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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 都市小说 > 大清颠覆者 > 第 41 页

第 41 页

  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

  我与伊人本一家,情缘虽尽莫咨嗟。

  清明过了春自去,几见狂蜂落花。

  跨鹤高飞意壮哉,云霄一羽雪皑皑。

  此行莫恨天涯远,咫尺理塘归去来。”

  这一宿,我听这首歌的所有版本。蒙语,满语,汉语……一个字,一个字,我刻在心里。

  或许他们早已刻入心底,“我与伊人本一家,情缘虽尽莫咨嗟。”

  的宠爱

  老华原为安起见,在他主帐之侧又连了一顶小帐篷,作为我的安置之所。像西暖阁旁的小隔间,这顶小帐篷也是我的天地,我摆上喜爱的首饰盒,捧花的瓶子,常用的杯盏,夜里醒来时抚摩着熟悉的物什,便只是叹叹。

  老华对我极好,我知道。有时他在隔壁接见大臣,但凡训斥的声儿大了些,扰了我跟牡丹的下午茶时间,便常有一个茶碗通过撩开帐门上,静上两三瞬,便听到他既不自然的一声咳,再开始蚊子哼哼似的问话。可我通常会跟牡丹叽叽喳喳的笑闹,才不管他接见的是蒙古王公,还是机要大臣,该荤段子的地方绝不清水,该嬉笑的时候又格外大声。

  我躺在床上静静的想,想他的好与苦、他的忍让与残忍。可是今天,应该是清算总账的时候吧?无论他多喜爱一个女子,用了多少耐心加真心,可他仍旧是帝王不是吗?

  事到如今,心中反而宁静,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先做好心理建设,说不定下一时变成了人人都可给上一鞭子的下等宫女,跪着承接哪个宫妃的花盆底。

  昨晚八阿哥送我回来时,却是连营大帐乌压压铺开,一丁点人声没有。偏偏营门口燃了一盏纸灯笼,飘飘摇摇的灯光之下,某人端坐在营门之内,一袭明黄分外惹眼。

  八阿哥住了马,贴近我轻声说:“溶儿别怕。”

  可是,他的手好凉,连我的手也被他攥得冰冷,冷得连骨头都要打颤了。

  终究还是下了马,八阿哥握着我的手,我依偎着他,像两个在沙漠中跋涉的旅人,每一步都走得艰辛无比。棵棵小草在我脚下,我甚至能感受到它们被压下又弹起,像一根根刺,狠狠的刺在我脚底。

  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根本不怕。我会大大方方的走过去,说不定还要来声口哨。可现在,老华的眼神如刀,慢慢的扫了过来。

  还有十步……我的心脏已经堵在了嗓子眼,这时八阿哥突然开口,“溶儿,过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替我求情。”

  天色渐明,一缕晨光映了进来,正照在小几上那摆着的一溜吃食,描花鎏金的盖子金亮的刺眼。不必掀了盖子瞧,我也晓得是奶酪,杏仁的、干果的、玫瑰的,颜色诱人,香味勾人。可惜他巴巴的献来,却是个人去楼空的场景。

  我想过牡丹的处境,如今解救却暂时不成了。安该是无虞,只怕被软禁在哪儿,就像八阿哥一样——

  一夜未眠,又加上宿醉,现今脑袋像被哪吒脑海,翻来搅去,止不住的哈欠一串串的冒出来,正捂着嘴伸懒腰呢,却不料,门帘一掀,一个无比熟悉身影进了来。

  哈欠收起,被子一卷,拧了身子往里一翻。不知怎的,突然恼怒起来,就觉得自个这一晚的辗转反侧很没道理,我又不是他老华什么人,凭什么要心虚。那人自动自发的靠了过来,推了推我,“丫头怎么了?”

  “生气。”

  对话很熟悉,就是平日里他乱摸乱动或占了些“口头”便宜时,我甩袖而逃,他跟在后面进来假情假意的道歉时的口头禅。

  不过,身后一片寂静。我果然又心虚了,暗暗谴责自己,八阿哥还在人家手上呢,是不是该先伏低做小,哄两句好听的,熄了某人心中怒火,再谋求他策啊。

  “咳……”我清了清喉咙,转过身来面对他,“华老板……”

  他勾了勾眉,眼角还是染上了笑意,“朕的外号怎么又换了?哟,一宿没见,溶丫头去练字了?”

  “嗯?”要过铜镜一瞧,不就是两个黑眼圈么,非得再扯出我上次练字时将墨汁抹上眼角的窘状。

  我慢悠悠的咽下个哈欠,嘿嘿一笑:“华老板不也是练了一宿?咱们两个练字的人,就别互相嘲笑了吧?”

  他哼了哼,手不动声色的搂了过来。

  我先是想甩开,又觉醒了——诚惶诚恐,诚惶诚恐哪!忙从那一盒子奶酪中抽出一小碗,小调羹舀好,凑到某人唇边:“华老板为天下计,忧国忧民了一宿,快补补吧。”

  他顺势搂着我坐在桌边,拧着眉头做不屑状,嘴却自动自发的张开了。不过……我眼巴巴的瞧着他,喉咙里故意咽下好大一滩口水。

  “果然是没心肝的坏丫头”他下了结论,接过小勺来喂到我嘴里,又凑上来问:“好吃吗?”

  我竖起大拇指:“哇,果然味道独特啊!”

  “要是昨晚跟朕一同去,就能尝到新鲜的。”他慢慢的舀起一勺,侧了头来望着我,面色不青不白,还带着一股子无所谓。

  “可要是没有华爷喂,再好吃的东西也淡然无味啊。昨天那么个场合,您哪肯跌了身份来做这种事?”我偏了偏头,鼻孔里一哼。

  “怎么知道朕不肯?老板喂老板娘,这可不正是个天经地义的事。”

  他垂下眼,拿小勺在碗沿慢悠悠的瞧着,不急不缓。我小心的看了他一眼,明白他这是挑了头,在暗示。

  “其实我昨晚是偶遇,偶遇!”我捏着拳头表示自个的清白,“八福晋身子不好,派人快马加鞭的找八阿哥回来,咱们只不过在帐营前凑巧碰上,哪是您想的那样!”我嘿嘿哈哈的打掩饰,又一面仔细回想说过的每一句话,有没有把吊儿郎当的自然劲儿带出来。

  谁知,他眼神一沉,“我想的哪样?”

  “就是……就是……”

  “唉。算了。还喜欢吃哪种,朕喂。”他又突然住嘴,只舀了一勺奶酪喂过来。

  “……”就那么一口气提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憋在那儿,连带着身子也木了,鼻子也堵了,舌头也辨不出味儿,就剩一颗心狂跳。粉嫩嫩的颜色,应该是玫瑰味的。我一面猜测着,一面麻溜拿嘴接了,再长长的呼出气:“这玫瑰的好吃,比那杏仁的多一点儿甜味。”

  “是吗?怎么那厨子说用这颜色是用草莓焙出来的?”他淡淡的扫来一眼,把碗撂下了。

  “……”

  他往床边走去,又脱了外衣随手一搁,轻轻的打了个哈欠:“老了,熬不得夜了。才一宿没睡,这身上就觉得乏。”除了靴子坐在床沿上,他如在自个的床上扯过被子来,顺便扔给我一个似笑非笑的眼风。

  “丫头不累么?过来陪朕睡会。”

  “哦。”我应着也躺下了,缩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只敢眼巴巴的望着。

  他倒笑了,声音低低的,在喉咙里滚了滚。

  “其实不解释,反倒好些。”

  他阖上眼,手环过我的头来,在发丝上摩挲。

  “朕不生气,真的。因为朕没有弄丢。老八么……就给他个教训,拘他几日罢了,谁让他敢搂那么紧呢?”

  他迷迷糊糊的说着,一只手也环上来慢慢拍着,我被他暖暖的体温熨的头脑一松,再听到朕不生气这四个字,困意立马就袭上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就剩昏睡了。

  只是应周公急切邀约之前,模模糊糊的想过,难道只为八阿哥着急?就不曾有其他什么?

  惊天秘密

  没想到一觉醒来,小十八竟失踪了。

  昨晚老华带着他去做客,中途却接了某个小答应被偷梁换柱的密报,座位还没捂热,又急匆匆的告辞了,只留下太子与几位阿哥应付那些“关切”的询问。折腾了大半宿,做客的人们唱着长长短短的调子回来了,十八也在,据说还插了一脑门子的野花,又趁皇阿玛不在多饮了几杯,步子都斜了。

  其实太监小卓子给十八阿哥送早膳时便发现帐篷里没人,只以为小孩子贪玩,又与那些蒙古小王子们混成一堆了,谁晓得到午膳时人还没回来,按例报了上去,管事的太监打听到皇上正与和答应治气,也没敢声张,只吩咐人去附近的部落寻,依旧无影。等报到最高层,已是日头转斜,老华拍着饱饱的肚皮,舒心的望着我,正笑说:“溶丫头,只要在,朕这心里头就存着一股得意劲儿。”

  结果……顺心还没半刻,又听到这个消息……老华叹着气,又仔仔细细的询问昨晚的情况。

  说十八贪玩,倒是真的。小家伙猴精似的,躲太监们的追捕颇有心得,在紫禁城时,常见他从一些犄角旮旯里蹦出来,不是猫在太湖石堆里进行自以为是的“寻宝”,就是从哪棵槐树上嗅密寻芳,在枝桠牵绊间灵巧的蹦跳。若说此刻的失踪,极有可能是昨晚新结识了什么小伙伴,今儿又约着一同玩去了。

  只是,这个驻地周围却不像热河那么安。老华本就一直往北走,预备越过大漠继续行围,沿途时常有与兽群走失的野兽冲撞行伍,也常有半夜狼嚎搅得人谁不安稳。只怕十八没带侍从,莽莽撞撞的疯了去,倒真生出几分危险来。

  现在一方面让侍卫们网状搜索,一方面再派人去周围部族询问详情,只希望小家伙又跑到人家那作客才好。

  不久传来消息,科尔沁部一个小王子叫葛勒的,自打昨晚起也不见了,又说两个小人昨晚宴会时曾坐在一起有说有笑,聊得热乎。

  或许是两人偷偷溜出去结伴同游,探索大草原去了。只是八九岁的孩童,又怎能让人放心。老华还安慰我,十八骑了一匹小红马出去,这小红马来头不小,是新进贡的汗血宝驹,这会想必已经跑了许久,侍卫们的马不一定撵得上。

  于是再等。夜了,老华也没回自个的营帐,只陪着我。密嫔那里也沸了天,派人几次来探听消息,可终归都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老华见我来来回回的转圈,笑道:“瞧急的。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十八阿哥的额娘。”

  “心里头燥得很,偏又不让我出去找。或是有什么其他事情忙着,也比在这里干等强。”

  “小家伙有分寸着呢。再说那小马驹也是神力,若是真遇到狼群,也追不上他们的。既然溶丫头嫌闷,那帮朕捶捶背可好?干坐了一宿,乏得很。”他伸了伸腰,朝我伸出手。

  谁知道刚过去,便给他紧搂在怀里,就知道什么累啊乏的,向来都是借口。他抓着我的手,朝他心口探去。“溶丫头别恼。朕这心里也急呢。可只顾着替十八担心,可曾想到昨儿夜里朕心里是什么滋味?快马加鞭的回来,却不见了。四侧福晋什么也不交代,只对着朕磕头认罪,那时朕真想一鞭子抽下去!”

  口中还未溢出的惊呼被他吻回去,他得逞的笑起来:“朕没打。要是真罚了,又得跟朕摆脸色。如今只让她非奉召不得见罢了。只是溶丫头,朕昨夜与今日相比,又担了几千几万层的心。十八并非与常见,也不过就是放在心里众多人中的一个罢了,还不是男女之情。而是朕最最放在心里头的,宠着,想着,恨不能连上朝时也搂在怀中,一时一刻也不能分的。而,怎么就能忍心抛下朕了呢?”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秋天飘落的枯叶,泛黄着,苍凉着,扯得人心疼。心软了,再抉择时便有了顾忌,下一次,我是否仍有这种勇气逃开,就像从未识得此人,做彼此的路人。

  或许就算逃开,心中也有了痕迹,一辈子消不掉吧。

  我不语,他沉默,彼此都无奈着。

  帐帘被撩开一小角,李德的脸一闪而过,却没进来。我疑惑的瞧瞧老华,他也摇摇头,出去了。

  没过一会,他神色凝重的进来,说:“胤衸找到了。”

  瞧他神色,我没敢往好里想,抓住他袖口颤颤巍巍的问:“还……还活着吗?”

  他点了点头,“只是……伤的重。”

  “重?怎么个重法?遇到狼了?还是……摔折了什么地方?四肢还在不在,脑筋还清楚吗?”

  “李德也说的含糊,只道伤的重,御医已经过去了。”他拖着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赶过去,却见居所门口围了一圈人,宫女、太监、侍卫,统统被被阻在门口。

  老华喝道:“怎么不进去伺候着!”便有人小声回道:“是密嫔娘娘把奴婢们赶了出来。”老华皱起眉,携着我便要进去,却见密嫔肿着两只眼睛从里面冲出来,礼数也顾不得了,只抓着皇上的袖子张了张嘴,神色极是不安。

  她虽瞅着皇上,眼角却溜了一遍众人,最后定在我身上。我莫名其妙的望着她,看她攥得死死的指节,看她一个劲儿的摇头,显然不希望我们进去。

  老华也恼了,一扒拉她的手,举步便要往里走,却不妨密嫔突然跪了下去,“王太医正在给十八阿哥敷药,需要安静,臣妾万请……皇上不要打扰。”说完,她又急促的喘起来,只一个劲儿的磕头赎罪。

  老华被噎得倒吸一口气,“起来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脚下却顿住了,跟我眼对眼的望了一眼,彼此皆是疑惑。

  “臣妾可否请皇上借一步说话?”密嫔扫了一眼十八阿哥的居所,仍是跪着哀求。

  “都散了吧。”李德适时的挥退众人,我眼瞧着密嫔踉跄着起来,随着老华转到一旁,心里那个纳闷啊。

  个密嫔,不在里面照顾十八阿哥,还撵了众人出来,还不让我等探视,莫名其妙也就罢了,关键是她没说清楚十八如今到底是个怎么样状况,看她郑重其事、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也没使性子硬闯进去,仍是干等着。

  正巧,这时从十八阿哥的帐篷里钻出一人来,也是认识的,是小李太医,一向跟着老态龙钟的王太医做助手。他端着一盆血水,胳臂上又搭了破破烂烂的一堆“布&a;a;quot;——已经不能称之为衣服,其上大片大片的血渍,看得人心惊胆战。

  我叫住他,要血衣来瞧。他局促的顿住,也不递过来,却倏然跪下了。

  “臣……臣……”他踌躇了半天,仍是不晓得怎么开口。

  “我只看一眼,跟谁也不说。”一面说着,一面从他手里硬夺过来,上衣的袖子几近没有,只零零散散的挂着几块布,襟口那里是血,把衣服原本的纹路都浸没了,一大滩一大滩的映在人眼底。

  裤子……裤子虽被磨得不成形状,也有点点血渍,可最关键的是……血迹在裆部最甚,是大面积的血块,还有些白色的污渍,颜色很暗,跟血渍混在一起。

  我心里咯噔一下,模模糊糊的知道密嫔为什么要遮掩。就连我,也根本不敢相信。我恍恍惚惚的站着,脑子里已是炸了锅,只撑着说了几句:“裹在自己怀里,不要搭在手上。立刻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掉。”

  李太医走了,我扯着帐布勉强撑起身子,可仍是摇晃。“溶儿,怎么了?”有个人从后面扶住我的腰,让我倚在他身上。

  是五阿哥。我扯了抹笑,“怎么只有来?”

  “八弟和十二弟被禁足,十弟和三弟出去寻人还没回来,其余阿哥不知踪影。我刚得了消息便过来了。不是说伤的重么,怎么……”

  他疑惑的望着十八的帐篷,应该奇怪怎么没有来来往往、焦急伺候的下人,帐篷前静悄悄的,只有我在这里摇摇欲坠。

  “不清楚。密嫔只说十八需要安静,况且里面有李玉宝在治,或许是摔了脑子,怕吵。”

  情况是这样,只是没加上刚刚得知的惊天秘密。他点点头,扶住我一起等,不久老华跟密嫔现身,龙颜铁青。

  他朝我们点点头,便率先往里走,走了几步停住,又问:“怎么只有一个人。”

  五阿哥明白是在问他,又回了一遍。老华便吩咐李德,速传所有阿哥至主帐中。手指着五阿哥又说:“也去。尤其给朕盯住老二和老三。”

  这已是明明白白的监视了。五阿哥面色一凝,悄悄攥了攥我的手,转身离去。

  转危为安

  眼前的情况,出乎每个人的预期承受!

  那根本,称不得为一张脸。

  眉眼依稀能辨出是胤衸,可从鼻子往下,尤其是嘴附近,肿胀,撕裂,牙齿因为上下唇的无法合拢而露出来,牙龈泛着血丝。腮也肿着,脖子都是粗的,青筋在透明肿涨的皮肤下狰狞。他侧躺着,身上半搭了被子,露出的肌肤皆缠着绷带,小手小脚在层层包裹下,愈发显得枯瘦。

  只一夜时间哪!

  他一直不肯合拢眼,无论谁在身边来来去去,只愣愣的盯着帐顶,也不说话,也不叫疼,只剩浅浅的游气呼出。

  面对着那脱了形、让人心痛欲绝的小十八,我只敢默默饮泣,握着他的小手,轻轻的唤他的名字。

  可是,这个我一向待若亲生的小毛头,会与我飞鸡斗狗的小玩伴,再也不肯起来,喊我一声“美人姐姐”……

  老华拍拍我的手,叹了口气。

  老华、密嫔和我,轮流叫他的名字,哪怕转一转眼角也好。我从没有这样惶恐过,他封闭了自己,我们却束手无策。

  再一次夕阳落山,我们守了他整整一日,可病情却丝毫没有进展。王太医的回奏也很谨慎,最起码在我面前一丝口风也没泄露,只说都是皮外伤,骨头、五脏六腑都还是好的,最关键的问题是受了惊吓,一直不肯合眼休息,又兼发着高烧,对恢复大为不利。

  换药时我都“恰巧”有事离开,或是用膳,或是靠在老华身上小憩一会。老华面对我时,尚勉强挤出个笑来,可再转过身面对其他人,脸色便是沉的。十爷和十三常来探望,皆是痛惜无比,可也心有疑惑,只是碍着老华,无法询问我。可是我能说什么呢?

  任谁面对一个不哭不闹的小人,都得犯嘀咕。十八他还是不肯合眼,却多了呕吐的症状,药也吐,米汤也吐,嘴角本就撕裂的直泛血丝,如今随着每次的呕吐愈发严重了。

  我们都知道,他有一个心结,导致他不肯闭眼。或者说,他一闭眼,就会看到什么恐怖的情形。因为有几次密嫔硬是把他的眼睛合拢,他会突然嘶吼,身子战栗。于是大家便再也不敢勉强,只是静静的守着,等着,等着他肯真正的把我们映入眼底,肯放心的依赖我们,让我们守护。

  老华心痛他也心痛我,劝了几次无用,也索性将暂歇在这里,只是让我去睡却是不可能。密嫔自然也不肯睡,两眼熬得跟大桃子一般,当娘的见儿子如此,心中更是难过,常是留着泪在他耳边低语,说些他小时候的趣事,妄图唤回他的神智。

  又是一夜。密嫔和我却真的熬不住了,幸好老华早早醒了,便劝我们俩去休息,只说他来看着。我们也不肯离远,就随便歪在一旁的榻上,和衣暂歇。刚躺下,却觉手被人轻轻一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是密嫔淌着泪对我说,“谢谢。”

  我笑了笑,“自家孩子,见外就不好了。”

  这一觉睡得极累,虽不踏实却也困的睁不开眼,有时感觉自己起了身,甚至又回到十八的床前守着,用手抚着他的头。可脑海里自己却告诉自己,还在睡呢,这是做梦。

  再者,胸口又像顶了块石头,自己被五花大绑着束在一棵树上,索性手脚还能动,我便来了个反抱,四肢也缠上去,只是也奇,这树软绵绵的像个大枕头,更让我睡意浓重。

  后来便是饿醒的,我迷糊着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一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可是又不想起,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感觉自己扯了嗓子说:“别叫我起来,但我想喝粥。”

  心里还笃定,老华会有这个眼力劲,果然温温凉凉的水先喂到嘴里,我慢慢含了,分几小口咽下去,肚子里更咕噜咕噜叫起来。

  谁知道有人竟拍了拍我的肚子,我闭着眼笑道,“这是饿了。”

  竟不知道为何而笑,就是眼皮沉,可是密嫔的啜泣声清楚起来,就像在耳边,我迷糊着劝道:“姐姐别哭了,十八一定能好的。”

  她鼻音甚重的“恩恩”两声,老华的声音也响起来,带着笑:“溶丫头饿了?只是现在有所不便,得躺着吃了。”

  正合我意。我点点头,却觉肩膀都麻了。想动动,又抽不动,好像被炕桌压着。我怒了,炕桌都砸下来了个老华也不收拾!

  摩挲着桌腿便想推一边去,可捏捏,却软软的。这才疑惑着睁开眼,看到了旁边人的睡颜。

  他枕在我肩窝,头贴近我胸口,一手蜷在身侧,一手圈着我的腰,两条腿被我像个大抱熊似的夹着也不难受,只轻轻打着鼾。脸上的肿胀依旧,可眼睛是闭着的,眉毛是舒展的,这便什么都值了。

  转头,密嫔喜极而泣,老华眉眼藏笑,我拥了拥怀里的人,他反倒更拥紧了我。泪水悄悄的下来,我也不敢抽出手来擦,心想就是做梦,也多让我梦一会子吧。

  后来老华说,十八突然坐起来,直直的朝我和密嫔而去。站在榻前顿住,头转来转去,眼睛倒不望天了,可也没直视谁,像是在放空。后来听到我微微打呼,竟然扯了嘴角颇为渗人的笑了下,手脚并用的钻在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