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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就跟道释合一,菩萨和仙尊排排坐一样普及。但那些不怎麼好看、也不甚正统的寺庙,却有种虔诚的土味,一种亲切的粗陋和单纯。

  这栋丑陋的庙宇规模大得多了。但他感受不到那种单纯,有种恐惧、阴沉,漂荡在呛人的檀香中。更妙的是,这庙宇朝著鬼门,连香炉、天门的摆设都属阴,一切安置都不对,乱七八糟的。

  明峰生於道门世家,祖上严训,不许以此维生。他的爸爸和叔伯虽然是裡世界有名的道门大师,但各有营生。他祖父务农,爸爸开著毛笔店,雇著人看;叔伯有的是公务员,有的经营著小小的公司。

  虽然也接当权送来的案子,却很客气冷淡的保持距离,婉拒所有的收买。不然要像崇家般显贵,又有何难?但家风如此,明峰耳濡目染,也对权势富贵一逕淡泊。虽然他在家的咒学得很差劲,但堪舆祓禊,这类基本功可一点都不马虎。

  很糟糕。若是一点都不懂,胡乱摆置,那反而没什麼妨碍。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这庙宇弄成这部田地,恐怕比百年大墓还阴。

  这真奇怪。

  他在庙前停了好一会儿,一车车游览车载来大量的人群,沉默的旅客下车,但怀著不安、惶惑,甚至是迷惘的走进庙中。

  撇开天界的掌控不说,「信仰」本身是种坚固而强悍的咒。信仰是对神明的信心,即使不是真的神明。但信徒怀著这种坚定信念,往往可以因為心裡浮现的神灵,熬过最凄惨的难关。

  与其说人类需要信仰神明,不如说人类需要「信仰」这样的倚靠,只是解释成神明的庇祐。

  但这些信徒却没有坚定信仰中的安然、无畏,反而有种不安的气瀰漫著,像是恐怖。

  这真的很奇怪。

  停好了机车,他背著行李走进庙宇。年轻的僧侣看见他,笑吟吟的前来招呼:「施主哪裡来?来解运,还是来问前途?」

  「呃……」明峰搔了搔头,「我路过,顺便来看看。」

  「欢迎欢迎,这一定是菩萨的保佑,让您离开迷津,走向光明大道。您先请坐,小僧看茶。」

  年轻僧侣拿了张传单给他,说了声阿弥陀佛就先离开。

  明峰坐下来,看著手裡的传单。

  「正财运动 已经起跑了!……」

  这张传单落落长写了一大堆,痛批有头有脸的宗教名人。责备他们是末法邪师,钱都不知道用到哪去,巴拉拉没完没了,顺便骂政府无能之类的。

  最后却让明峰啼笑皆非,「庄圆师父呼吁正财运动!请勿再将钱财奉献於各末法邪师助其造业,自己亦造作恶业!让这世界因此恢復它原本的清静面貌!」

  说来说去,就是希望香油钱别落到那些大师手上,都落到庄圆师父这儿就对了,这样才是「正财」!

  难怪这个丑成这样的庙宇规模这麼大。

  年轻僧侣满脸堆笑的端了茶来,明峰著实渴了,端起来……长期被妖异纠缠的他,还没沾唇就放下茶杯。

  「抱歉,我忘记说,我不喝茶叶。」明峰笑了笑,将茶杯推远些。

  僧侣脸孔变了变,还是满脸笑容,「是小僧没问清楚,我换杯开水。」

  「不用忙,我不渴。」

  僧侣有些狐疑的看看他,还是笑著问,「传单可看了没?说起来佛法精深,一张纸是说不尽的。这些末法邪师,真是万死难辞!不若师尊庄圆师父慈悲為怀,以天下為己任……财货乃是烦恼的根源……捨身外财,保万世福!施主姓名八字?小僧略通命理,為施主免费卜算,如何?」

  明峰忍不住噗嗤一声。他去红十字会唸书,正统家学没学到什麼,倒是泡了好几年的大图书馆。有阵子还拿「邪教」写过论文。邪教往往根源於正统宗教,表面看并无异样,但行為如出一辙,甚至和异族掛鉤。

  没想到千山万水的,回到家乡,行為运作居然没有大改,也算是奇妙的事情。

  「得了,加味茶、洗脑,都免了。」明峰直接戳破他,「们老大是谁?我只是好奇,见他一面就算了事。不用我的姓名八字当引子,我也不会入们的瓮。只是单纯觉得这地点不太吉祥而已,我跟们老大提一提就算了,不会碍们的财路。」

  年轻僧侣勃然大怒,「是哪家无耻报社派来的?我们可是登记有案的寺庙,想乱写些什麼?师弟、师弟!又有无耻记者来了,快把他请走!」

  衝进来几个大汉,满脸横肉。说是和尚,还不如说是黑道分子。「快走!没什麼好写的!」掳袖拶臂,颇有干架的架式。

  比起人狼威势如何?明峰有点厌烦。「不然跟们主持说吧,说我是红十字会的,看他怎麼说……」

  「没什麼好说的!」横肉和尚吆喝著,「那几个女人是自杀,前世没烧好香才有这种劫!跟我们什麼关係?滚滚滚……」

  唉啊……闹出人命了?明峰沉下了脸。正一触即发的时候……

  「师弟,别动他。」一个瘦瘦高高的僧侣走了出来,冷冷淡淡的瞧了眾人一眼,这些凶神恶煞似的和尚吓得立刻低头颤抖,「师父要见他。」

  明峰摊了摊手,跟在那个瘦高僧侣后面,走进了后殿。

  瘦高僧侣领他在禪房外等候,轻轻的叩了叩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神情茫然的女人开了门,见了他们吃了一惊,闪闪躲躲的离开,但明峰的愤怒却越来越炽热。

  骗财,或许只能说神棍假借神意,攻击人心的弱点,满足神棍的敛财贪婪,但钱财身外之物,再赚就有了;但骗色?他知道这些神棍是怎麼说的……若不这样度劫,家人就会遇到怎样的灾难什麼的,没有神通的就叫个不肖徵信社调查一下,雇几个人去对苦主家人施暴,让妇女心生畏惧,不得不从;有点神通的,又更装神弄鬼,结果还不是一样?

  但这些女人内心的伤口几时会痊癒?

  他觉得胸口的旧伤隐隐作痛,随著愤怒的炽热跳动著,狂信者几乎蠢蠢欲动。

  给我退回去,搞清楚谁才是主子!他在内心怒吼,镇压住狂信者式神的狂燥。

  「施主,」瘦高僧侣等了他一等,「师父等著跟您见面呢。」

  明峰揩了揩额头的冷汗,踏进禪房。他才刚踏进去,大门立刻关了起来。一阵强烈呛鼻的檀香扑了上来。

  简直令人无法呼吸。

  穿著灰布直掛个老师父,坐在红木椅上,慈蔼的看著他,「施主,请坐。光临寒寺,真是蓬蓽生辉啊。」

  明峰没有动,只是用著冷淡的眼光看著他。看著他嘴皮不断掀动,一开一闔,观外表,也真是鹤髮童顏,颇有世外高人的仙气。

  可惜,这样皮囊,还是包不住那股贪婪的恶臭。

  「封天绝地了,拜什麼佛,敬什麼神明?说什麼他们也听不到。」明峰看著室内纯金打造,两人高的菩萨,「还有,(奇书网|.qisuu.co死多久了?身為一个死人还贪色敛财,不觉得很好笑吗?」

  老师父停下他催眠似的说法,浑浊却晶亮的老眼牢牢的盯著他。他发出夜梟似的笑,「……怎麼可能呢?怎麼会发现的?我的气味掩盖得很好。」

  明峰耸了耸肩,没有回答。他让妖异缠了大半辈子,对这种气息太熟悉了。不过,他真的很好奇,眼前这个穿著人皮的妖异,是怎麼解决统御权的问题?

  妖异有个天生的弱点难以克服。这种根源於腐败人魂、败德妖魄的怪物,往往因為对生存的过度执著,而必须吞噬其他眾生。但被吞噬的残留意识又因為生存的执著而互相争夺领导权。往往在争完领导权之前,妖异会被自己困住,动弹不得。

  等好不容易解决了统御权的问题,这隻获得自由的妖异又吞噬了更多眾生,但这些眾生当中能力较强的又会开始争夺领导权……因此无尽循环。

  不吞噬,妖异会自然灭亡;吞噬,又可能造成自我封印。这就是妖异一直上不了檯面,成不了气候的主因。

  但他眼前这个人皮妖异,却没有寻常妖异的那种混乱、心智失常的现象(主意识难以面驾驭眾意识的后遗症),他很清醒而明显可以驾驭眾意识,虽然是邪恶的、贪婪的清醒。

  要不就是有个修行极高的人魂或妖魄在主宰,那就有些棘手。

  老师父对他贪婪的舔了舔嘴唇。多麼乾净、上等的採补对象!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看到血统这麼纯的人类。光闻到味道就快受不了了……但他是个谨慎的妖异。他能建立起这样庞大、隐密的宗教王国,并不完是凭恃眾神归天的真空。

  因為他聪明。只是有时候会出点儿差错……不过不要紧,那些几乎被他啃食殆尽的女人都「自杀」了……纵然怀疑又如何?那不过是无数巧合中的几桩罢了……

  他饿了,很饿很饿了。他想要吞噬这个乾净的人……从头到尾,连皮带骨头都啃个乾净。但他的谨慎阻止了他。这个人类没有被他迷惑,甚至一眼就看穿他的本来面目。

  他和明峰对峙著,相对无言。原本浓重的檀香一点点的加深、加重。

  等明峰惊觉的时候,他已经完呼吸不到空气,只剩下窒息的檀香。糟糕,太大意了。他试著屏住气息,却只是让窒息感更深。

  他眼前的老师父狞笑,嘴角咧到耳后。

  或许放出狂信者?明峰犹豫的抓著胸口。但他明白现在的自己,还不能驾驭……或说他还不能驾驭自己的愤怒。外面的信徒都是无辜的……

  这种鄙恶的香气实在噁心,他多麼怀念、多麼怀念罗纱温柔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