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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段清晏脚下的泥土猩红黏腻。

  她看向不远处已经被拦腰砍成两半的7岁弟弟,弟弟的脸很脏,眼睛还没能闭上。

  她想要走过去,像无数个夜晚一样把弟弟抱在怀里,但是却控制不了脚步。

  她好像正在从什么高处跌落。

  天旋地转之间她看到一身熟悉的衣服,自己缝补了将就着穿了4年的早已经不合身的衣服。

  好丑啊。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说来也奇怪,此时她视野格外清晰。

  甚至能看到几十米外被人簇拥着的太阳旗,和那些猖狂笑着的穿着军装的人们。

  她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身体朝相反的方向倒去。

  时间好像失去了意义,一切的动作在她看来都慢极了。

  她应该是仰面跌落的,太阳的光芒无限延长,直到把她都包裹进去。

  她努力睁大眼睛,意识却渐渐沉没进虚无里。

  “清晏还没醒吗?”

  “二姑娘还在睡,不过已经不热了。”

  段清晏心里想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还会听到声音,难道魂魄是真的存在的,那弟弟在附近吗?

  也许是这具身体沉睡了很久,睁开眼睛的时候光很刺目。

  段清晏呆呆地望着帷幔,她竟然还活着?

  “二姑娘醒了,二姑娘醒了。”

  一个美貌的妇人穿着袄裙,是段清晏没见过的衣裳款式。

  妇人眼含热泪,“我可怜的女儿吓坏了吧,都是那该死的叛军。”

  段清晏的目光落在妇人牵着的手上。

  从触觉上来看那是自己的手,但是她知道不是的,她已经十七岁了,就算瘦弱也不至于骨架犹如六七岁的稚童,更别说那双手白嫩柔软,没有丝毫老茧。

  她之前独自带着弟弟东躲西藏,早早学会了自己烧火做饭打扫家里,因此手上的老茧很厚,加上冬天的时候洗衣服手冻的皲裂,慢慢那些污垢已经和皮肉长到了一处,根本无法洗净了。

  所以此刻她好像是醒来了,又好像醒来的不是她。

  妇人对上段清晏黑漆漆的眼瞳,那里面没有丝毫孺慕,只有冷冰冰的疑惑。

  妇人的心漏了一拍,被这样毫无感情的眼神骇住了,伸手抓了一下身边的嬷嬷,“春娘,你来看,清晏怎么了?”

  嬷嬷早些年是做绣娘的眼神不太好,没看清段清晏的眼睛,以为是哪里有没看到的伤,于是建议道:“让大夫来看看吗?”

  妇人有心想要再看看,但是脑海里无端冒出童年见过的一双蛇的眼睛,与刚刚的女儿眼睛一样的冷漠甚至冷血。

  妇人手一抖,段清晏的手落下来,她有些回避似的离开床边,“快,快叫大夫来看看。”

  一个更年长些的女人带着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进来。

  妇人一下子好像找到了主心骨,连忙凑过去,“嫂嫂,快让大夫给看看,清晏有些不太对劲。”

  来人是个头发都花白的老大夫,嫂子看见妇人缩在一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前来对着段清晏说道,“我是大伯娘,来,清晏把手伸出来让大夫瞧瞧。”

  段清晏的目光从这自称大伯娘的人身上划过,伸出来手来。

  小姑娘紧紧盯着来人落在自己手腕上把脉的三指,神色木然。

  此刻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察觉出,床上好不容易醒过来的小姑娘不对来了。

  老大夫的眉头锁起来,半晌叹了口气,“孩子太小了,被吓得失了魂,我开些安神的药来,好好休息一番。”

  妇人明显松了口气,凑上前来,眼角泛红,“我可怜的女儿就是被那起子叛军都吓丢了魂了,好好吃药就会好的,你别害怕。”

  段清晏是不怎么害怕的,倒是妇人的眼睛里面惊恐都要溢出来了。

  大伯娘被吵的头疼,“静若,你们这次回来许多东西没有安置好,清晏这里我看着呢,你去忙吧。”

  祁静若明显松了口气,又安慰了女儿一番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大伯娘看着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的小姑娘叹了口气,“清晏,我们到家了,不用害怕了,需要吃点东西吗?”

  段清晏点点头,她此刻嘴巴很干,肚子也饿得很。

  大伯娘吩咐人拿来一碗鸡汤,又叫人拿来了一些清淡的小菜。

  段清晏看着桌上的菜咽了口水。

  大伯娘要抱她过去,被她避过了。

  很久没有出声的嗓子有些干哑,“我自己可以。”

  大伯娘听见她开口明显松了一口气,很多被吓着的小孩子发热后都容易落下毛病,除了伤脑子的最多的就是突然哑了,之前段清晏一直不出声,她还以为孩子被吓哑了。

  “你爹娘也不是故意落下你的,知道你没跟上来后,也很是着急。”

  大伯娘想起前日凌晨那一家满身狼狈赶车来敲门,在厅里喝了半盏茶才意识到小姑娘弄丢了。

  一家子在厅里又哭又闹,就是不敢自己出门找,还是她丈夫连夜带着家丁出门去寻的。

  等找到他们说的弄丢小姑娘的地方,只见遍地尸体,吓得半晌没敢动。

  最后是她丈夫咬着牙带着家丁,一个个翻动尸体,才在一个老嬷嬷的身下找到了满身是血已经昏迷的小姑娘。

  真是作孽啊。

  听昨日丈夫的意思,许是他们夫妻俩看见叛军来了,就没叫上小姑娘,两个大人直接驾着车就跑了。

  今日祁静若满脸的骇然叫她看来,就是心虚罢了。

  段清晏都已经忘记上一次吃的这么好是什么时候了,好像自从她出生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漂泊。

  此刻她口中的食物美味到她想哭出来。

  她的弟弟一直到死都没能吃上这样好的食物。

  一碗鸡汤,几个小菜,两个银丝卷,她吃的干干净净。

  见孩子有胃口,大伯娘也松了口气,能吃下去饭问题就不大,好好养着就是了。

  “清晏,好好休息,有事情叫丫头去找我。”

  段清晏在观察了很久之后大概了解到,这已经不是她之前所在的时代了。

  这里虽然也是战乱,但是还没有那些乱七八糟发色和瞳色的外国人。

  这具身体也叫做段清晏,今年六岁,上面还有一个大九岁的哥哥,正在外求学。

  这次来投奔大伯一家,是因为她家里原本所在的县成了燕国和齐国的战场,为了保命那对爹娘甚至没等到书院里的儿子回来,就连夜驾车往兄嫂家赶。

  可是紧赶慢赶,还是在修整的时候被一小股叛军发现,他们逃命的时候没想到要叫起隔壁的小女儿,连夜驾车跑回了兄嫂家。

  这些都是段清晏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来的。

  大伯家的人显然也是大开眼界,这世上竟然有这样一对只顾着自己活命儿女皆可抛的夫妻。

  若说他们儿女众多也不是,据说他们一共生了六个孩子,只养活了她与哥哥两个人。

  从那一日被大伯娘打发走之后,祁静若作为这具身子的娘,竟然真的心大到一次都没有再来看过。

  倒是大伯娘一天早晚两次都要过来看一眼。

  这一天,段清晏依旧乖乖在房间里静养,许久不见的祁静若却进来了。

  今天她的情绪明显很高涨,进来的时候唇角弯弯,“清晏怎么样了呀,身体好了吗?”

  段清晏迎上去,乖乖回答,“娘,大夫说已经基本恢复了。”

  祁静若随意点点头,她本来也是随口问问,在她看来只要没死就是身体好了。

  “那就好,静若你知道吗,我们联系到你哥哥了。”

  段清晏这具身体的哥哥段清旭一直没能联系到,在下人口中这位少爷怕是已经落入叛军之手,凶多吉少了。

  自她过来已经将近十日了,她都要相信那些猜测,那位素未谋面的哥哥却突然有消息了。

  “哥哥在哪里?”

  祁静若神色中带着几分得意,“你哥哥被他老师带走了,与咱们不是一个方向,他们往赵国去了。”

  见段清晏有些疑惑,她解释道,“赵国是新立国的,别说你分不清这些国家,我都是你爹爹告诉的。”

  是了,这是一个乱成一团乱麻的时代,今天这里还是一个国家,没准明天就是另一个国家了,国与国之间还在打仗、吞并,更甚者忽然有人直接占地自封为王,听说最小的一个国家,只有一个村庄那么大。

  就她在大伯家这十来天,都已经听说有三个国家过来征税了。

  因为多了他家几个人头,大伯家要多交不少税了。

  可是他爹娘这对夫妻愣是当做不知道,整日装傻充愣,近几日她明显感觉到大伯母的态度有了些微的变化。

  祁静若显然很兴奋,“你哥哥的老师是位贤人,有他带着你哥哥,没准清旭也能做个小官什么的,咱们也能去投奔他,娘已经传信过去问他那边怎么样了,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段清晏看着显然陷入自己兴奋情绪中的祁静若,一股疑惑涌上心头。

  她真的无法理解,这样一位抛弃儿子独自逃命的母亲,又是怎么有面目想要去投奔刚刚年满十五岁的儿子的。

  哦,或许,正是因为她毫无心理负担,所以才能毫不犹豫地抛弃儿女只顾自己逃命的。

  “爹爹也寄信了吗?”

  祁静若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我又不识字,当然是你爹爹写的信了。”

  段清晏微笑,很好,不愧是夫妻,一个被窝真是睡不出两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