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开拍前，南凛突然想起那首歌和跟自己说话时的萧言殊。
萧言殊个子高，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不好接近，方程曾跟自己说过，觉得这小子有时候还挺冷，但是认识之后南凛就发现他其实很好相处。他想到这，又下意识去摸了摸自己下巴的痣。
正想着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跑过来小声跟他说准备好了。南凛微笑着点点头，刚从椅子上起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萧言殊。
似乎早就来了，一直在一边默默看剧本，靠着路灯站，很放松的姿势。
这条街全是酒吧之类的地方，现在的萧言殊似乎已经入戏，和这里格格不入，路灯光芒惨白，南凛慢慢走过去，依旧能看清萧言殊优越的五官，即便是从头顶照下来的光依旧不显得他有半分丑。
睫毛被光一打，投下一小片阴影，南凛看了好久，忍住了想要拍下来的冲动。
“萧言殊。”
萧言殊抬头，眉眼间的冰雪瞬间化了，放下了剧本，大跨步朝自己走过来，路灯一盏一盏，他的身影明明灭灭。
南凛为了这场戏喝了一点酒，现在脸颊有点热。看着萧言殊的神情，他觉得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南凛叫一声“萧言殊”，他就会过来。
“凛哥。”萧言殊叫他。
“嗯，走吧，准备拍了，一会我们先对戏，然后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们再讨论。”
“好。”萧言殊跟在他身边，一条手臂背在身后，似乎怕碰到南凛。
快要到拍摄地点了，萧言殊突然不走了。
“怎么了？”南凛不解。
“凛哥。”萧言殊似乎有点紧张
“嗯？”
“以后您……”萧言殊短促地笑了一声，“叫我言殊吧。”
“……”
“好。”南凛看他了一会，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在意称呼问题，但还是答应下来。
接下来这场戏是两个人在学校遇到之后了。陈醉漾开始频繁地跟林溪明打交道，也时常会听到关于他的事情。而林溪明依旧不甚在意，却再一次就把聚会后对陈醉漾剖白内心。
因为在学校里，陈醉漾正好是林溪明的直系学弟，还和班长一个宿舍。班长总说他不爱说话，非要什么事都拉着他。别的不说，倒是和这个做班级助理的林溪明经常打交道。
陈醉漾基本没什么朋友，他不太喜欢社交。但是除了班长，林溪明算得上是朋友。
今天是班里的人喊了大家伙一起吃饭，聚会上陈醉漾没待多久就跑出来了。林溪明也在外面。
还没开机，南凛拉过来萧言殊走戏。
萧言殊靠着墙边，在狭小的道路上，两个人分别站在两侧，南凛手里拿了烟，没有抽。
他看着对面停下的萧言殊，语气带着醉意，问他：“怎么出来了？不喜欢吗？”
萧言殊不说话，这里不需要有台词。
他看着南凛从光亮处走向黑暗，朝自己走过来，脸色绯红，有点酒气但并不难闻。
“他们说的话，我都知道。可我从来不解释，他们说什么我就是什么吧，反正无所谓。”
南凛凑过去，手搭上了萧言殊肩膀，另一只手撩开他的头发说“你出了很多汗”，离得很近。
萧言殊没有推开，而是沉默着把目光落在那颗痣上，然后手抬起轻轻摁在那里：“是吗。”
南凛笑了，很美，萧言殊听见他说:“他们怎么看不重要。但是，我告诉你——”
“我没谈过恋爱，也没做过那种事。”
剧本写的更多，但南凛没有全部演绎出来，很快停下了。
很快恢复了认真的样子，他一眼看出了萧言殊的问题。
“你这一点目光不对。”
他手抵在下巴，指出问题：“目光不要小心翼翼，不要有所期待。陈醉漾这时候对林溪明好奇、试探，还隐藏着他不为人知的欲望。目光是深沉的，不外露。动作也可以重一点，对于林溪明的美，他是有私欲的，既想珍视又想毁掉不让人看见。”
南凛说得起劲，一回头发现萧言殊还呆呆地看着自己。
“言殊？懂了吗？”南凛看他发呆，就拿手在他眼前晃晃，“萧言殊。”
南凛对于戏，任何时候都是认真的。
萧言殊吓了一跳，很快回神，说：“是，听到了。”然后又说“抱歉。”
南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开始吧。”
——
开学有些时间了，已经到了秋天，傍晚的天气有点凉了。
班里的同学举办了聚会，吃过饭后又来了酒吧。陈醉漾不好推脱，就忍着不适一起来了。
巧的是，林溪明也在。
不知道哪个同学叫了他，原本忙碌的学长也参与了聚会。还有很多同校的学生，见了林溪明都凑过来找他。
陈醉漾知道，林溪明一向是受欢迎的，是人群的焦点。他善于和人交流，会聊天，成绩优秀人也和善。最重要的，他长得好看。
陈醉漾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讨论林溪明，向他表白，男生女生都有。
这样既好也不好，攻击他的也不在少数。
“一个男的怎么长这么好看？听说长的好的都玩得花，不说他不会……”
“不得不说，你不觉得他娘吗？感觉像是喜欢男的。。”
“咦，别恶心我了。”
“……”
这些言论陈醉漾不屑关心，可是还是会传到他耳朵里，让他觉得不适和厌烦。
大概以貌取人和随意诬陷是人本来的劣根性。在焦点人物身上，任何谣传都会被无限放大。陈醉漾不屑听，也不会信。而林溪明什么都知道，却也不解释，照样有两面派的人去给他献殷勤。
往往这个时候他都会微笑，很敷衍，好像只有陈醉漾看得出。
就像现在。
林溪明坐在人群中间，围了很多人在身边，一个个眉飞色舞跟他说些什么，他只是礼貌地微笑，偶尔说几句。
“欸，老陈。”有人过来搭话。
陈醉漾扭头，看到班里的人。
是林炜。
陈醉漾不想跟他多说，皱了皱眉。
其实关于林溪明的很多传言，都来自于林炜。
陈醉漾开学选了一个电影鉴赏的选修课，恰好林炜也在，就提出要和陈醉漾坐在一起。他答应了。
上课第一天老师没来，林炜也迟到，过了很久才满头大汗的过来，还拿着饭，气味很大，陈醉漾觉得恶心。
他就坐在陈醉漾旁边，大口吃东西。而陈醉漾看书、不说话。
等到过了一半，老师没来，林溪明却来了。
“今天你们老师有事，我来给你们放电影。”
“哇——”
教室里立刻出现一阵笑声和小声说话声，大概是庆幸可以放松一下。
林炜却“哼”了一声，很不屑地开了口：“恶心的娘娘腔。”
陈醉漾皱皱眉假装没听到，不予理会。
“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了不起啊，仗着脸到处巴结人？老师也喜欢他。一个爬男人床的死基佬……。”
陈醉漾翻书，“哗啦——”，书页锋利，划过手指，裂了一道口子，那一页也被撕烂了。
陈醉漾还没反应过来，但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于是他很快起身，大踏步走上台阶，坐在了最后一排。
教室一大半的人都回头看他，他面无表情，坐下开始看书。
不过很快灯就关了，教室只剩下屏幕还亮着。
最后一排没有人，电影开始播放的时候，后门开了。
有人进来，陈醉漾下意识抬头，看到林溪明的背影。对方猫着腰走过来，轻轻在陈醉漾身边坐下。
他听到电影熟悉的声音。
然后林溪明凑过来跟他说话，他小声说：“这是《情书》”，然后塞给陈醉漾一个东西，能摸得出应该是奶糖。
或许和林溪明嘴里的糖味道一样，甜的、腻的、不真实的、没有尝试过的，他本不该喜欢的味道。
电影放的是《情书》，那天陈醉漾破天荒的没有看书，看完了电影。
空气里没有饭味，没有恶心的眼神，后排只有两个人。
……
回忆的时间很短，陈醉漾很快就被ktv里大声的吵闹拉回现实。
现在，噪音让他难受，空气都是浑浊的。
身边的林炜似乎没发现他的不适，还在喋喋不休地说话。
“卡！停一下！”
南凛却突然在这里喊了停。
萧言殊立刻回过神来，看向南凛心里，有些慌张。
他刚刚确实心不在焉。
这场戏有大量回忆和心理戏，有些部分需要萧言殊去想着以前拍过或者还没拍的内容来演绎。可他走神了，眼神显然不对。已经ng三次了。
南凛显然很快发现了，他走过去，没说什么，而是一把拉过了萧言殊，进了一个空的房间，把他抵在墙上。
萧言殊高，南凛微微仰头看他，对方嘴唇抿着，手脚不知道怎么放，欲言又止。
南凛目光忽然柔和，轻轻开口：“醉漾……”
萧言殊一愣，眼神有些诧异和失落，但随即一言不发地看南凛。
南凛手拂过他脸颊，“不记得了？那天在教室。”
他把手放在萧言殊后脑勺，一下又一下抚摸，靠得极近，“忘了吗？忘了我吗？”
萧言殊眼神变了，额头靠着南凛，闭上了眼，似乎极力压抑什么。
声音嘶哑又低沉：“没有忘，怎么可能忘……”
南凛笑了，又轻轻拍他，说：“乖。”