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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昭

  安和踏入了秦昭的侧院,准确的说是进入了秦昭的卧室。大家觉得这是公主与驸马感情更进一步的象征。虽说主人不在,不要擅入别人的地盘乃是基本的礼仪,但礼仪是礼仪夫妻是夫妻,距离拉近,不分彼此,正是感情好的体现。

  尤其卧室,一个顶私密的场所,一个极自我的地方,若是感情没亲近到距离为负,是不会乱来的。驸马不在,公主驾临侧院那自然是来睹物思人的。

  秦昭的房间布置很简单,桌子,圆凳,很窄的一张床,但他有很大一扇窗,还有很舒服的躺椅。

  他往日喜欢在窗子下晒太阳,暖暖的日光映照在他周身,他整个人仿佛沉浸在琥珀里,有种光润而通透的质感,让人想要伸手抚摸,又担心这种娇贵的东西被汗渍皮脂污染。但安和知道铁马金戈的将军很能将就,也很能忍耐,他从来都不矫情也不自贵。

  现在他人不房间,剑却还挂在房间墙壁上,剑身古朴剑穗精美,安和无可避免的被那剑吸引视线。

  她想起自己初次在马车下仰望秦昭的场景,剑之于他,如此贴切,如此浑然天成,好似花朵之于春天,冰雪之于青山。但那剑穗是怪异的,是春天惊雷,山顶滚石,是格外添上的一笔。

  听说这是秦昭祖传的剑。

  安和盯着剑看了半晌,心道这剑或许是祖传的,但剑穗绝对不是。这个穗子不是不同的丝绳,而是月华金。用上好的蚕丝混合白金线编织而成,造价极高,工艺极繁琐,十几年前皇朝鼎盛,也不过只有她骄奢淫逸的姑母太元长公主可以享用,她用全匹的月华金做了一条裙子,三月三日穿上轰动全京都。可西齐入侵,宸妃自裁太元和亲的耻辱发生后,这种奢侈的料子就绝迹了。

  安和这种年岁小的,只闻其名,不见其形。她只在淑妃娘娘慨叹神往的描述中,想象过月华金的模样。她问,这种东西到底长什么。淑妃说那是如同实质的明月光,你不见便罢了,若是见了,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再没有别的料子能配得上这个名字。

  没想到她今日能看到——而且是在秦昭身上,一个“人如远山冰雪,可比明月同列”,但实际上全靠气质取胜,跟真正的奢侈品半点不沾边的人。

  将军怎么会有这样的剑穗?

  安和心里仿佛被一只小猫轻轻抓了一下,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刺挠。

  作为平康帝唯一嫡亲的妹妹,太元长公主的名声并不好,但她对安和等小公主们却很好,安和那个时候还不是“小呆子”,平康帝后宫儿女也不多,姑母时常送她们礼物,都极为别致,极为珍贵的。太元姑母骄奢淫逸却并不贪婪吝啬,总是很大方的对喜欢的女孩“雨露均沾”。

  用她的话说,女孩子活在这世上,本就艰难,能让自己尽兴的时候就努力尽兴了吧。

  安和以前挺佩服她这种潇洒的态度,现在却忍不住揣测,她曾经潇洒到秦昭身上吗?

  在万般复杂的心绪中,安和迎来了秦昭的又一次回归。

  她想问,又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问。

  对秦昭来说,安和是个很好懂的姑娘,具备流水的澄澈和青石的坚忍,然而水是水,石是石,她都很坦诚的展现给你看。

  他扛着安和驸马的名号,自然要伺候公主,公主需要,那他责无旁贷。然而安和的表现还是让他有些惊讶,她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或风流情种的浪漫,她只是坐在红纱帐后等他,轻轻喊他“将军”,那声音神态与他列队进城时,激动又狂热的百姓无疑。

  橘红的烛火,飘摇的纱帐,闪烁的珠宝光芒,沉沉浮动的香气……夜色下朦胧香艳诡谲难测的画面让他脑海隐隐作痛,承载记忆的神经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

  十四五岁的少年郎会对女子充满幻想,也许连女子的身体究竟什么样都不知道,却已在心里为自己开上三宫六院或者建造一座神庙,恭敬的供奉一个菩萨似的女郎。

  但恋爱有时效性,过了这个年纪,过了二十七八,熬过了寂寞,打消了妄想,淡漠了诱惑,自然而然就过了那个关卡,对情爱,对婚姻,对性,都没有那么热衷和期待。

  秦昭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他从理智上知道自己应该对公主好,为公主尽忠尽心,但情感上便好似温吞水,热不起来。

  当然,他也不排斥与公主亲近。成婚这么久了,公主主动传召,秦昭顺其自然,公主不需要,他就自行其乐,不管哪种他都乐意配合。

  秦昭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我刚从军营赶回,状态不是很好。”

  安和捏紧了衣摆,其实她心里焦灼又紧张,只是不想表露出来,所以干脆跟以前当“呆子”一样,直愣愣说出“呆话”,然而她毕竟不是真的呆子,于是她说了句让秦昭更意外的话,“没关系,本宫可以将就。”

  一般男人都很忌讳说自己不行,连同此意相关的词句也一起回避了,秦昭显然不是一般人,而公主,从这个回答看,显然也不是一般人。于是他嗤得笑了,“倒也无需这般委屈。”

  秦昭接到公主的传召,就去准备,他照例先给狗洗澡,又给自己洗澡。热水从身上滚滚淋下,修长的身体被迅速打湿。他的肌肤并不是寻常武将的健硕与力量感的美,反而透着病态的苍白和柔脆,就好似冬季被水汽浸染的白菜。他的腿长而直,线条极美而没有毛发,有种不正常的光洁。

  秦昭很少如自怜的女子或自恋的男子般打量自己的身体,今天他难得认真看了一会儿,然后换上了一条宽松的衣袍。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发现宝剑移动的痕迹,略微一推,就知道安和心里压着什么,但她不问。既然如此,他也不回答,任由她自己去捞答案。

  少了言语沟通,会少很多麻烦。

  燕儿和大胆偷窥的宫女都红了脸,秦昭也并不介意被她们偷看,他经受过更□□,更过分的打量和围观,对公主贵人身边的一切都有摆烂式的自如。

  月色升起的时候,安和看到了秦昭,他踏着松竹和桂树的暗影走来,穿了一身云白水纹的睡袍,半散了头发,很松散很闲适的模样,好似夜游的神仙,成精的草木。

  秦昭年纪并不小了,却依然风情款款。安和喜欢看秦昭的背影,飘摇的衣衫在晨光下微微摆动,宽松的袍服笼罩下,一股子疏松影落,微草香闲的风流旖旎滋味。

  安和这时还年轻,她不知道这种风情只存在于与女人厮混过的男人身上,与许多女人厮混,或与一个女人用了许多方式厮混。所谓风情,便是一张白手绢在不同的人或不同的部位上擦过,于是染上了各种味道和颜色。

  秦昭如此“放浪形骸”的出现在她面前。安和原本准备好的盘问措辞,在这一派“我尽情,您随意”的姿态下,灰飞烟灭。

  惊鸿一瞥,她看到了秦昭的腿。

  与她想象的,见过的“螳螂腿”都不一样,过于白而瘦,有种被刻意修正过的漂亮与干净,那不是普通男人会有的腿。她隐约看到一道藤曼似的纹路,红色的花须花茎,从脚踝那里生发,一路往上延申,在膝盖后消失……

  安和被那风情旖旎的画面震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脑子里浮现的却不是秦昭的风韵万种,而是后宫那些精心修饰自己,争宠献媚夺取父皇欢心的女子。

  当初是有嫔妃在自己身上动手脚,用颜料涂抹,更狠的直接用刺青,描画自己的身体,装点肩背,腰腹,甚至胸膛。淑妃还把她们当做反面教材来教导安和安佳:正经人才不用这种狐媚之术。

  仔细回想起来,这股浪潮还是她的姑姑太元长公主带起来的,后来传到了后宫,现在随着这位姑母的离去,后宫也些风气也消歇了。

  将军竟然有这个。

  答案呼之欲出,安和想去确认却没有揭开的勇气,只是心底的感慨按压不住的往外蹦:所以神仙似的秦昭,其实是个狐狸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