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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唆

  安和总是在想象中描摹将军纵马驰骋踏破山河的场景,如果自己也能做到,不就可以跟将军一起策马扬鞭了?

  不过她很快又摇头:“嗨,将军自己倒是不喜欢骑马呢。”

  将军回来了,安和依然自己去练习骑马,将军则趁着有限的闲暇,洗自己的狗。

  夜幕降临时候,安和身拢金红盘错的睡袍静静地盘坐着,等待将军过来,室外却忽然传来骚动,她听到惶急而焦虑的声音:公主的小马出事了。

  那可是安和的心肝宝贝肉,她二话不说起身就跑,动作之迅捷,玉珍嬷嬷竟未拦住。

  漂亮狡猾的少年站在台阶下请罪,“属下无能,小马早上还很安逸,此刻却不知为何躁动不安,还不肯吃食了。”

  “去看看”

  秦昭迈步过来,只看到安和的背影。她散着头发步下生风,红衣青丝的背影仿佛一只暗夜的妖精。

  玉珍嬷嬷唉声叹气,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要放在后宫,就是说好了侍寝却被别人截胡的大事。她都不敢抬眼看驸马的脸色了。

  安和跟林知水一起奔往马棚:“将军统帅骑兵,深谙马性,请将军一起来看看……”

  “不用,对于马匹,将军只负责甄别好坏不负责日常管照”林知水温和而坚定道:“将军好容易休假,让他歇歇吧。”

  林知水笑意深沉:今夜不需要秦昭。

  小马在马棚里来回打转,蹄子不安分的踢着地面,明显不太对劲。

  安和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林知水手里擎着火把,也陪着着急,急了一会儿忽然说:“这马儿的嘴好像不舒服,极柔软的嫩草都不愿意嚼了。”

  他把火把递给安和,绕开马蹄,掰开马的嘴巴,仔细查看。安和随手接过也跟着他凑过去看,彤红的油灯下,两颗脑袋几乎碰在一起。“好像上颚那里扎了根刺。”

  “确实”林知水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一根镊子递给安和,重新掰开了马嘴,安和小心翼翼的把刺夹了出来。

  小马原地弹腾几下,又伫立片刻,终于低头吃草,安和大喜,还命人加一些枣脯给它。

  眼瞧着小马终于恢复了正常,安和终于松了口气。

  夜风吹拂,她嗅到淡淡的清新的木质香味,是侧柏叶的味道,低头一看发现马棚干净整齐,各色物什罗列分明,栏杆马槽都用煮沸的草木水清洗过。马棚这种地方她是第一次来,但她知道一般的马棚绝不会这般清新宜人。

  她看了林知水一眼,心道这小郎君倒是挺有生活情调,繁琐疲惫的事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林知水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安和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这次成功了。对养尊处优鲜少亲手做事的公主来说,引导她发现问题,解决问题,能获得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虽然只是给马拔了一根刺,但此刻她的兴奋数值不会低于当初收到小马的时候。

  他静静观察片刻,忽然开口:

  “公主为了将军,放弃了京城繁华,抛家舍业,远离亲友,孤身一人,远赴边城,你为将军付出了这么多,将军夙夜在公,好容易休沐,又要下棋,又要养狗,又要晒太阳……公主真是受委屈了。也不知将军心里如何,我们当下人的,都觉得心疼。”

  他虽然年纪尚轻,但自幼的经历让他知道感情是经不起挑唆的。

  “你相公对你好吗”“看看人家小翠的相公,每天都陪小翠种花”“王家的小郎又给娘子买首饰了,贴心啊”……强调她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大委屈,强调对方哪里哪里做得不到位。问多了,哪怕没问题也会有问题的。

  安和昂头看他。少年有好皎丽的一张脸蛋,少年人的美貌好似菡萏初开,新月学扇,一举一动都有天然的灵气,然而那双眼睛却似荒野孤狼,草丛灵蛇,有种独特的,让人心悸的亮光。

  她避开了林知水的视线,沉默片刻给了他一个超出林知水的预料的答案,以致于他很长时间内不知该怎么接话。

  安和坚定反驳:“委屈?有什么好委屈的。多少年出一个秦昭?自打皇朝建国跟西齐打仗就没赢过,每年都送去数不清的丝绸茶叶,上百的美女丽姬,这种没出息的事干了一百年了,一百年才出一个秦昭。但一百年出了多少公主?有名有号的没有上百也有七八十,单我父皇就有十几个,而且还在继续生。公主是什么稀罕东西吗?”

  林知水不否认他提这个话题时有恶意挑唆的念头:哪个已婚妇女对生活不是满腹怨言呢?只有你略微提提,她就会抱怨丈夫抱怨儿女抱怨下人甚至抱怨自己当初瞎了眼蒙了心,来来回回的话说上一车。然后适当作引诱,她就会觉得“下一个更好”。

  安和是个例外。例外到让林知水挨了当头一棒,眼冒金星。

  在别人眼里这是千金公主委身卑下武夫,抛弃了金枝玉叶的生活到西北来吃沙子,这公主真得亏大了。而他以为公主嫁给秦昭多少有点被逼无奈——暖阁一事,那是两人成婚的缘起,成婚后,便如大多数女子一样安慰自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现在看来全然不是如此。在安和眼里不是,她很用心的爱着秦昭,维护仰慕,无怨无悔。

  不过,没关系,林知水并未指望自己能一次成功。墙角得一点一点撬,他有的是时间--他可比秦昭年轻多了。

  灵州的西山脚下有一条河,流水潺潺,波光粼粼,夕阳下好似一匹柔软的绸缎。

  安和想到将军铁马踏山河的场景,内心激动异常,竟觉自己可以一跃三丈,从河上飞过去。

  她的预判失误了,这匹马确实是名驹,但年岁尚小,脚力未健,它在安和的鞭打下,奋力往前一冲,前蹄已经牢牢踏在了岸上,后半边身子却还落在水里。

  水花四溅,安和后半边身子,头发脸庞都被打湿,水珠溅进眼睛里,疼痛难忍,视野模糊,牢牢抓着缰绳的手顿时失了力道,身子一歪跌进河里。

  这个季节河梁水浅,不必担心溺水,这是安和跃马前看准的,然而身体腾空时,她心弦绷紧,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却是秦昭抱着她从四方楼上腾空而下的情形,她还记得自己下意识地抱着他的手臂。

  “公主,你没事吧?”

  安和定睛一看,却发现抱着自己的人是林知水,而自己还紧紧的抓着他。

  “将军的小马没事吧。”她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看自己湿了半身的衣服。林知水解开自己的外衫给她披上,轻声道:“公主还真是在乎将军。”

  马儿放在河边饮水,安和坐在河边的石头上休息,波光粼粼反射夕阳的红光,红艳艳的水波铺出了半河血色,林知水想起公主大婚那日,大红地毯一路铺过去,最璀璨的新娘就在烂漫绯红的尽头。

  他沿着水波走过去,去接近那红光盈盈的新娘,心里暗搓搓的盘算着,当个恶人。

  公主太爱秦昭了,爱着自己心中那个完美无缺的幻象。这样的幻象要崩塌非常容易,纯白的纸上有一点污浊便不是纯白了。

  将军在公主眼中如此光辉灿烂,她可知道这灿烂背后有多少不堪?

  当年的太元长公主骄奢淫逸,作风放浪,偏偏平康帝对她又亲又怕,凡是长公主开口所奏之事没有不准的。这样的纵容造成了一个可怕又可笑的后果,长公主的内帷“广揽英雄,遍纳豪杰”,半个朝堂风采出众的臣子都被她淫用,渐渐地,甚至又开辟了一条入朝堂的新路:先上公主榻,再登天子门。

  绝世英雄秦昭,当年也不过是长公主身边的猫猫狗狗。只是如今长公主不在,秦昭又发迹,大家为强者讳,就没人敢提了。

  公主,她固然喜欢秦昭的丰功伟绩,爱慕秦昭的俊美风仪,但他毕竟是一个被自己姑姑使用过的,不洁的男人。如今名满皇朝的战神当年不过是没落贵族的子弟,原本不可能有上进之机,能有今日的业绩,也多亏了当初舍了身段,舍了面皮,不择手段不顾廉耻谋求宠幸。

  这些事情,公主作为驸马的女主人自然是有知情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