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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蒋翎川怔怔望向上方。

  灯光落在那人的发顶,他的脸被罩在一层淡色的阴影里,唯有一双眼睛是明亮的。

  郁景宜……这是跟他搭话了?

  尽管喝酒本身是一场针对郁景宜的表演行为。现在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蒋翎川却并不觉得有多称意。

  见面这么长时间,这个人甚至连一个招呼都没有跟他打。提起曾经,也仿佛和自己不相干似的。

  如今主动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让他不要再喝酒了。

  “你明天要上镜,喝得太多会影响状态。”

  郁景宜将桌面上的啤酒推远了些。又忽然侧目,不冷不热地看了眼旁边的阿航。

  阿航被盯的心里发毛。

  不过很快便会了意,很是机灵地拎起茶壶给蒋翎川倒了一杯。

  挤着笑道:“郁……郁老师说得在理!小川,你本来就容易水肿。明天第一次演戏,还是少喝一点比较好……”

  “……张远航!”

  蒋翎川连名带姓叫他名字,眼含怒气道,“你究竟是谁的助理,站在谁那边啊?”

  “我当然……”

  阿航被两个人一同注视着,仿佛一只正被架在火上烤的羔羊,鼻尖都要冒汗了。他挠了挠头,最后冲蒋翎川嘿嘿一笑。

  “当然是和你站在一边了!为了守护你的演艺事业抛头颅洒热血,只要能让你的工作顺利,让我做什么都行!”

  外人在场,蒋翎川懒得和他斗嘴,只翻了一个白眼,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温热的茶水冲散了口腔内的酒精气息,刚才受情绪挑拨变得冲动的内心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瞧着郁景宜神色自若,重新落座饭桌另一端,蒋翎川暗暗冷笑了一声。

  他在期待什么呢?

  说到底,这次能搭上杨导的资源,也是受了郁景宜的引荐。

  作为牵线者,那人不过是担心前队友因为喝酒搞砸了明天的拍摄,令自己在老师面前丢脸罢了。

  一个断联五年的人,又怎么会忽然关心他呢?

  这顿饭吃得众人有说有笑,唯独此次的主角甚少开口。

  等终于捱到饭局尾声,杨导还有夜戏要拍,便提前向蒋翎川告了别。李海不好意思再麻烦郁景宜送他们回去,一早安排好了司机,将车停在餐馆门口。

  临上车前,王副导拍了拍蒋翎川的肩。

  “明天拍摄放轻松,脚本我让人一会儿发给你,很简单的!”

  瞧这小偶像一听说要演戏,在饭桌上一直郁郁寡欢,王副导心下以为这小孩是临阵紧张了。

  “实在不行,郁老师也可以教你啊,你们不是挺熟的嘛!”

  夜里雨虽然停了,冷风却依然阴寒。

  蒋翎川被吹得脸都要冻僵了,一边用手暖着,一边回应道:“谢谢王导,我会好好努力的。”

  “明天片场见!”

  王副导笑着对他招了招手,转身便上了车。

  红色的尾灯渐渐远去,周遭终于归于安静。

  时间不早了,蒋翎川缩在外套里,准备催促阿航打车回酒店。

  正在这时,一辆熟悉的黑色保姆车却适时地停靠在了路边。

  车窗缓缓降下来,郁景宜在车内望向他。

  “小川。”

  听到对方忽然叫自己的名字,蒋翎川不知为何喉头哽了一下。

  郁景宜音色平淡,一头黑发被修剪得整齐,没有做任何造型。隔着几缕细碎的额发,他将目光落在蒋翎川的破洞裤上,不着痕迹地抿了一下唇。

  抬眼再看蒋翎川的脸,鼻尖已经被冻红了,却仍然两手插兜斜斜站着,下巴微抬,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上车,我送你回去。”

  蒋翎川吸了一下鼻子没应声,只沉默着看了眼旁边的阿航,仿佛在等他开口似的。

  “呃——”

  阿航有些为难,拖长着尾音观察起自家艺人的眼色。

  蒋翎川紧绷着脸,也瞧不出他究竟想不想上郁影帝的车。

  这二人之间的前尘往事,阿航虽然了解甚少,却也大概猜得出其中的缘由。

  五年前,因为公司权力更迭,高层变动,出道仅一年的偶像组合meteor被迫解散。

  正当粉丝联合在公司门口抗议静坐,要求meteor重组的时候,队长郁景宜却在解散新闻登出的三天后签约了另一家影视公司,从此与组合分道扬镳。

  被蒙在鼓里的成员们都是在新闻上得知了这个消息,据说场面闹得还挺难看的。

  互相断联这么多年,如今忽然见了面,蒋翎川心里肯定正别扭着。

  一想到这,阿航有些欲哭无泪:从前有矛盾你们就自己解决啊,为什么要把这个烫手山芋丢进我手里?

  然而面对的是如今娱乐圈的新贵,也不好将人晾得太久。

  思来想去,他只好斟酌着字句,弱弱回答道:“我们住得酒店离得挺远,也不知道和郁老师顺不顺路……”

  “顺路。”

  郁景宜不动声色道,手指轻轻点着窗沿。

  阿航也没想到对方会回答得这样斩钉截铁。

  愣了片刻后,只能尴尬地笑:“这、这也太麻烦郁老师了……”

  话还没说完,眼前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蒋翎川虽然仍是一副冷淡态度,人却已经抬步绕向了车门另一端。

  阿航见状,有些意外地瞪圆了眼,没说完的推辞也被咽进了肚子里。

  要知道,郁景宜这三个字就是蒋翎川的雷区,只要提到就会炸毛。如今这场面,他还以为小祖宗会不情愿呢,谁想上车的动作倒是挺快。

  蒋翎川坐在郁景宜左侧,与他中间隔着一个位置,闷声扣上安全带。

  阿航挠了挠头,也跟着去了副驾驶,跟司机说了酒店的位置。

  油门踩动,导航毫无情感地提示着,这一段路全程十多公里,统共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内一片昏暗,闪过的街灯光影重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体渐渐被空调传来的热风温暖。安静的空间内,只剩下机械女声播报路况的声音。

  直到车子又驶过两个路口,窗外又飘起了小雨。

  水珠打在窗上,留下一行行互相交错的扭曲痕迹。

  蒋翎川听着雨声,心绪烦躁亮起手机屏幕,看了眼表。从刚才见面开始就一直刻意压制的委屈忽然爆发起来。

  五年不见,那个人忽然叫他上车来,难道真的就只为了送他回去?

  想到这里,他不甘地咬了咬牙,索性开口打破沉默。

  “你是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个月。”

  郁景宜回答得很快,仿佛也一直在等他说话似的。

  “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不走了。”

  听闻,蒋翎川停顿了两秒,自顾自地点了点头。

  也是。

  他现在是国内最年轻的三料影帝,有着数不清的好本子与邀约追在身后,资本亦是青睐有加。白人圈子没那么好混,于名于利,留下都是最好的选择。

  “这回你费心帮我的事我都听说了,真是多谢。”

  蒋翎川唇角向上翘起,笑容却未及眼底。

  “这么多年杳无音信,我还以为你早就不记得我这个前队友了。”

  这一番话虽然语气平和,措辞又显得有些剌戾。阿航坐在后排听得冒出了冷汗,只恨不得能捂上自家祖宗的嘴。

  郁景宜却是沉着,面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他默不作声地转动着左手的银色尾戒,良久才重新开口。

  “……听说你就要毕业了?”

  “嗯。”

  蒋翎川应着声,故作轻松地道:“记得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现在大学都要毕业了。”

  话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对上郁景宜的眼睛,“时间过得挺快的,对吧?”

  不知不觉间,他们分别的时间竟比相处的时间还要长了。

  在这无比漫长的五年间,蒋翎川如愿考上了音乐学院。

  发了一张无人问津的专辑和几首单曲,出道六年,归来仍是素人。昔日成员里,也只剩下他还坚持着舞台上的梦想。

  还记得当年在官咖里看到粉丝的评论: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愿你们顶峰再见!

  然而真的再相见时,彼此间的距离却已经遥不可及了。

  郁景宜没有顺着蒋翎川的话继续说下去。

  只将眸光钉在对方脸上,眼中杂糅着些难以读懂的情绪。

  “你额头上的那道疤好像变浅了。”

  没想到郁景宜会忽然提及此事。

  蒋翎川身体不由自主地僵住,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角那块略有些凸起的痕迹。

  “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有什么抹不平的。”

  他低下头故作镇定,试图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尾调却带着几分不自觉的颤抖。

  雨下的更大了。

  车窗覆上一层薄薄的白雾,整个世界都沉没在色调灰黑的雨夜里。

  这道疤痕的来历,是一场始于冲动的意外。

  隐藏着少年时期蒋翎川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

  郁景宜望着蒋翎川头顶的发旋,眉心深蹙。想要再说些什么,身体却受着停车时的惯性向前缓缓一倾。

  车子停稳在路口,蒋翎川解下身上的安全带,推开车门。

  “哥。”

  他回头,对郁景宜淡淡笑了一下,“谢谢你送我。”

  说完这句,深吸一口冰冷潮湿的空气。没等对方回应,便抬步投身至雨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