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灼肩头忽然被拍了下，他僵硬地扭过头，见是宋哲：
“愣在这干什么？过去啊。”
顾锦灼眼睫微微颤抖，质疑的情绪脱口而出：“陈眠为什么也在？”
宋哲摸了把下巴上的胡渣，瞅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笑了：
“怎么了，你跟陆总睡了一晚上，就开始想耍大牌了，不愿意和其他艺人拼车了？我告诉你，不管你跟了谁，你都还是我手下的艺人，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顾锦灼努力无视宋哲话里的内涵，只声音发抖重复着：“陈眠不是有自己的车吗？”
宋哲从身后推搡了他一把：“临时调整，别浪费时间了，先上车。”
顾锦灼踉跄了几步，不得已走向了保姆车。他在心底自我安慰，保姆车上有助理、有司机，人多眼杂，光天化日，陈眠就算想，也不敢对他做什么！
他绕到车的另一侧，钻进了陈眠身后一排坐下。
“喂，听说你昨天晚上先是非常无情地甩了黎总，然后又火速傍上了个新靠山？”
陈眠竟转身主动靠了过来，眼线飞舞，咧开的红唇笑嘻嘻：“什么人，比黎总还厉害啊。”
顾锦灼不吭声，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地握成拳。
“还舍不得告诉我呢，宋经纪都给我说了，莱柔丝国际酒店集团刚上任的总裁陆昀，身价上千亿。真是小看你了，怎么勾搭上的，给我传授一下呗？”
顾锦灼面无表情地侧过头，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你再凑近点，我就告诉你。”
陈眠噗嗤笑了声，极其配合地凑了过去。
顾锦灼压低声音：“昨天晚上，你去27楼干什么？”
陈眠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顾锦灼心里有石头怦然砸下，还没来得及追问，领口就被陈眠一把狠命拽住：“你怎么敢跟踪我？你看到什么了？”
“你们俩吵什么？”
宋哲刚巧在车外打完电话，怒斥着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
陈眠不甘心地松开手，但却已经换了副脸色，之前矫揉做作的样子全部不见，只有老鹰瞄准猎物时阴翳的注视，紧盯着顾锦灼躲闪的眼睛。
车厢内仿佛凝结成冰，顾锦灼压制住内心的喘息，见宋哲插上车钥匙，心底再度拉响警报：“刘司机和纪助理还没上车！”
“陈眠的助理染了流感，把小刘和小纪也给传染了。今天我们分车走，我开车带你们。”
什么！就他们三人坐这辆车？“等一下！”
宋哲瞪了顾锦灼一眼：“又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多事？”
“我有东西忘拿了。”
宋哲不管不顾地踩下油门：“你能有什么值钱东西？到了再买，没时间了。”
“是、是陆总送的东西！他在等我，让我现在去拿。”
宋哲霎时松开油门，从后视镜里望见顾锦灼颤抖着挥动手机，沉声道：“快去快回。”
跑！
顾锦灼拉开车门跳下车，拔腿就朝电梯间跑，跑了很远，依旧感觉陈眠冰冷的视线黏在他的后颈。
直到坐进电梯，心底的危险警报才消失。
去c市至少两个小时，和两个疑似危险人物呆在一个封闭空间，如果他们想联手杀他，他可能连怎么自己死的都不知道！
电梯回到20层，顾锦灼小心地擦掉额角的汗粒，走进楼道，心底却又冒出一股茫然。
刚才他只是为了骗过宋哲，胡乱编了个能让宋哲放他走的理由，想着先逃再说。
可他身无分文，又能逃到哪里去？
除了真的去找陆昀帮忙，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站在2021号房间对面，顾锦灼抬起清瘦的指关节，在门上扣了扣。
门里无人应答。
长廊上远处传来清洁阿姨拖车的声响，转瞬又消失不见，只剩下顾锦灼剧烈的心跳。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音，是宋哲发来的微信：
【来了吗？】
顾锦灼拳头握成空心，心慌意乱地又在门上敲了好几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刺眼的光芒从透明的玻璃里射入。
昨夜冰冷的瀑布，再次淹没了他这头困兽。
就在这时，房间内传来一句怨气冲天的吼叫：
“谁啊，大早上这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锦灼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喊：“是我，顾锦灼。”
“啪”地一声，门被用力拉开。
陆昀顶着头鸟窝似的头发，似乎是刚醒，怒气冲天瞪着顾锦灼。
他只穿了条松垮垮的白色裤子，上身健硕发达的肌肉露在空气里。顾锦灼差点就撞上了他紧实的胸膛，嗫嚅着退后一步，鼓起勇气问：
“陆总，您能不能安排人送我去c市？”
陆昀昨夜被顾锦灼勾得烦躁难安，自己折腾了半宿才睡着，本来内心就充满怨气。刚刚来开门的路上照了下镜子，发现他阳光帅气的额角竟然冒了一颗躁动的痘，天知道他多久没长过痘了。
因此一开口就忿忿不平：
“送你？送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
顾锦灼说不出话，可口袋里振动的手机微信消息声，又不断催促着他。
他没有其他选择了。他得活下去。
仰头望着陆昀，顾锦灼眼底紧张得泛起了泪光，浑身发抖着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踮起脚尖。
柔软的嘴唇在陆昀右脸颊的酒窝附近，轻轻碰了一下。
如触电般，一触即离。
“这样，可以吗？”
他不笨，知道对陆昀而言，他的价值是什么。但这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顾锦灼偏过头去，感觉嘴唇发烫，接连着白皙的脸上也染上了与嘴唇相同艳丽的红色，一直红到了后颈去。
陆昀的视线顺着顾锦灼的唇瓣一路后移，将那一抹混杂着粉嫩的羞怯尽收眼底，幽深的目光里波涛汹涌，但却没有出声。
他保持着方才的姿势，手插在口袋里，斜靠在门边，一动不动。
等默背完第三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漫不经心开口：
“你穿我衣服干什么？”
顾锦灼一怔，低头扯了下身上大码的白色t恤，这是……陆昀的衣服？
他的耳垂红得像熟透的火龙果：“我不知道，我以为……”
陆昀竖起食指对着他指指点点：“你不会以为你穿上我的衣服，就能诱惑到我吧？我告诉你，你这样的做法非常幼稚、天真、搞笑！”
但偏偏很有用！陆昀恨自己没出息！
顾锦灼：“我没有……”
“还狡辩！你衣服都穿在身上了。”
顾锦灼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有些茫然，不知道陆昀到底算不算答应了自己，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宋哲见他没回微信，终于打来了电话。
他轻抿双唇，犹豫了下，将手机递给了陆昀。
陆昀沉默片刻：“我懂了，你只是需要一个电话客服，对不对？要不我给你录一整套语音，然后给你的手机安一个我声音的语音助手怎么样？”
顾锦灼迟疑：“可以吗？”
陆昀咬牙：“不可以！你知道我一句话值多少钱吗，小屁孩。”
说完抽走那部手机，按下接听。
“对，锦灼和我在一起，我让司机送他。说完了吗，说完挂了。”
陆昀讲话的语气十分不耐烦，电话那头宋哲显然也不敢多说，唯唯诺诺地应和了几句，便被挂断了电话。
手机又被扔回到顾锦灼手上，握住手机的那一霎那，他心头第二次涌上死而复生的庆幸和喜悦。
陆昀走进房间，随手发了条信息，回头见顾锦灼还在门外，挥了挥手：
“司机还有半小时到，进来呆着吧。”
关上门，安全感弥漫，顾锦灼脸部肌肉放松，眼角竟不自觉露出了一点笑意。
“和我共处一室很开心？开心就对了，你都不知道你有多幸运。”陆昀路过拿衣服，立马就发觉了他的小表情，嘴里又念叨起来。
顾锦灼迅速收起笑容，板着脸缩在了沙发一角。
司机打来电话的时候，陆昀还在试衣服。顾锦灼眼睁睁看着他从衣柜里拿出了七八套带着各种奢侈品标识的上衣和裤子，想起昨晚他并没有带行李，没忍住小声问：
“你经常住这里吗？”
“啊？”陆昀迷惑地回头，“没有啊。”
“那你这些衣服……”
“哦，昨天晚上让助理买了送来的。你身上那件，是我上次在这儿住，剩的一套。”
顾锦灼回想起陈眠说陆昀身价近千亿，闭上嘴咽了下口水，又朝沙发角落钻了钻，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还是不要试图去理解这种人的生活了。
陆昀换来换去，最终还是穿了套和昨日相近的黑色运动套装，对着镜子哼着歌摆弄了下发型，让头发丝有序地面向同一侧，最后戴上墨镜，才满意地朝顾锦灼勾了勾手：
“走吧美人。”
*
顾锦灼认出下楼的路与他去停车场时并不相同，猜想陆昀在这里有专属停车位。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酒店的另一侧宽阔的地下空间里，中心只停着一辆霸气十足的迈巴赫，沉稳地宣告着主权。
司机远远见到他们走过来，就开启了车门，陆昀绅士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上车。”
顾锦灼意识到不对劲：“你要和我一起吗？”
“不然呢，难不成你坐车享受我在后面哼哧哼哧走路？既然要送你，我也就顺便去c市办件事。”陆昀义正言辞地坐上后排。
你应该不只一辆车吧……顾锦灼在内心嘀咕着，但没出声，怕陆昀一生气又把他扔下车了。
车门关上，司机通过后视镜好奇地偷看老板带上车的美少年，年轻的肌肤吹弹可破，眼底却不知为何泛着水光，看上去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样子，看上去年纪还这么小，老板也真是的……
“看什么看什么，很好看吗，好看也不能开车的时候看啊，你把我的安全置于何地？”
“是是是……”司机对上陆昀严厉的视线，猛地缩回头，收心开起车来。
说完前排，陆昀又收回目光，瞪向后排眼睫扑闪得如蝴蝶翅翼一般、悄咪咪看热闹的顾锦灼：
“还有你，说说吧，为什么不愿意跟经纪人走。你要是再瞒着我，那就不够意思了。我的声誉难道就不重要吗？什么都没干，传出去搭上个金主的称号，我不吃亏吗？”
顾锦灼坐直身子，咬了咬嘴唇。
他知道陆昀绝不是好糊弄的人。如果他真的想寻求对方庇护，这次就必须得告诉他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