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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夏

  一个时辰前,国公府。

  江喻安兴致勃勃地换了身衣裳出发。

  今日沅妹第一次来府上,他一定是要亲在去接的。

  “成则,等会我们去的路上会路过御酥铺,你去给买些糕点。”江喻安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成则点头应是:“好的公子,买什么糕点呢?”

  江喻安想了想,那日只看出来沅妹喜欢吃甜点,但更细的口味他却不知,正好趁这次好好问问。

  “算了,我去吧。”江喻安道。把每个口味都买一遍,就知道她最喜欢哪个了。

  二人往外走,便在府门遇见了江喻临正往外走,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

  “阿兄,”江喻安跑上前,“阿兄现在去哪儿?”

  江喻临淡淡道:“去陆府见见陆老先生。”

  江喻安一点头,确实是。陆老先生虽然姓陆,但并非锦州陆族的人,而是未成家立业,一心传道授业的先生。后成为名闻天下的大家,被陆府请入家塾。

  陆老先生向来厉言厉色,那么多学子中,独独最偏爱最欣赏阿兄。

  阿兄回来去看,也是情理之中。

  江喻临说着就要上马车,手忽然被人拉住,江喻安笑得不怀好意,瞅着阿兄的大马车。

  “阿兄,母亲说要给我一辆新的马车,这迟迟没兑现,你的马车宽敞舒服,等会我和沅妹两个人坐,你一个人坐,不如我们换换?”

  江喻临顿了顿:“好。”

  江喻安知道阿兄不回拒绝,高兴地往下跑:“阿兄,您带着车架先去陆府,我去御酥铺买些点心。”

  阿兄的车架果然宽敞,里面还垫了不少软垫,夏天坐也不觉得闷。车架中间的小几上摆着冰鉴,车内有股淡淡的青柏香。

  小几下面两层抽屉,抽屉上都刻着一朵梨花。

  这抽屉看着做工粗糙,木料也不算好,怎么阿兄还在用呢?

  哪天给他换一个好些的小木几。

  一行车架在御酥铺停下,江喻安下了马车,跑进一旁的街道里,御酥铺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列,江喻安拉过成则:“你在这儿先排着。”

  他跑回主道上,敲了敲车板:“阿兄,你先去着,不过帮我跟陆二姑娘传个话,让她等会我。”

  江喻临眉头微蹙:“不如你返程的路上再买。”

  江喻安一心只想着买糕点,让陆雪沅返程的漫长路途有东西可以吃,没认真听江喻临的话,转身朝巷子里跑去。

  好在老板的手脚麻利,队列看着长,但走得快。江喻安买好糕点直奔陆府,到陆府门口时,便见车架还未启程,找了一圈,却没见人在。

  他看着车架一旁的景戈,问:“景戈,你瞧见陆二姑娘了吗?”

  景戈微微出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扯了个幌子:“我方才去问陆老先生的随从了,不在此处。”

  一听江喻安的声音,陆雪沅一下往后退,头马上就要碰在坚硬的木板上,被却江喻临伸出手挡住。

  他手掌宽厚,将她整个后脑勺包裹着,两人的距离一下拉的更近。

  夏日,马车的车帘都是很薄的一层,被风轻轻一吹都会飘起。

  陆雪沅看见江喻安的身影从车外略过。

  周遭一切声音都静寂下来,只有眼前这个人的呼吸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外面江喻安的脚步声。

  陆雪沅只觉得心都要跳出来,她颇为惊慌地看着江喻临,不敢出声说话,只试探性地抽出手,他大发慈悲的,竟然没有阻拦。

  一双黑眸冷漆漆地盯在她脸上,很轻地在她耳边道:“柏梨香,很好闻。”

  京城的贵女们流行用香膏,陆雪沅在陆府缺衣少粮的,更别提香膏。

  有一回,陆映宣整个家塾中的其余姑娘讨论着,顺便将一旁只有皂角味的陆雪沅拉出来明里暗里嘲讽了几遍。

  那时,陆雪沅已经求上了江喻临,他面色淡漠,居高临下,虽出手救了她和阿娘,可陆雪沅仍旧不敢靠近他。

  她躲在角落里,不敢出声,便见门口落下一道暗影,是世子来找陆老先生。

  他没朝这边看一眼,陆映宣和那些姑娘们却一下安静下来,纷纷朝他看去。

  那日下学堂,陆雪沅却忽然瞥见小路尽头的人,忙走上前:“那天的事,多谢世子相救。”

  他没应话,修长的手在她面前展开,一盒精致的香膏静静地躺在他手里。

  她不识香,但从盒子的样式也能猜出来这香价值不菲。

  “拿着。”他低头看着瘦弱矮小的姑娘。

  陆雪沅怔愣地接过,然后又忙不得地鞠躬道谢,江喻临按住陆雪沅的额头:“旁人欺负你,你势单力薄,明里不能做什么,但可以私下的、偷偷的、无人注意的报复回去。”

  她一下抬起头,看着他,眼眸灼灼。

  那之后,她观察着陆映宣回家的路,在她回家路上放了不少青苔和石子。

  陆映宣走路不看地,啪叽一声滑到,摔得屁股八瓣。

  她躲在远处的大石头后面,看得一清二楚,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偷偷溜走了。

  而那盒香膏,她舍不得用,逢年过节才拿出来涂一下,至今,她习惯了那个味道。

  陆雪沅一下站起身:“世子闻错了。”

  她轻轻掀开车帘,掀起很小的一角。

  陆映宣自是也听到了这动静,想探出头提醒一下江喻安,顺便拉进下关系。

  陆宁熙瞧见她的意图,率先一步探出头,还未说话,便见后面的车架掀起了帷幔。

  江喻安也望了过来,看到陆雪沅的一瞬间,眼眸微亮:“沅妹,是我不好,今日与阿兄换了车架,害你走错了。”

  陆雪沅抬眸一笑,眉眼温软。

  以前,她那么笑,独独是对自己的。

  江喻临眼眸微沉,帷幔落下,车驾内一旁寂静暗沉。

  江喻安瞥见车内有人,小心地扶过陆雪沅的手,问:“阿兄没怪你吧……”

  陆雪沅摇头:“没有,我才进去不久。”

  江喻安带着陆雪沅朝大马车走:“他有问你什么吗?”

  陆雪沅摇头:“世子话少,没说什么。”

  “也是。”

  车内有很熟悉的青柏香味,淡淡的,却无处不在。

  江喻安献宝似得将食盒打开,把热腾腾的糕点摆满了小几:“快尝尝。”

  陆雪沅看着他:“就是因为买这个迟了吗?”

  江喻安点头:“不好意思沅妹,我下次一定再提前些出门了。”

  他越对自己好,心中的愧疚感便越深。

  陆雪沅摇头,拿起糕点咬了一小块。

  这辆马车,她坐过很多次,一切的装潢布置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以前,她坐在这辆马车里,等这辆马车驶出城门,到了京郊人少的地方,她便会兴奋地拉开车帘,将头探出去。

  而此时坐在里面,心境却完全不同了。

  她只觉得心仿佛被放在油锅上,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和很明显的无措和愧疚,这愧疚不知道对谁,但浓到她无法忽略。

  两年前那些遗忘的画面近两日无比清晰地重演,那些奇怪的情绪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不得不承认,她知道了世子的意图。或许是,两年前那件事导致的后果,可不论以前发生了什么,如今他们的身份就只能是长兄和弟妹。一切不该有的旎念,应该断得干净。

  她只能躲远些,躲久了,他便觉得没意思了。

  —

  国公府外停了不少车,江喻安小心翼翼地扶着陆雪沅下车。

  陆府修建得如同世外林园,而国公府则是另一个极端,古朴庄重,高大的朱漆大门给人很重的压迫感。

  陆映宣方才在车里便听闻世子也来了,按捺了一路,迫不及待地下车,便见人从马车上下来。

  两年未见,他变得更英俊挺拔,容貌无双。京城公子加起来,也没有世子半分颜色。

  陆映宣整理了衣着,正准备上前寒暄,便见他眼神略过自己,仿佛不认识一般,最后落在陆雪沅身上。

  陆映宣握紧拳头,恨不得把陆雪沅的背盯一个窟窿出来。

  江喻临此时真的仿若长兄一般,照顾这还不知事的弟弟和紧张的弟妹:“喻安,带陆姑娘进去。”

  陆雪沅始终眉目微垂,手却悄悄攥紧了衣袖。

  杨氏也是早早在大堂里等着,这是她第一次相看这姑娘,远远瞧着,便是身姿纤柔修长,走路端庄,行为举止挑不出错,走近了些,只见那顾盼生辉的眼眸,盈盈如玉的雪肌,明眸皓齿,只站在那儿,便叫人移不开眼。

  比蒲柳笙当年还要灵气几分,却又不失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

  杨氏没说话,瞧见人后,心里的不满也减少了几分,对陆雪沅招了招手、:“来,陆姑娘。”

  陆雪沅受宠若惊,缓步走上前,屈膝行礼:“夫人。”

  杨氏勉强露出几分笑意:“之前如何不论,但納征之礼已成,你便是半个江家人,不必拘束。”

  杨氏想起站在一旁的大儿子,招了招手,“世子昨日归京,你应该还没见过,就随麟儿,叫他兄长吧。”

  陆雪沅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响,便见他黑眸望过来,瞧不出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