嘴里的，难免叫人腻歪。
大伯娘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明显没有之前热络，她们最多的交流不过是吃饭时客套着问两句‘今日在做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她只能回一句‘在屋子里养伤’。
大伯娘虽然说让大姐姐带着玩一玩，但是大姐姐本身并没有空闲，最多只能给她些丝线，在一个屋子里跟着学打络子。
段清晏这门手艺是仔细学了的，毕竟吃人家住人家，能帮些忙也是好的，就算帮不了，学些本事也能在这乱世里多一分能养活自己的保障。
变化是在大哥哥休假的那一天。
大哥哥依旧是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魏氏也照例问了自己一天在做什么。
这一次大哥哥段清谦却开了口，“小五读过书没有？”
原主之前是被哥哥教过些字的，但是段清晏前世并不识字，所以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之前哥哥教过一些，可是都忘了。”
看出小姑娘不好意思，段清谦点点头，“一会儿吃过饭你来我书房，我拿一本千字文给你。”
识字在这个年代并不简单，大伯娘明显不想因为一个寄养在家里的小丫头影响大儿子做学问，但是对上大儿子温和的目光到底没有制止。
“大哥，我也想学。”，二姐姐段清许不甘示弱。
段清谦知道自己这个幼妹坐不住，但还是点头笑着说：“好啊，你也来。”
大伯娘眉头皱起来，有些不赞同，“清许又坐不住，去了也是瞎折腾，别影响你读书。”
“让妹妹来吧，兴许有人一起就能学进去了。”
魏氏到底没驳儿子的话，默认了。
既然两个小的都去学了，段清谦便问了段清若，“清若也学吗？”
段清若摆摆手，“你又不是没教过，我不是这块料，妹妹们学就是了。”
妹妹们安排好，段清谦转向母亲，“父亲还是总在外面交友吗？”
段清谦的父亲段海城喜好交友，除了有事提前约好在家吃饭，都是在外面吃，因此花销不小。
魏氏早习惯了自家丈夫不着家的行为，要是哪日他乖乖回来不出门，她才觉得奇怪呢。
“是啊，你父亲还同以前一样。”
段清谦看了眼几个小的，“我老师说现在不太平，尽量少出门饮酒聚会，小心被人抓住把柄入了大牢或充了军。”
魏氏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说话是不管用的，得你去说。”
段清谦本来也知道他爹是块滚刀肉，这么多年都没改过，自己母亲早些年也因此吵过闹过，可都没有成效，段海城依旧我行我素，这么多年大家都只能默默接受了。
“现在情况不同了，我去说，您在爹回来后同我说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