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重口也比不过你！”顾锦灼怒极反笑，咄咄逼人，“到底是谁指使你来这里的？你来的目的什么？”
陆昀隐约觉得他们对话的走向，有点不太对劲。但既然弟弟问了，他便也老老实实回答：
“我这么有责任心的老板，来看看自己的生意，也不需要人指使吧。”
“撒谎！”顾锦灼不信。他和面前这人无冤无仇，如果背后没人指使，怎么会下手杀他？
“没撒谎。”陆昀无辜地摊了摊手，转身拉开酒吧门，探进头：
“老王，你给我作证，我今天是不是在附近爬山，然后心血来潮跑来监工，把你们杀了个措手不及？”
酒吧经理哭丧着脸：“老板，求求您下次来之前还是提前吱一声吧！”
老板？
顾锦灼这次抓住了关键词汇，好像忽然被冷水泼了头，一瞬间清醒过来——他抓错人了。
“我弄错了。”
说完他就急着想走，却被陆昀率先一步挡在了前面：
“弟弟，我平白无故就被你这么质问了一番，我也好委屈啊。你难道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顾锦灼冷淡地对上了陆昀那双满带调笑的眼睛：“我当然有我的解释，但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陆昀沉浸在顾锦灼后颈的桃子香味里，好心情地点了点头，“也对，有理有据。那么，我怎么才能被你相信？”
顾锦灼望向整座花园，从刚刚到现在，再也没有人上来。如果凶手真的一直躲在天台，并且在暗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那么他即使再在这里蹲下去，也毫无意义。
但还有一个办法……
顾锦灼毫不客气地问：“你只是这家酒吧的老板，还是整个酒店的老板？”
陆昀嘴角的酒窝深了些：“在下不才，最近才刚上任这家酒店集团的总裁。”
陆昀以为顾锦灼怎么也会表现出些震惊，没想到这小孩却毫无反应，甚至面无表情：
“你穿得不像总裁，而且，集团总裁，怎么会亲自跑来检查一家酒吧的生意。”
陆昀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
“弟弟，以貌取人就是你的不对了！一个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不是外在，是内涵！当然，也包括手表啊、球鞋啊和车钥匙之类的，总之衣服不重要。”
似乎是为了证明，陆昀又掏出他那把迈巴赫的钥匙摇了摇：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今天司机休假了我才自己开的。至于检查酒吧生意，我只是爬山爬累了，顺路想来喝杯酒，我要真想检查，今晚就得关门整改！”
身后围观的酒吧经理迅速缩回头，不敢吱声。
说完这些话，陆昀绅士地鞠了一躬：“我的解释完毕，您看还满意吗？你要是还不信，就直接百度一下我的名字，陆昀，拿百度百科的照片跟我对照一下也行。”
顾锦灼这才认真打量起面前的男人，虽然五官尚显年轻，但眉宇间却带着股老道的自信，一举一动间的从容与骄傲不像是演的。
半响，他终于下定决心，冲陆昀挑了挑食指，示意他凑近点。
陆昀心花怒放地将耳朵凑到他唇边，听见少年哑着声音道：
“我要看今晚九点后的电梯监控和顶楼天台的监控。你带我看，我就信任你。”
在陆昀心里，“信任”这个词已经被自动替换成了其他什么带颜色的动词。他摇着不存在的尾巴：
“没问题。你想在哪儿看？不如我开个套房，我们慢慢看？”
顾锦灼仰头，眼底是一片森冷的寒意：“好。但如果你敢对我做什么，我会把你的那里咬掉。”
陆昀：……
好凶残的小野兽。
他缓缓举起右手：“老天作证，我真的什么都没想干，真的只是套房里有电脑和大屏，看起来比较方便。”
*
莱柔丝酒店，2001号房间。
这是整座酒店风景最好的豪华套房，一面落地窗前壮丽的瀑布呼啸而下。
可顾锦灼一走进房间，就迅速拉上了窗帘。
陆昀看到他的动作，兴奋地挑了挑眉：“你拉窗帘干什么，不会是你想对我做什么吧。我告诉你，那绝对不可能。”
“我怕水。”顾锦灼声音沉静，可他清楚看见自己的指尖还在忍不住发抖。
陆昀收起笑，瞥了他一眼：“那换一间。”
不过是一个电话的功夫，他们就又被酒店服务员领进了2021号房间。这里离瀑布最远，关上门，甚至连一丝水花声响都听不见。
顾锦灼站在门口，松了口气，小声道：“谢谢。”
陆昀已经拿起了酒店配备的笔记本电脑，正登录自己的邮箱。听见顾锦灼的话，吹了声口哨：“准备怎么谢？”
顾锦灼不吭声，走到他身边：“我要的监控有了吗？”
陆昀点开邮箱：“嗯。”随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得格外灿烂：“你要是现在没想好怎么谢的话，我就只能先记上一笔，之后再找你讨要咯。”
顾锦灼装作看不见陆昀脸上那副扎眼的笑容：“你把监控投屏给我看看。”
陆昀耸了耸肩，“遵命。”
这大概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这样使唤，可他就像着了魔似得，竟然觉得还乐在其中。
顶楼天台的监控并不是全覆盖的，只有电梯间和酒吧相对完整。按照顾锦灼提的要求，三架电梯以及天台电梯间的四个监控画面，都同时从晚上21：00开始播放。
豪华套房里寂静无声，顾锦灼找了张纸和笔拿在手上，紧紧盯着屏幕。
陆昀懒懒地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打量着顾锦灼。
他们之间只间隔不到半米，而顾锦灼的v字领镂空西装几乎是半敞着，他如果想看什么，只需要换个角度，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歌手，为什么要穿这么性感暴露？这样还怎么好好唱歌？陆昀默念了好几遍“克己复礼”，但怎奈根本就无法从顾锦灼身上移开眼。
于是他决定思考一些严肃的问题净化心灵，比如，如何整治娱乐圈这股不正之风。
顾锦灼不知道身边的人在想这些。他的视线在四个监控画面上迅速移动，21：00-21：20，一共有七名男人、三名女人上了天台。
其中，七名男人右转去了酒吧，三名女人左转去了瀑布，又在几分钟之后回来乘电梯离开。
监控播放到21：20，顾锦灼和陈眠的身影出现，从18楼直达28楼。
但就在他们到达28楼的同时，宋哲也上了电梯，仅仅相隔两分钟，紧随他们身后到达了28楼！
顾锦灼浑身绷紧，忽然想起晚宴之前，宋哲曾刻意暗示他去天台看看，难道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筹划要……
陆昀见他状态不对，随口问：“这人你认识？”
“我的经纪人。”顾锦灼没有回头。但很快，他看见在21：25，仅仅三分钟后，宋哲就又乘电梯下楼了。
不是宋哲。
不，不是宋哲亲手干的，并不代表和他没有干系。他为什么会紧随自己和陈眠之后上天台，难道只是为了看三分钟风景？
监控播放到21：27，陈眠下楼，与他和顾锦灼分离时间一样。
可顾锦灼却立马发现不对劲——
陈眠没有回到18楼，而是去了27楼！
“27楼有什么？”顾锦灼听见自己的声音烦躁到要发狂。
“客房咯。”陆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移动到了顾锦灼身边坐着，和他一起看着监控。
顾锦灼回想起宋哲在来的路上，告诉过他今晚就在这里住，房间号是1804。难道陈眠的房间在27楼？
“你在找人。”陆昀看出来些明堂，“男朋友？”
“我没有男朋友。”顾锦灼感觉大脑一片混乱，摇摇头。
陆昀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对着电脑屏幕反光怡然自得地整理了一番发型，然后决定提供一点帮助：
“去天台有两条路，电梯和楼梯，楼梯可以直接上到瀑布那块。你要找的人，会不会走的是楼梯？”
顾锦灼猛地抬起头。
他陷在了自己的思维误区里，以为天台在28楼，那么便只会乘电梯到达，可凶手不一定会这么想。况且，楼梯直通瀑布区域！
陆昀在他开口前，已经拨通了电话：“今晚九点后安全通道的监控也给我一份。”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陆昀神情突变，声色俱厉：
“哪一截？你们安保怎么做的，安全有多重要还需要我强调吗？尽快抓到人，恢复监控，然后给我交份检讨书！”
陆昀挂了电话，没好气地看向顾锦灼：“今天晚上九点半左右，楼梯道27楼至28楼部分的监控，被人为破坏了。你知道是谁干的？”
顾锦灼垂下眼睫：“我也在找那个人。”
大屏幕上的监控还在继续播放，顾锦灼却感觉自己再度陷入了冰冷的水潭里。
如今27到28楼的楼梯道监控被破坏，最大的嫌疑指向了陈眠。他很可能坐电梯到27楼后，又通过楼梯道回到了瀑布区域附近。
可陈眠为什么要杀他，仅仅是因为嫉妒？
同时宋哲也来过天台，因此并不是毫无嫌疑……
陆昀又恢复了那股散漫的样子，仿佛刚刚发脾气只是幻觉。他乐呵呵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继续看着监控：“哟，黎总也来了，今晚这儿还挺热闹。”
顾锦灼猛地抬头。
22：20，在他和陆昀下楼之后，黎幕也上了天台，并左转去了瀑布！仅仅几分钟后，他便独自离开了天台。
陆昀见顾锦灼脸色霎时苍白得没有血色，对他和黎幕的关系有了几分猜测，但没有吭声，只是递了杯热茶过去：“喝点茶水，暖暖身子。”
顾锦灼接过来，低头小口抿着。
缭绕的热气击中了他从重生后就绷紧的神经，他一时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落进了水里。
宋哲拿他当摇钱树，陈眠嫉妒他，黎幕对他有非分之想，而不知是谁的凶手，将他杀害……
从十三岁父母去世那天开始，他就知道一个人长大会很辛苦。可他不知道竟有一天会走上绝路。
“弟弟，哭什么。”陆昀发现顾锦灼的异常，一下子慌了神，按停监控，手足无措地在顾锦灼肩上拍了又拍：
“虽然呢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但是死生之外无大事，什么都会过去的。哥陪着你啊，没事的。”
笨蛋，当然就是大事才会哭啊。顾锦灼在心里狠狠骂了句，扯过陆昀递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脸。
“滴滴滴——”
顾锦灼手机突然响起，他红着眼眶掏出手机，见屏幕上显示着“宋哲”。
心脏重重一沉！
在真凶未找到之前，每一个去过天台的人都有嫌疑，宋哲也不例外！
可离开宋哲，他又能逃去哪儿？他如今身无分文，所有的存款都被宋哲掌控着。
顾锦灼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
“你跑哪儿去了？晚宴已经结束了，来1804号房间。”
顾锦灼咬了咬嘴唇，“我不去。”
“顾锦灼，我今晚应酬很累，没工夫跟你闹。给你十分钟，乖乖回来。”
顾锦灼不吭声，手心却忽然一空，手机被人抽走了！
他震惊地抬起眼。
陆昀按下静音键，笑着问：“真不想回去？”
顾锦灼点了点头。
陆昀收到示意，打开声音，捂住话筒懒洋洋道：“什么事这么急着见锦灼啊？非得中途坏我好事。”
顾锦灼不知道宋哲说了什么，只听得陆昀漫不经心答道：“宋大经纪人真是贵人多忘事。陆昀，上个月在招商引资会上见过的。”
“投资的事联系我秘书吧，我没空聊这些。”
“锦灼明天还要录节目？放心，我不会把他折腾得太累的。”
陆昀哈哈大笑了几声。
顾锦灼没听也大概明白了他们在聊什么，用力踩了陆昀一脚。
陆昀脸上的笑容瞬间变成痛苦面具，转身龇牙咧嘴对顾锦灼用口型说：“演戏呢！”然后抱着脚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