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午休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戚乐和周时诚坐在桌前商议公事。
手机突然铃声大作,铃声很独特,是戚乐为了她母亲而专门设置的。
戚乐有些为难地看着周时诚,周时诚笑了笑,说:“去吧,公事我们可以待会儿再聊。”
戚乐没再犹豫,接通电话。
母亲虽每隔一天就会跟她联系互相报个平安,但从不会挑选她的上班时间打电话过来,免得打扰到她工作。
事情反常,她没办法忽视这通电话。
她对着电话“喂”了一声,心稍微有些忐忑。
“戚乐,你赶紧过来一趟,你妈进医院了!”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戚乐母亲的隔壁邻居张阿姨,用的是戚乐母亲的手机。
戚乐一手紧紧抓住桌沿,声音有些艰涩地重复了一遍:“进医院?!”
“对啊,你妈人晕过去了,要不是我刚好在一旁,喊了救护车送她去医院,我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事。不多说了,你赶紧过来看看。”
戚乐问过是哪家医院,结束通话,侧目看向周时诚:“师兄,我……”
周时诚已站起身:“我陪你去医院。”
事关自己的母亲,戚乐也没跟周时诚客气,坐着他的车子前往医院。
戚乐按照张阿姨说的病房号码,径直去了病房找母亲。
见她进来,张阿姨招呼道:“你怎么才来啊?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戚乐走到床前,伸手握住母亲的双手。
她不是没听出来张阿姨语气里的阴阳怪气,但今天多亏对方出手帮忙,送母亲来了医院,她心里是记着这个人情的,不想小心眼地跟对方置什么气。
戚母看不得自己女儿受一丁点儿的委屈,替戚乐辩白道:“也不能怨小乐,她平时工作忙,抽不出身。”
“知道你家戚乐在宠物中心上班。”张阿姨嘲讽地笑了笑,“要我说呀,这宠物中心每天忙忙碌碌的有什么好,整天忙得不见人影,连男朋友都顾不上找,这年纪一天天上去,女人啊终究不比他们男人,再这样下去,过了三十就没人要了!”
戚母性子虽好,到底还是没忍住,冷着脸哼了一声,张阿姨这才住了嘴没再说下去。
气氛正尴尬,周时诚已停好车赶了过来。
张阿姨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和意味深长。
小伙子人长得眉清目秀,身高也过得去,站在戚乐的身旁,看上去莫名的登对。
“哎,戚乐,这小伙子是谁哪,不跟你张阿姨介绍介绍么?”
“这是我……”戚乐只介绍了一半,病房门再度被人推开。
戚乐有些惊诧地睁大了双眼,剩下的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盛彦怎么也来了?
张阿姨来回打量着盛彦和周时诚,神色微变。
呵,又来一个,倒是小瞧戚乐这丫头了!
张阿姨开启了八卦模式:“这位又是?”
盛彦在戚乐身侧站定,脸上没有半点多余的表情:“我是乐乐的男朋友!”
戚乐险些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周时诚并非第一次听到盛彦如此介绍自己,那天大家一同去吃火锅,盛彦执意要将戚乐带走时,他不同意,盛彦也是这么回答他的。
即便如此,周时诚还是被盛彦大言不惭的样子给惊愕到了。他并不傻,他看得出来,戚乐并没有在跟盛彦交往。
张阿姨有点摸不着头脑,视线依旧在两个男人之间徘徊着:“你是她男朋友,那你呢?”
周时诚瞥了眼戚乐,抿了抿唇,道:“我是小戚的师兄,姓周。”
张阿姨有些迟疑地点了下头:“哦,是么?”
只是师兄,就肯巴巴地放下工作陪戚乐来医院看望病人么?
周时诚猜到她心中所想,不慌不忙地继续解释说:“我还是小戚的同事,我们俩合伙开了一家宠物中心,今天阿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我刚好也在,所以就陪着小戚一起过来了,看看能有什么帮到小戚的。“
这番话他说的诚意满满,无懈可击,弄得张阿姨愣是挑不出一根刺来。
张阿姨面上露出个略微尴尬的笑:“小伙子有心了。”
戚母抬手轻轻拍了拍戚乐的手背,笑着招呼道:“劳烦你们过来一趟,赶紧坐下吧。”
周时诚摆了摆手:“阿姨客气了。”
盛彦伸手握住戚乐的另一只手,戚乐微微挣扎了一下,反倒被他握得更紧了些,与她十指相扣。
他侧目看向周时诚,露出进屋后的第一个笑容:“多谢师兄出手帮忙,原该我送乐乐过来的。”
周时诚性子虽温和,也不免被盛彦的茶言茶语给噎到了。
他看了看戚乐,大度地没跟盛彦多计较。
眼前这位亲戚不像亲戚、邻居不像邻居的中年妇女一看就是吃瓜不嫌瓜多的态度,他若是多嘴说了什么,反倒会连累戚乐无故被人看好戏。
何况男人之间的事情,私底下解决就好,没必要把女人牵扯进来。
张阿姨本就是看好戏的心态更重,说不上真有多在意戚母的身体状况,人家晕倒了,她把人送来医院,已然是很说得过去了。
眼下得知戚乐交了男朋友,又见到了她男友长什么样,该知道的事都知道了,她也没必要再待下去,借口家里还有事要忙,就离开了。
周时诚抬手瞄了眼腕表上的时间:“阿姨,那我就也先回去了,您若是需要什么,随时打电话给我。”
“多谢你过来一趟,小周。” 戚母叮嘱站在床边的戚乐,“小乐,替我送送小周吧。”
戚乐点了点头:“哦,好。”
盛彦的拇指指腹轻轻拂过她的指尖,随即松开了戚乐的手,抬脚朝周时诚面前一站:“师兄,我送你。”
俨然一副戚乐和他才是一家子的样子。
这男人,果然还是每时每刻都想着展示自己跟戚乐的关系非比寻常。
周时诚看穿盛彦的小心思,率先朝病房门口走。
他不想跟盛彦多计较什么,早从盛彦第一次以客户的身份光临宠物中心,他就看出来盛彦不是什么好缠的性子。
他并不确定戚乐跟盛彦现在是什么关系,但他不想戚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病房屋门被阖上,戚乐坐在椅子上,柔声问戚母:“妈,你渴不渴?要我去打点热水过来么?”
“不用,你坐在这里陪我说说话就好。”
戚乐伸手帮戚母摆好枕头,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妈,你怎么会晕过去的?”
刚才张阿姨说的并不详细,张阿姨这人又一向行事夸张,还喜欢八卦,与其追问张阿姨,还是询问母亲比较好。
戚母苦笑了一下:“还不是你张阿姨天天在我面前唠唠叨叨,翻来覆去地提那些老话,听了我头晕!”
她怕女儿胡思乱想到别处去,忙握住戚乐的手拍了拍,“放心,我身体没毛病,就是她太聒噪,我正好在拖地,一下子直起身头有点晕。你别太忧心了,知道么?”
“妈,你没有骗我么?”
“你这孩子,我好好地骗你做什么?你张阿姨那人说话夸张,没事也给她说得事情有多严重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人!”
戚乐过来的途中一直揪着心,现下听她母亲这般解释,心里终于轻松了些。
“妈,张阿姨她跟你唠叨什么了?”她伸手把被角抚平,眼眸低垂,视线落在被角上,有些苦涩地弯了弯唇,“一定是跟你唠叨,她女儿嫁得怎么怎么好吧?”
戚母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好歹是当了多年的老邻居了,你张阿姨那人我还能不知道她是什么脾气么?她女儿没工作,整天待在家里带孩子,全靠她老公一个人在外面赚钱养家,张阿姨多要面子的一个人哪,心里能舒坦么?她争强好胜了一辈子,你要她突然不再这样,她怎么可能甘心,只好在我面前唠叨她女儿嫁了人。”
人就是这样的,显摆了一辈子,现在忽然间没资本显摆了,心里不可能受得住,自然只好挖空了心思抓别人的弱势揪着不放,以此获得一些心灵上的优越感。
她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态,所以平日里也由着张青去。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话若是说得重了,对方的面子上定然会抹不开,她没必要把事给做绝了。
只是张青说的次数太多,听多了就难免头晕。
戚乐抬眸看着戚母,眼底有着一层掩饰不住的自责:“妈,我一直没交男朋友,你是不是因此听了不少旁人的闲言碎语?”
她垂下脑袋,将脸贴在戚母的手背上,“妈,是不是我很让你感到失望?”
她不想勉强自己的心,可她五年来的不肯将就,却害得母亲白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戚母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傻瓜,我的小乐是全世界最乖的小姑娘,妈妈怎么会失望?”
戚乐眼眶通红,声音微哽着:“是么?”
“傻孩子,你看,你小时候就很听话;后来你读书了,成绩又好;再后来你开始工作,做的也是你喜欢做的工作,妈妈虽然不太懂兽医这份工作,但妈妈心里清楚,你把这份工作做得很好。”
她喟叹一声,眺望着窗外,“至于说处不处男朋友,妈妈想得通透,这事勉强不了,首先得两人感情好,有感情基础了,才能长长远远地携手过一辈子,若是为了不被人说闲话随便找个人将就,即便现在还能勉强处处,过了一段时间终究还是会分的,那我倒宁可你单着,即便一辈子不结婚,妈妈也不会觉得不好。”
她收回目光,手指轻拂上戚乐的脸颊,“小乐,你听明白妈妈的意思了么?”
别人爱说三道四,那就由着别人去吧,总不能把所有人的嘴巴都堵上,人是要为了自己而活的。
母亲又问了盛彦的情况,戚乐也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母亲倒也没追着问,戚乐想起药还没取,便跟母亲说了声去拿药。
她走出病房,阖上门,抬眸看到盛彦竟站在病房外。他背靠在走廊的墙上,眉眼低垂着看着脚下,似在沉思什么。
戚乐愣怔在原地,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清楚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盛彦抬起眼眸,直直朝她望来。
视线相触了几息。
他站起身,一瞬不瞬地盯着戚乐,走近前来:“我们聊聊。”
他语气肯定,并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戚乐没拒绝,跟着他一路走到安全通道口,他撑住门,闪在一旁让戚乐先进去。
“是因为你的母亲么?”
他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什么?”
“五年前你为了另一个人跟我提分手,其实你母亲才是你选择的那个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