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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秋末冬初,天气时冷时热,雨雪过后凉了几天又等来一个晴日,日上中天,霜意化成水气将枯枝上的灰褐色加深只教寒意不减。

  蔺宅门前热闹非凡,蔺家族中的长辈来了几波,蔺家各个铺子的掌柜也三三两两进进出出。

  行人驻足看去,有知情者又纷纷议论起来。

  数日前,蔺家大姑娘请来沂州第一的状师将她二叔强占家财一事告到府衙,还是知府大人明断是非,依法依据将这桩家事理清还了蔺大姑娘一份公道。

  蔺瓷今日穿一身雪色大袖衣裙,身披灰白色貂裘,她只梳了简单发髻并未佩戴朱钗,脑后的长发松散着还是在室姑娘的打扮,但她立在巍然宅门之下,打眼一看便有什么不一样了。

  蔺家叔祖的目光打量着蔺瓷,眼中是长辈对后辈的满意。

  “阿瓷你便先去议事厅吧,日后若有什么事便差人去寻我。”叔祖轻轻捋着灰白的胡须慈爱地看着蔺瓷。

  蔺瓷闻言浅笑,任谁都一清二楚前几日官司断完,她便是新东家,族中花销是要仰仗着她的。

  “劳烦叔祖惦记了。”

  蔺瓷轻声道,目送叔祖离开后她便转身往议事厅去,蔺家各个铺面二十几个掌柜今日全聚在此,一并带来了这两个月没上交的银票一同来的。

  这几日也陆续来了几个掌柜,从前对她爱答不理地也来给她送过礼。蔺瓷心知是他们认清局面来她这里表诚心。

  不过自古都是人若得势,身边的猫狗都会叫得中听,她又不是没见过这伙人的嘴脸,如今他们带上了假面具,她要更留心才行。

  “我床头压着的那本册子可带来了?”她边走边问绿蚁,册子之上是她上次记录的各铺子的账目。

  绿蚁点头,“都带着了,姑娘放心。”

  蔺瓷匆匆往议事厅走,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通往二房西院那边的甬道上几个妇人女子正在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林太太乔氏的目光紧紧随着蔺瓷直到她进了议事厅才缓缓收回,她笑着打趣:

  “这孩子怎么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袁氏皮笑肉不笑,维持着仅仅享受了十个月的内东家的体面。“阿瓷是个爱闯荡的,比我们这些只能在后宅中讨生活的强。”

  袁氏对家中产业之事只字不提,她生怕别人拿这事来搓她脊梁骨,这几日乌泱泱的人往东院去献殷勤,袁氏倒乐得清闲,没想到今日乔氏前来拜访。袁氏从始至终都是提着心应付。

  此刻遇见蔺瓷,再听乔氏这口风语气,袁氏才意识到乔氏也是奔着蔺瓷来的。

  罢了,早该想到的。

  送走乔氏,回房的路上二房一行人都静悄悄不说话。到底是蔺陶沉不住气,她拽了拽袁氏的袖摆,急急问询:“母亲,林家来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奔着那小贱人来的!”

  想到蔺瓷居然真闹到了官府,袁氏就气得阵阵发抖,更可气的是她家老爷夜里拿银子去寻知府,居然被打发了回来。

  什么狗屁的知府,真当自己是魏都京城来的青天大老爷,装什么清高?!莫说是沂州,这大魏国之内哪里不是拿钱办事,偏他会拿乔!

  “母亲,我和江帆哥哥是不是不成了?”

  袁氏抿唇,对蔺瓷的怨气更重,哪怕她在阿陶婚事成了之后再作妖也行!现如今家财,姻缘,什么都没有了。

  蔺陶嘟嘟囔囔又说了一句什么,袁氏却忽然想到一件大事。

  “走,咱们去荣云堂。”

  那老太太只要还有口气,蔺瓷就别想和他们二房分干净!

  蔺陶蹙眉,将嘴边的话咽下,匆匆跟上母亲的步伐。

  .

  书院今日休假,林江帆归家时正是午膳时分,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在府门口遇见了母亲。

  乔氏大喜,她的裙摆被大步荡开,三步并两步来到林江帆的面前将儿子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

  “你回来的可巧了!”乔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林江帆不解,他小心搀扶母亲进门,“什么事情让母亲这般欣喜?”

  乔氏拍了拍儿子的手,颇为感慨:“阿瓷闹去了官府,断明了家中财产尽数归她所有。”

  当初蔺家老二在他们面前好一顿托大显摆,差点把她唬住只当蔺家的产业都落在了蔺维西手中,更险些定下了蔺陶。

  沂州有头有脸的富户不少,但模样又过得去的还得是蔺家那两个,又是知根知底看着长大的,乔氏很是中意。

  但现如今,怎么看还是叫儿子娶了蔺瓷合算。她一个小姑娘嫁到谁家便跟了谁家的姓氏,名下的铺子亦全要易主,这么好的儿媳妇,差点被她一念之差给弄丢了!

  “还是你有福气,一直非阿瓷不可,现在也可得偿所愿了。”

  林江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待听到那句得偿所愿时终于知道母亲又准允了他和阿瓷的婚事。

  “我明日便去看阿瓷!”

  林江帆在心中盘算,明日去万福春给小姑娘买上最爱的甜酥,再好好与她说,他们终于不必为父母事为难了。

  .

  星夜,府衙后院。

  蔺瓷一连忙了好几日,明日总算得了空闲不必早起这才来府衙点卯。

  她进来时险些撞到陆隽致怀里。

  庭灯未亮,只有远处房中的烛光照亮,蔺瓷勉强才看清他正仰着头抬手更换门廊下的灯笼。

  蔺瓷的目光在他颈上的喉结落了一瞬,她咽了咽口水绕过他又乖乖站在他身后等着。

  “文兴怀呢?”蔺瓷下意识地问,就算没有文兴怀,这些琐事也总有人来做的。

  陆隽致回身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蔺瓷才意识到天色晚了,寻常人是不可以来这后院的,文兴怀自然也不可以。

  从某种程度来讲,她与陆隽致和张恕也算知根知底。“那张叔呢?”

  蔺瓷早对张恕改了口,嘴甜些总没错。

  这一次,陆隽致好似没有听见,蔺瓷抿唇心下了然张恕有要事出府去了。

  蔺瓷静静等着他将灯笼换好,换下的灯笼已经破了,夜风一吹就熄灭,陆隽致提着旧灯笼放到了门口,然后他转身走上了抄手游廊。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正房走,蔺瓷跟在陆隽致身后瞄着他宽阔的肩背,他今日应忙了一整日还未来得及换下身上的绛色官服,看着这身官服,她便想起她和二房打官司的事。

  蔺瓷心中还是感念陆隽致让她官司打得还算轻巧。

  一进卧房,蔺瓷便上前抱住陆隽致精窄的腰身。

  蔺瓷第一次发现他身上有种浅浅的草木香气,似雪落在枯木上又在晴日中融化,凌冽而沉静。

  “大人,那日多谢您。”

  陆隽致低头看着腰间缠上来的纤柔手掌,有些没反应过来。

  好片刻,他才低声问:

  “真心谢我?”

  蔺瓷点头,自然是真心的,只要是她能做到的她都愿意拿出来感谢陆隽致。

  陆隽致牵起她的手,将她拉到架子床边坐下。

  架子床帷幔放下一半,灯架上的灯火便被遮住一半,蔺瓷就躲在暗影中静静看着陆隽致,他依然拉着她的手,揉过她每个指节似在思考什么。

  蔺瓷侧头去看一旁的陆隽致,心里忽然就够不到底。

  察觉了她的目光,陆隽致也侧眸望过来,他的眼眸如水波轻柔,眸底却压着几欲荡起的汹涌。

  蔺瓷在他晦暗的眸色中耳朵尖慢慢红了起来,他不会是想让她用手去……

  蔺瓷低下头,她轻咬了下唇去回忆在花船上看过的那些事,有的男人很偏好这种的。

  她不知道陆隽致是否偏好这个,有时候她甚至不知道陆隽致为何留下她,除了有一次他将手握在了腰上,两人很少有太亲密的举动。

  蔺瓷猛然生出了些空手套白狼的窃喜与愧疚。她思忖着,自然是窃喜大过愧疚。但好似若不能和眼前人有些瓜葛,她也很难一直空手套白狼。

  蔺瓷回忆着该如何做,想着想着,手掌,脸颊都泛起滚烫,她的眼尾勾起娇怯绯红看了一眼陆隽致。

  她将手掌从他的手中抽出来,随即微微侧身搂住陆隽致的手臂。

  莹白的下巴微微抬起搭在他的肩膀上,她抬眸去看他微顿片刻的侧颜。

  下一瞬,蔺瓷的手又落在他腰间的玉勾上

  陆隽致垂眸看着,随即又转头,他抬眼,两人呼吸交缠着。

  蔺瓷被他炙热的气息惊到,她的手不觉拽着玉勾一用力,不知怎的,尽然真将玉带拉开了。

  然后呢?手是慢慢去,还是直接下去?

  陆隽致冷哼一声,见她又和上次一样只会扯衣服竟莫名划过一丝失落。

  他将蔺瓷的手再度握住,自腰间一点点挪移。

  蔺瓷闭了闭眼睛,任由自己的手被带着往下去,她不是不愿意,是不会,所以显得笨拙又紧张。

  直到一丝冰凉触及她的指尖,蔺瓷稳住心神颤着手去接纳他。

  然而,好似不太对劲——

  “这个。”陆隽致将什么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一块玉料在蔺瓷的掌心里。陆隽致勾起唇看蔺瓷满脸的懵怔,点了点她手中玉料:

  “雕个玉佩吧。”

  蔺瓷:???

  玉料如冰点翠,半边是润白,半边是青绿,如茶盏大小。

  蔺瓷:“是玉料?”

  陆隽致:“不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